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中午,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雨,為這原本炎熱的小島降低了一點點溫度。此刻,我正站在學校走廊上面對校門口,等待莉莎的到來。今天是元旦,所以沒有學生,但三年級的學長姐們還是可以彈性到校學習。說真的,高中生讀書的量到底多大?我實在沒有頭緒。望著樓外的雨逐漸變大,總感覺今天很懶得出遠門到南部。我看了看身上的學校制服,有些微濕掉的痕跡,這讓我有點不開心。
我一個人喝著無糖可樂,在心中默默跟自己玩起接龍。當接龍玩膩了,就改成自己與自己辯論。最終,我以壓倒性的勝利擊敗了我自己。DIO大人看到我很無聊,卻沒有跟我多說什麼,只是看向外頭的雨瀑逐漸變大。我不記得當時先開口的人是誰,只記得我們聊到了未來的夢想。DIO大人想要離開台灣,回到英國看看食屍鬼街是不是仍然一樣。我想,那裡肯定跟他記憶的樣貌有很大的不同吧!若是看到了英國的繁強與興盛,或許DIO大人會覺得有點欣慰也說不定。我吃著在便利商店買來的餅乾,暗忖。
「我快要消失了,對吧?我能感覺到我生命的能量在不斷下降,或許再過半年到七個月,我就會完全消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水氣與霧的關係,總感覺DIO大人的樣貌逐漸消散,變得透明許多。當我意識到這點時,總感覺心涼了一大半。一股說不清楚的莫名悲傷出現在身體裡,胃酸翻湧、視線不斷游移、牙齒打顫、寒冷造成的雞皮疙瘩佈滿全身。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覺得說什麼都不對。
先開口的是DIO大人,他告訴我不用緊張,他會看見我成長後才消失。隨後,他話鋒一轉,認為我們兩人都沒時間好好說話,希望在莉莎到來之前能夠好好聊聊有關未來的事情。當我聽到未來二字時,非常迷惘。學校沒有教我們如何選擇未來,學校只教我們考試,不教我們思考。對我們來說,自己就只是一台考試的機器罷了。然而,即便在這樣的體制下,仍不乏莉莎或者希莎學姐一類的人,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我只能告訴DIO大人,我沒有未來,只有現在。
「把握當下並不可恥,但若不能洞悉未來,那就是天真了。」DIO大人告訴我,JOJO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他跟DIO大人疑問過很多次,考古、法律就是他們的天職嗎?抑或者該說,若沒有石鬼面,一切都不一樣呢?對此,我們或者JOJO都沒有解答,只能在泥沼中不斷前進,並且自認為自己是對的。
「聽起來很傻,對吧?但人類確實是這樣毫無邏輯走過來的生物!」DIO大人希望我不要對人類感到絕望,他知道我無法喜歡上任何人,所以變得有點古怪,而這份古怪或許就是人類創作的原動力。他示意我,就算每天吃著同樣的食物,也不代表自己是個呆板的人。然而,他卻不知道什麼是掙扎的痛苦,我暗忖。
「你沒有對未來的迷茫,因為你不存在,而我是真實的人類,所以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我想把一切都怪罪於我是真實存在的事實上頭,但DIO大人不這麼想。他認為我其實也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或許我也只是某人紙面上的創作。而那個人則用我與DIO大人的對話,來證明自己曾經存在過。說到底,我們所有人根本都不存在,而探討存在意義這件事本身就是愚蠢的。
「你無法證明我是假的,你也無法證明自己是真的。對我們來說,唯一能掌握的不是存在意義,而是此時此刻的價值與未來的不確定性。」DIO大人表示,每一個生命與非生命的有其價值與意義,而這份珍貴並不是源自於它們存在這件事,而是物體本身的美。
無論怎麼否定自己,都無法改變自己仍有價值這件事。我從DIO大人身上獲得的勇氣,不也是為了證明自己此刻的價值與未來的不確定性嗎?或許,我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呆板無趣、沒有思考或者想法的生物。在這十七年光陰下,我累積的思想、知覺以及記憶與經驗等等,不都代表了某一時刻的我嗎?興許,我應該將視線放更遠一點,看見之前沒有看見的東西。這樣或許我就會找到未來的答案,而這答案不只叫做存在的意義,更是人一生中最甜美的價值。
