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災難過後的一個禮拜,整個國家亂成一團。6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b931M30qb
首都被不知名的物體所襲擊,數百萬人的失蹤可說是前所未有的事件。在國際上也是一大震驚,來自最先進國家的各國科學家與部隊湧入這個國家,開始研究這個不明物體。
木成在大災難那天死命的逃亡,他只記得這一點。在柳郁被紅霧所吞噬後,自己不停地跑,不停地向前進。究竟是怎麼逃出,跑了多遠,他已經不太記得。
事後才知道,他是成功逃出被稱之為『領域』的煉獄,首都人口中百分之五的倖存者之一。
自己是這麼的幸運嗎?他不這麼認為,自己只是剛好逃出來,沒有什麼幸不幸運的成分所在。
恐慌七日,是事後人們對那一周的稱呼。
也在這段時間內,由多國所組成的國際組織掌控國家的營救行動。臨時居所的建造,救援物資的傳入,以及隔離層的製造。
高達三十公尺厚達十公尺的隔離層,在最新進的技術下,於短短幾個月內將最重要的幾個交通幹道所包圍,雖然還沒有將所有的地方封鎖,但也是十分驚人的成果。
而在木成逃出來後的兩個禮拜,他都暫時居住在由該組織所設立的收容所內,等待著……等待著連自己都不知道在等待的什麼。
在收容所內,總是不時傳來人們的哭泣與哀鳴,但在那時,他只覺得自己甚麼都感覺不到。
心中的某塊死去了,隨著大災難的降臨,她的消失。
曾經的家也在被吞噬的領域當中,這代表著他的母親也被列為失蹤人口,代表他沒有一個能夠返回的居所。
對他而言,那一段時間好像一片渾沌,他只是活動的死人,沒有目的的生命體。
也在那時,跟木成不熟的哥哥與他的女朋友曉語找到了他。
他們是怎麼找到自己的,木成並不了解,只知道哥哥以監護人的身分收養自己,木成也是在那時第一次遇見曉語。
也在同時,救援組織更名為『特區管理中心』。
在特區管理中心的行動下,他們在隔離層周圍成立專屬的研究機構,以研究在隔離層中的不明物質。也成立搜查部隊,定期發送無人機進入領域中探查,但以目前來說效果似乎並不顯著。近期似乎即將有大規模搜索的活動,聽木倫所聽到的消息中,似乎會派出真人部隊進行搜查。
木倫所在的公司是國內的頂尖企業,與特區管理中心也有不少合作,這也是為何他能探聽到些內部消息。
雖然木倫是個聰明人,但並不善於與木成這類人溝通,就如同木成不擅長應對哥哥,木倫對自己的弟弟也不太擅長面對。
「我不太懂他在想些什麼……我們以前就不太常說話,你也看得出他的個性。」看著電視中對於『領域』的報導,木倫緩緩說道。
「我覺得小成已經比當時的情況要好多了。」曉語坐在一旁回應道。
的確,當木成來到這個家時,他們間根本不存在著互動。
木成只是獨自的發著呆,做著自己的事,就算曉語不停地跟他說話,他也只是以近乎茫然的無神雙眼看著她。
那時的木成,感覺很累,累得不想說半句話。
從大災難倖存下來的人大多有這樣的症狀,這是他們私底下去請教醫生時的回應。
『只是因為受到衝擊而已,自然而然就會回歸正常,你們要有耐性等待。』醫生的回答並不能讓二人放心,但也沒有其他辦法。
木倫本來就不太擅長面對沉默寡言的弟弟,因此大多是由曉語與木成溝通。
「他現在還會跟我們打招呼了,進步滿多的不是嗎?」曉語微笑著說道。
「也是呢……他現在的模樣的確和以前比較像,不過我們原本就不太說話。」木成伸了伸懶腰,一邊將手搭向曉語的肩。
「你們這對兄弟也很奇怪,小成不是還挺可愛的嗎?」曉語好奇的問道。
「那是你的觀點問題吧?那傢伙自從那場車禍後就一直是這種個性了,好像生活沒有目標但又為了怕別人擔心而裝作沒事一樣。那時聽親戚們說他在交友與學習上的態度一直都保持著無所謂的樣子,親戚也挺擔心的……不過記得之前親戚也說過他好像也有朋友就是了,但現在……」
木倫看向電視,沉默下來。
母親被列為失蹤人口,木倫對此曾經悲痛過,但在這幾個月下來他已經恢復正常。雖然特區管理中心總是說要進行大規模搜索,但在他心中,母親的生還可能早已化為不可能。
不是因為絕望,木倫認為自己對生死的觀念可能相對看輕了些,人活著便會死,這也是無可奈何。
內心當然期待過有什麼好消息,但木倫知道抱持著無謂的希望,只會使自己更加痛苦。
而且,對於他們來說,母親在很久以前就已經死了。現在,只是再也看不到而已。
