戰事瀕臨蘭臺,山藤淨空了北城,將城民預先遷進了南城避難。月盟集結了北上的擎鹿與苑隼,連西二所有援兵,擋在蘭臺城郊。
松嶺廳堂裡,秦瀟、辰昕與洛青,沉沉圍在堂上。
「不能再退了!」
秦瀟一雙怒氣騰騰的厲眼逼著洛青:「為個女人所制,何其窩囊!我給過你機會,對星寧夕仁至義盡。不能讓夜闌,擎鹿,一個個兄弟耗在外頭。你屏擋擁主令,星支長當能用幻陣困住他。你要我動手,還是你,要自己敵他。」
連日殺不下巖靖峰,秦瀟著實惱火。西疆兩大主城,讓巖靖峰鐵蹄踩踏近半,又要人如何議論月盟。青川莫洹殺下他父親,已達到長老們的目的,再沒有任何理由,該任由巖靖峰殺戮蘭臺。
忽和與辰老靜靜坐在堂上,這回,果然再無人說話。洛青鐵著臉,半晌,靜靜起了身。「我去。」
木子溪支流旁開滿了白棠花,洛青走著,滿心憂傷。
他在這裡,向她表明了心跡。那時的她雙眼如星,將那朵白棠花苞,遞給他,認了他做她註定的夫君。然他身為蘭臺堂主,如何能推卸蘭臺淪陷的職責。城民的無妄之災,甚至是因他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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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棠福薄,只配做你一日的妻。」
她說著,要他自珍自重,另覓良緣。她早有預感,他終究守不下他的諾言麼?她與他拜別的身影,如那塊新房裡的烙鐵,狠狠烙在他心上,凌遲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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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溪畔殺聲震耳,夜闌支著大刀,鎮在陣後,一雙英眉緊鎖看著陣式。他惦記星寧夕,一路攔著秦瀟殺得狼狽。好在擎鹿、苑隼上了蘭臺,與他輪替上陣緩了他壓力。然就是他也覺得,再護不了她。
洛青走了上前,在他身旁停步,僅道:「讓星支長佈幻陣。」
夜闌聞聲,轉過頭來。「但…。」洛青這言下之意,是要孤注一擲,殺下巖靖峰了?
「佈陣!」洛青震怒一吼,揚劍朝天送了屏令咒。夜闌沉默,毅然轉了身,命人押來星支與森支長,鬆了制裁。星支長斗篷張揚,陣陣靈氣撐起了罩身封歛他的青焰。昔日星寧夕進星支幻陣,便是以洛青的青冽劍施咒,封印了星支長的咒力,如今,便也需要青冽劍,方能開解封印。
青冽劍一揚,劍氣閃光,瞬然斷開了星寧夕施下的咒印。星支長微向洛青頷首,發派了人,盪開幻陣向天際鋪張。
幻陣波動,自然為巖靖峰察覺了。他冷眼望著,高牆似的森冷氣息擋落在溪岸,倏然屏開了他與月盟的人馬。他神色淡然,下了馬,只吩咐道:「等著。」
這等幻術,旨在堅忍。對從前的他而言,不是大問題。但如今以綁生咒與星寧夕相連,他倚賴使劍的尖銳恨意,著實有些受到阻礙。他揚起劍,端凝心神,向陣內走去。破這陣,絕不能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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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殺他…。」
熟悉的門主寢殿,她惶惶求喊。 自己擋在她身前,接了星天漠一襲天風掌,身子向後跌撞在她身上,狠吐了滿身血。她心下大痛,急伸手欲穩住他。
但他,輕輕鬆開了她的手。
他心裡涼冷如凜冽的冬天,甚至幾分嘲笑她的哀求。她不肯早進地門,這一切早也預見了。一切一切,都太遲了。所有的誓言與情意,終究都要失去。
一道劍氣晃亮在不遠處,巖靖峰冷眼一抬,凝歛了動盪的心神,揚劍斬破了眼前幻境,疾飛短刀送向晦暗的幻陣來處,劍花回浣,擋落已削上他手腕的青冽劍。這洛青劍路,仍不欲拿他性命。無傾天意志相護,洛青便是拚了死勁,未必能傷他,投鼠忌器,攻勢更顯得薄弱。
沉沉目光凌厲一閃,傾天新劍刷成一片看不清劍影的銳利劍光,神礦之威挾帶與傾天劍心無比合拍的報復狠意,巖靖峰層出不窮的殺著一劍劍突刺洛青,洛青接擋不下的一劍,倏然雷劈一般朝他當胸劃落,他踉蹌一退,飛血噴濺在兩人恨意烈烈翻騰的面上,巖靖峰如冰凜冽厚重的內息,沿劍直壓入他身內,鮮血湧泉一般滾滾不絕,洛青亂了氣息,心脈寸斷,再擋不下巖靖峰狠厲的殺勁。
「洛青!算了吧…!」
身後,辰昕疾身而上起刀交斬,以攻勢逼巖靖峰收回斬向洛青的殺著。他想洛青定然不肯下殺手,自後跟出了堂。
雙刀猛烈震盪,傾天劍氣狠狠壓著辰昕,在上頭的白兀刀裂了口,眼看止不住巖靖峰狂暴的殺氣,辰昕急切捨刀,身子一仰,黑閻勉強架開險要劃過頸間的傾天劍。