「或許你說的對,我得改變自己,為的不是什麼存在意義,而是僅僅為了我這個人的本質。」DIO大人問我,將來有什麼打算?我不知道,我只是回答他,我不想考大學,但卻又不知道能做些什麼。原本以為會讓他感到失望,但他卻笑了出來。他表示,自己念法律系的時候也不覺得自己會去執法,或者幫助別人理解法律。他只是隨著喬斯達先生的期望,走了一條他認可的道路罷了。
「或許,我們之間沒有什麼不同。雖說我多活了一百年,但那多出來的部分都在睡覺與沉思,並沒有幫助。這個社會比起以前更加複雜難懂,導致出社會這件事變得難以實現。看了你這麼長的時日,我知道了所謂的現實就是沒有想像空間的爛東西。」DIO大人的眼簾垂了下來,他望向遠方的雨瀑,莉莎走了過來。他很想再說些什麼,卻沒有開口。只是默默看見莉莎牽起我的手,往南方前去。
「不管誰怎麼說,我都很榮幸成為喬斯達家的一份子。當你將我叫出來時,我就知道了你的未來充滿光芒。」DIO大人又再次說起關於朱巴的事情。對此,他下了個結論,無論有多少難關都不會讓我陷入悲哀,因為我已經將人生中最痛苦的部分走過去了。不只因為如此,更是因為我有一群值得信任的朋友。當我聽到這裡時,才發覺他是個騙子。DIO大人的身影逐漸消失,直到顏色從我視網膜中完全剝離。
我與莉莎坐上了火車,在火車上我們吃著買來的甜食,並且向個現代人一樣滑著手機,低頭不語。我們的樣貌就好像石像一樣,動都不動。此刻,我還沉浸在悲傷之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想起了現在正在排練的JOJO歌舞劇,在眾人的舉薦下,我擔任了最重要的角色:DIO大人。我在心中不斷模擬他的口氣、智慧與成熟就好像原本就藏在我心底,而那份自信則像是渾然天成的部分,讓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演好這個角色。
我向莉莎坦白了DIO大人的事情,她有點難以置信,但卻又馬上接受了這個說法。她告訴我,這世界本來就光怪陸離的,就算有人能夠在腦中創造一個角色,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剛開始,她想把這種狀態歸在精神疾病,但稍加推敲就知道這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她告訴我,有些例子是因為孤獨才會產生想像的朋友,但我卻不同。我只是想要一個重拾信心與未來的角色,我創造DIO大人的原因更加晦澀難懂。她將其下了個定論:青春期的騷動難耐。
「不如,我們別去了,好嗎?」先說出口的是莉莎,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但還是將這個想法說了出口。她想知道我未來是否想要走戲劇這件事,若沒有的話去聽演講或者招生都沒有意義。她不希望我只是個人云亦云、隨波逐流的人偶。她表示,我是一個更加立體且難懂的青少年,而不是老頭子。
最後,我們思考能去哪裡的時候,我們看到了上一個乘客留下來的傳單。傳單上蔚藍的大海配上沙灘與天空,就好像美術館的畫一樣。最終,我們在南部的海灘前下了車,但還是不知道目標在哪裡。我們迷茫地走著,卻不覺得這樣很痛苦,只是在慢慢接近大海的過程中,感受到了一股濃烈的澎湃心情。在那黃金色的沙灘上,無數風箏被線拉扯,七彩的圖案在高空中搖擺,就好像我們一樣。沙灘車上有小朋友,他們來來回回的樣子很是可愛。此刻,我們才理解到自己所缺的東西。
「你的未來在哪裡?你現在有答案嗎?」莉莎將問題問了出口,而我則將話語不斷反芻。最終,我告訴她我想要延續這和平且爛漫的生活。我想要的僅僅是一成不變且步調優閒的日子。
害怕痛苦又怎樣?害怕失敗又怎樣?害怕難受又怎樣?這個世界不斷教育我們,不可以害怕那些恐怖的東西,要堅強。然而,卻沒有人告訴我們,害怕之後的我們該如何是好。大人只將這種孩子稱之為瑕疵品,實際上我們只是比常人更加纖細敏感罷了。我只希望,我的人生能夠不再害怕!7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IZfavabb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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