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某一天,府上忙裡忙外。畢竟是小姐的生辰,家中當然是準備大肆慶祝。小姐本人也很興奮,一來是因為多了兩位好姐妹一同玩樂,分享喜悅。二來是因為阿娘答應了自己,今晚會早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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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小姐並無所求,只希望阿娘可以每天陪著自己。但由自己有意識有記憶開始,只知道阿娘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或者準備工作。沒有回家,都是因為工作。沒有時間陪自己,也是為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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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大家都濟濟一堂,好不熱鬧。但就是最重要的人,等來等去,也不見蹤影。本來,男仆想讓小姐先用膳,但小姐多番拒絕了。明明已經約定好會早點回來,怎可以自己先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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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小姐不勝疲累,跟身邊兩位姐妹也一樣,伏在餐桌上沉沉睡去。男仆見到小姐由興奮轉為失落,由期待變為等待,心裡盡是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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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自從姑爺不在之後,夫人就一直醉心工作。家中大小事務從不過問。小姐的生辰,夫人忘記了也不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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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午夜即將來臨之際,夫人終於在工作中抬頭,看著「順天十年六月廿九」的日曆,赫然才想起答應了女兒今日會早點回去。但今日都快要過了,自己竟然還在工作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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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收拾一下,馬上回程。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到府中,進入飯廳,看著滿桌沒有動過的飯菜,三個小女孩依舊伏在桌上睡得酣甜。夫人只有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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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不留神踢中椅子,輕微的聲音卻把女兒吵醒了。兩眼惺忪的女兒看見身前人,頓時睡意全無。興奮的一聲「阿娘」,驚醒了身邊的兩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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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飯菜都涼了。」小姐似是不滿地嘟囔著。
「對不起嘛,今天工作太忙,實在分身乏術。」夫人自知理虧。
「沒關係,阿娘現在回來都一樣了。」小姐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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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下人翻熱餸菜,一家人終於齊齊整整吃上一頓飯。把小姐哄睡覺了,夫人轉身之際在小姐床邊放上一個長形木盒。額上輕吻,甚是憐惜。一句「生辰快樂」過後又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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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來,夫人再次不知所蹤,只有身旁留下的一個木盒。對於阿娘的神出鬼沒,小姐已經不以為然。算是所謂的:習慣成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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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好奇的心態,小姐打開木盒。只見刻有「星霜」二字的木盒裡,靜靜躺著一把烏黑金屬摺扇,跟夫人平日出勤帶在身上的那把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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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鐵扇對於一個剛滿四歲的小女孩來說,實在又大又重。小姐為了早日可以像阿娘一樣威風凜凜,於是向男仆提出要學武術。男仆自然不能替夫人做主,只能待夫人再次回來才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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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夫人聽後,不假思索回應。
「但夫人,女子家家的,舞刀弄槍好像不太好吧?」男仆提出自己的擔憂。
「沒事,讓她鍛鍊身體又好,學懂自我防衛也罷。有何不可?」
「這,好吧。小的知道了。」
「對了,鳳儀現在年紀太小了。星霜可能不太適合現在的她,練習時先給她木製的。待她練好基本功再算。」夫人想了想。
「小的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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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仆一下欠身,退下去準備之後的工作安排。自此,小姐跟兩姐妹就一起練功。偶然之間,夫人會親自教授。文武同時增進,年紀繼續增長。直到某夜的火災,把原來的幸福,變成一片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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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啊!走水啊!」
「小姐、小姐?妳在哪兒啊?」
「我、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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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救出的小姐只見兩姐妹在身邊,卻不見前兩天回來了的阿娘。小姐很緊張,不斷想衝入火場中尋找夫人。行動被看穿,自然被兩姐妹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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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在哪?」
「小姐,夫人出外工作了,還未回來。」一名男仆見狀,只能苦笑著說。
「那好,全部人沒事就好。」放下心頭大石的小姐終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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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一片快成廢墟的府邸,小姐一面失落的站在本應是大門的位置。抬頭直望上天,本來是屋頂的位置,現在卻可以看到鳥兒飛過。嘆一口氣後,小姐和兩姐妹跟著男仆的指示,被安置在一間客棧,其他的事就由他幫忙打點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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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府邸終於回復得有模有樣。再次回到家,小姐心裡總是覺得有點不妥。甚麼不對勁,說不出來,但就是感覺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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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直正常地過,但深知情況的男仆面色卻一日比一日難看。看著帳本,只有出數沒有入帳,之前夫人的存款也快要用光了。無可奈何,男仆只能跟還是年紀小小的小姐說明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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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聽到家裡財困的小姐,第一時間是想著怎樣開源節流。沒太大功用的人員就告老還鄉,家教也不用請來了,自學就行。聽著小姐說得頭頭是道,可能是基因的強大,又或者是因為夫人的耳濡目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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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叔,你怎麼了?」小姐看著盯著自己發呆男仆,擔心一問。