曉語也了解他的心情,過了些會兒才說道:「木成的朋友……都在領域內嗎?」
「或許在逃亡的過程中分散也說不定,那傢伙也不說半句話,我當然不曉得。不過要那傢伙再交新的朋友應該很困難吧,而且……」木倫頓了下,才繼續說道:「那些人願不願意和他交流也是個問題。」
「因為倖存者的身分?」曉語皺眉說道,而木倫則點點頭。
「倖存者的生活不太好過,至少我在公司中打聽到的是這樣。大眾總是會懷疑活下來的為什麼不是自己的親友,為什麼是他們活下來,他們是不是在逃亡時耍了什麼手段,他們或許對其他人做了些甚麼。種種的猜疑使大眾對於倖存者並沒有太多的好感。」木倫說道:「至少我聽過不少倖存者都是這樣,被排擠。」
「怎麼會……」曉語喃喃說道,但現實便是如此。
沒有人知道在大災難那一天首都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沒有人知道這災難的原理是什麼,沒有人能解釋。
而這未知,在眾人的怨氣下,便成為倖存者的罪孽。
為了排泄掉擠滿的壓力,人們選擇一個宣洩口,自古以來社會中總是需要一個祭品。
木倫與曉語也不過是大社會的小小個體,憑他們也無法扭轉人們的刻板印象。
「但說真的,我看不出來,木成究竟在不在意這些。」木倫說道,一邊取出口袋中的菸盒,以熟練的動作敲出菸來,以同一隻手夾住菸。
「從小時候起就是這樣,我總是看不出他在想甚麼。」木倫點起火,深深的吸口菸,然後再吐出,白色的煙自嘴中吹出。
曉語稍稍向旁移開,她並沒有很喜歡煙味,雖然與木倫在一起大約六七年了,她始終沒有習慣過。
「從小時候就這樣,我看不出這個弟弟的想法。他總是擺著無所謂的表情,對其他東西好像都不太在意。好像所有的東西都很無趣,身邊的所有東西都與他無關。」木倫說道,閉上雙眼。
「對他而言,一切好像都不存在。只有一件事情是真的,只有一件事情。」木倫以近乎喃喃的說道:「那時的他,只有在練習體操時,才會露出那個表情,一個專注而有目的,一個活著的表情。」
「你說過……木成以前是體操選手,而且是曾在全國比賽得過獎的選手是嗎?」曉語問道。
「全國第二,很厲害沒錯,但其實他能夠得到第一的,照教練所說的。他似乎在最後掉鍊子,導致他的成績沒有該有的好。」木倫說道:「不過他沒有放棄,他對於體操沒有放棄,對他的人生來說唯一能夠讓他激起熱情的可能只有體操而已。」
「直到那一天,他出車禍的那一天。」木倫回想著。
他的弟弟再也沒有機會,重回他的熱情中。
也在那之後,他徹底的對人生失去熱情。
木倫認為自己的弟弟是很聰明的,不像他人所認為的。
大家認為的木成是個一決不振的人,一個除去體操便什麼都沒有的人,沒有多餘的才華。
但是木倫不這麼想,木成只是對那些不敢興趣,過去他在自己的興趣上便擁有極高的專注力,也得到不小的成功。
木成只要對一件事充滿興趣,便能夠做到驚人的成就。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或許他現在便會在國際上大放光彩。
這樣的想法,曾讓木倫感到忌妒。
「除此之外,他都是那個模樣,我看不穿的模樣。」木倫吸氣,將煙灰彈入菸灰缸。
「剛從大災難中逃出來的他,與那時出車禍後的他很像。」木倫將煙壓向菸灰缸。
「小成他,在大災難時也失去了……生活上的某種熱情嗎?」曉語緩緩說道。
「可能吧……我對他的情況並不瞭解,或許是很好的朋友也說不定。」木倫回答。
「看到朋友的死去嗎?那一定很痛苦吧。」曉語喃喃說道。
就在二人的對話陷入沉默時,後頭傳來房門的打開聲。
木成緩緩走出房間,倒了杯水,一飲而盡。
「小成,要不要喝一杯熱可可?」曉語立刻跳起身來,笑著走向木成。
「我喝水就好了……」木成回答,而曉語則笑嘻嘻地說道:「不用客氣啦,晚上挺冷的,喝杯熱得也比較容易入睡啊。」
「不用這麼麻煩——」木成話還沒說完,曉語便說道:「小成不用客氣啦~~我幫你泡一杯,你先去看看電視休息吧。」
也不管木成的反應,曉語便走進廚房,開始東翻西找起來。木成愣了會兒,只好說道:「那個……包裝在上面櫃子的第二格。」
「謝啦~~」廚房裏頭傳來曉語的道謝聲,木成摸摸鼻子,走到電視機前的沙發坐了下來。
兄弟倆就這麼看著電視,安靜而無對話。
ns 172.70.126.8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