巖靖峰並不與辰昕相纏,劍鋒一轉,仍欲取洛青性命。傾天新劍殺開綻得猛烈,洛青撐著傷,凝起全勁以一式殺著相敵,陡然間,巖靖峰胸前卻一陣狠痛,震得他不得不緩了殺著。
是她…。
近來,他不時歛不住她,有人幫著她,壓抑著綁生咒…。
一股花息如藤反歛住他內息,凝了全勁相抗的青冽劍未及收撤,直刺入他身子,背後,黑閻大刀亦狠刺而入,直貫穿了他胸膛。
洛青大駭,反手拔出青冽劍,凝盡最後一點力氣,削斬傾天劍。
四周靜寂,刺耳削鐵之聲震懾三人,讓花息困了魔氣的傾天劍鋒芒收盡,登時斷成了兩截。
巖靖峰眼前一暗,跪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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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夕…,妳明明也不想放棄…。」
無盡黯影似他一身玄衣。他牽著她,幽幽走入坤地門殿,置上他有一帳星夜的床。他深深吻著她,他們無窮憾恨,似燒噬不盡的熊熊烈焰。若是那一天,她早些順了他,或許,他們就不會走成這般。
她想彌補他,她想陪著他,就像他們當初說好的。她決不會任他獨自一人。
繁花谷內,莫洹陪了白棠七日。
綠葉無盡蔓生,長成了一片沉沉黑夜。她想著,毀天滅地,為他做一回千古罪人。5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lW6OMSHPp
平漠刀抵上白棠頸上,凜凜吼著:「白棠…妳得恨,妳得恨他!」
沉沉聲音喊得她恍然睜眼,眼前似巖靖峰正持劍冷冷望著她,他的妒意延燒成道道劍光,割劃在她身上,那一雙眼,生冷無情。他手持傾天劍,將她藏在衣下的同心鎖,狠狠劈出怵目驚心的裂痕。
劍光一閃毫不留情地再劃落她身,莫洹的聲音仍巖厲地響著:「白棠!起來!」
白棠一震,抖著身子,恨恨揚掌朝眼前的男人打去,一道道凌厲的掌式漸漸出落在她掌間。莫洹持穩大刀,對拆著她深厚綿長,披覆如野的掌式,震聲厲吼道:「妳得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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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若殺得了他,我便原諒妳所做的。」
似巖靖峰的擁主令,聲聲催促狹逼,她心神如亂雪崩垣。他要她,必須殺了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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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要用那靈礦,將你身骨和傾天劍煉在一起。毀諾兩咒,足能讓你魂飛魄散,超生不得。」巖靖峰的意念如地心湧出的恨縈繞在她腦海間。他殘酷的殺了暮岩,就像她親自下手的一般。
「不要…!」
岱山地綠意燒灼成烏煙,收不住的殷虹血光片片,她淒然大痛,一脈古老沉厚的花息激盪開來,自山道疾速向外揚散,拂過一片片血棠花海。
繁花翻騰如血河,隨烈風洋洋漫天捲飛。壓抑委屈與痛恨,一個又一個男人,一聲又一聲嘲笑,她憤恨以極的眼神晦暗無光,裙襬迎風飛張,一頭飄揚的黑髮如浪翻捲轉瞬間褪成了白淡的亞麻色。
招招掌式殺開,她連連逼退莫洹,掌息挾著翻騰魔氣凝起如山,毀天滅地一般直向他壓落。她再不管不顧,不論愛恨,不論死生。她只希望所有所有一切都毀滅殆盡,一切盡都消失在空無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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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具滅,復歸渾屯
經文閃爍在山石上,印刻在她心頭。她凜眼睜開,緊盯眼前的莫洹。她要他一同赴死,一起奔魔。
莫洹雙掌緊握平抬起劍身,全神凝注相擋她終章殺著,盯準時機,平漠刀尖凝勁,揚出咒術,劍身正氣如盾般開散,試圖歛收她狂暴的魔氣。
卻忽然,她胸前一陣劇痛,掌息陡然崩跌。愣愣抬頭,眼前,卻是洛青。青冽劍已刺在胸膛,背後辰昕的黑閻刀,再刺穿了她身子。
這是…殺了她,甚好…。
平靜溫潤的花息靜靜漫開,同平漠刀的光盾,反歛住猶自翻攪抵抗的魔氣。眼前一暗,她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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