「沒事、沒事。小的在想,小姐長大了。」慶叔笑了笑。
「當然,在阿娘回來之前,本小姐就是當家!」小姐趾高氣揚地叉起腰,裝作大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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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叔看著這個天真無邪的孩子,搖了搖頭。要是可以,也不想與她告知真相。不想毀了她的童年,不想讓她承擔不是她這個年紀要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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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天意弄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財務情況並無好轉,夫人行蹤繼續下落不明。能辭退的人員已經所剩無幾,糧食米缸已經見底。最後,連慶叔也沒辦法要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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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妳自己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嗯,放心吧。」小姐還是那樣陽光的笑容。指著兩姐妹,小姐繼續說。「不只得我一個,還有她們呢?」
「好吧。」慶叔想了想,還是決定要表明所知。「小姐……有件事,小的不知怎樣開口。」
「直說不誤。」
「小姐還記得那場大火吧?其實……在那個時候,小的已經發現夫人失蹤了。」慶叔艱難地開口,果然迎來小姐的驚呼。
「甚麼!」聽到這樣的話,小姐瞪大眼睛。
「真的,只是奈何當年小姐還小,所以小的才不敢直說。」
「為、為甚麼現在才告訴我?為甚麼要騙我?」小姐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只能呆呆的站著,眼淚也不聽話的跑出來。
「小姐……對不起。小的走了,小姐保重。」慶叔心感抱歉,但也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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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一起住在家裡的人都走光光了,小姐看著空蕩蕩的府邸,心裡的不安漸漸湧現。看著身邊只剩下兩位好姐妹,自己不堅強,沒有人能替自己分擔。似是立定決心,小姐開始努力自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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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家只剩我們三人了。我們是一家人,要互相扶持,總能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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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家的壓力很大,衣食住行要自己處理。一下子要親手負責平日不是自己做決定的事,小姐快要吃不消。但為免兩姐妹擔心自己,每次都是在人前強顏歡笑,入夜裡的她只能抱緊自己低聲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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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姐妹心裡都清楚,小姐只是在硬撐。對於生活壓力,兩姐妹很想幫忙,但奈何有心無力。自從夫人把姐妹倆接到家裡後,一直都在府邸中活動。基本上,兩人都沒有出外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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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著一直留守在府邸,終有一天阿娘會回來找自己,所以怎樣也不能離開。但生活逼人,這麼大的一座府邸,對於三位女生來說,本就是一個沉重的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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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不行,小姐決定孤注一擲。把原居府邸拍賣了,拿著不少的現金,三人來到銀號開戶。銀號員工見小姐年紀這麼小,覺得她手上的都只是玩具貨幣而已,就隨便就打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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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想據理力爭,但畢竟三人在別人眼中都只是孩子,說甚麼都不會有人相信。既然如此,倒不如把力氣花在尋找安身之所的問題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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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無目的地走了很久,三人來到城外一處荒無之地。剛好一座荒廢已久、殘破不堪的草房子,就成為三人的暫住居所。平日小姐外出到市集採購,兩姐妹就到山裡找能吃的。看著日漸輕盈的錢囊,小姐只能再另覓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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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草房子門前,正是入城的必經之路。動動大腦,會入城的不是達官貴人,則是經商財閥。他們身上隨便也有數個銅板吧?為了面子,見到一個小小的孩子在外賣藝,怎樣也會打賞多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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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對人心的猜測,小姐再次賭贏了。每次在聽到馬車快要經過之際,小姐就在家門前跳起扇舞。別問她師承哪人,手拿著木扇,隨便跳動揮舞,形似跳舞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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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自家小姐在外拋頭露面,兩姐妹心有不甘,但奈何頭上的角不能外露。只能在草房子裡看著小姐對陌生人的賣笑,甚麼尊嚴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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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面前,尊嚴不值一提。」小姐拿著今天的收獲,回到房中笑言。
「可是小姐……」
「沒關係。家人就是要互相支持、互相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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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的一句話,聞者傷心,聽者流淚。才多大的孩子,就能把事情想得如此通透。與其說是想得通透,倒不如說迫於無奈。一日,掛有徐氏字樣燈籠的馬車駛過,讓三姐妹的生活開始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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