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脈常歌同人］［謹遵本心］ - 第十三章「期望與虛假」

法庭的氣氛和白牙預想的差不多，跟戰場差不多的殺氣暗流洶湧，只等到開始辯論時一觸即發。只不過庭上比想像中的空曠，黑龍調查團的秘密性質阻絕了任何媒體和旁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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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證人席待命，幾乎每個人的視線都向著前方，白牙的注意力不時停留在被告席上的少女，兜帽依舊覆著她的大半顆頭，表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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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開啟麥克風，讓檢察官進行開庭呈述，都是他們已經知道的事實，在黑龍調查團的任務中途，第八小隊收到了異常通訊迴路，前去調查一看，發現是私闖軍方領地的紅樓，第八小隊進行必要處置後，將他們送至法院開庭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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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審理的重點，就是為紅樓的所作所為量刑。紅樓非法進入軍方私有地，侵害政府戰略要地，與軍方進行未授權通訊……初步判定已經足夠判定永久扣押船艦執照，菈米亞聽到這一消息時，從椅子滑下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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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被告人的外貌時，檢察官明顯皺了眉，但還是用平穩的聲音詰問她，她說出來的東西白牙全聽過了，但從檢察官的表情看來，他顯然沒見過如此天賦異稟的船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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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官的號令下，律師團的代表站起身來，用盡渾身解數辯護紅樓，將他們拯救移民團和探勘龍脈有功的事績全搬出來，連市議會也出現為他們求情了。到了這時，白牙才終於理解紅樓真正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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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就是重要的部分了——作證，對白牙來說，它的別名叫盡可能為紅樓說話。說實在的，他感覺自己說到一半已經幾乎是在為紅樓求情了，從律師團那裡聽來的功績都發揮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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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小隊隊長，白牙的證詞應該有相當的代表性，有了來自礦聯上級軍官的保證，紅樓的量刑應該會被減輕……他原本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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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作證的不只有隊長，被傳喚的下一個隊員立馬戳破了他費盡心思建起的防線，他不加思索地直接揭露了本來沒人知道的事實——這並非上尉初次幫助疑犯，早在之前，同樣的情況也上演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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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檢察官訊問其他隊員時，白牙仰頭嘆了口長氣，他知道這代表什麼，這代表案件中，他與紅樓的關係將不再是陌生人，湊巧救起平民將變為與探勘人的私通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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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他不意外。從那時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的行為會在某些下屬的心中留下疙瘩，只是選擇在這時爆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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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跟打仗一樣，不被捲進去還好說，一變當事人就很難全身而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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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審結束後，白牙獨自坐在法庭外的等候席上，律師團向他打了聲招呼後就回去準備下次庭審了，菈米亞和第八小隊被檢察官叫去做筆錄，不知為何留下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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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害怕作為疑犯的他會影響他們的證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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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面對礦聯的法治根本無能為力，一想到剛剛律師團的慌亂就很想爆粗口，滿腔的煩悶不知是因何而起，又是針對誰。多虧了他，紅樓更危險了，自己可能也將面臨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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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

亞當斯一看到雙眼無神的白牙，的確是有些嚇到了，但他還記得自己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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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筆錄了，檢察官叫我把你送過去。」

看來輪到當事人了，白牙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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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就走吧。」

「嗯。」

到偵訊室的路程一片寂靜，亞當斯不安的表情從剛才開始就沒停過，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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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要幫紅樓說話，還要幫自己辯護......麻煩死了。」

白牙私自碎唸道，打算如實交代，畢竟紅樓當時在場的事實已經被抖出來了，說什麼謊都站不住腳，這就是所謂報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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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指揮官下令轟炸的話，這些軍事訴訟可能壓根就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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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剛剛在法庭上，你說不出話來，怎麼回事？」

白牙突然問道，讓亞當斯的腳步亂了一陣，隨後又重歸規律，但他的思緒一點都不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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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沒準備好而已。」

亞當斯？沒準備好？沒想到還有這一天。在白牙的認知內，亞當斯一直都是隨時待命的乖乖牌，尤其是在庭審這天，他居然說自己沒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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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才相信，肯定有其他原因。看亞當斯優柔寡斷的個性，八成是在紅樓和礦聯間掙扎吧？就跟感性和理性的戰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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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白牙沒多說什麼，只是繼續跟著心事重重的亞當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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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沉默著，腦中不斷回放前幾天，跟著開庭通知一起寄來的信件。那是來自歐斯亞當斯家族的信件，而且跟先前的物資確認函不同，這封非常特別，是亞當斯家族的老爺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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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風波已經透過礦聯通訊傳回歐斯了，而亞當斯的父親作為黑龍調查團的關係人之一也得知了訊息，他知道自己的兒子麻煩惹大了，弄不好就是立即遣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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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風險他當然跟亞當斯說了，要他謹言慎行，好好作證，家族的希望不該就這樣回到歐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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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裡行間的意思就是：「不要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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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曾告誡過，要成為亞當斯家族的驕傲，要成為一名了不起的商人，為家族的發展鋪路。那是他們少有的共同話題，其餘的只有課業與商貿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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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成為他們的驕傲，所以往那樣的方向努力著，商業卷宗充實了知識層面；與管家的演習充實了實作層面，一切都是為了他在礦聯的位置，還有終究會到來的家主之位，他理應為自己的成長感到高興，但不知為何，心中總是暗自抱有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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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那是他想成為的人嗎？所謂的成功真的只是讀讀書、做做生意就能得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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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觀覽群星、閱讀遙不可及的大冒險時，這些心聲才會沉靜下來。不需要滿足任何人，不需要迎合任何期望，但內心的空洞總是無法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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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他依舊屈服於父親的期望，所以作證時才支支吾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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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選邊站了，亞當斯。」

不知不覺到達目的地後，白牙突然說道，著實嚇了亞當斯一跳，但他只是轉頭踏入偵訊室，留下那句話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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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不要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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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龍調查團並非他當初所想的，以探勘未知為己任，反倒有著更加深層的利益掠奪，還有以開發為名的剝削。如傳說中的黑龍一般，有著捉摸不透的不祥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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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上尉要被起訴了，亞當斯能感到自己正在陷入慌亂。一方面，那人的確違反過軍法，所以免不了刑責，另一方面，要他為自己沒做過的交易背負過重的罪行，實在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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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對他來說，早已不完全是個罪人，過去的惡行仍舊存在，但也無法忽視那些在手記上撰下的記述，與自己的世界不同，卻令他無比嚮往。原本非黑即白的世界早已混成一團，讓他對上尉的心情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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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眼中，像你這樣的人就是不知人間疾苦的混帳。”

諾威特的聲音響徹腦海，令亞當斯握緊拳頭。他才不是什麼不知人間疾苦的混帳，他只是……奉命行事，但如果命令本身就是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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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說那麼多了，你還覺得礦聯是好人？還是你連自己也騙了？”

這次是白牙的聲音，他是不是一直都在欺騙自己？只要跟隨他人就能萬事亨通；只要遵從指示就能得到心心念念的肯定。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反抗，實在太輕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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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這麼輕鬆的事，為何他現在如此躁動不安？劇烈跳動的心臟，是為誰鼓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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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佛，我的兒子，你要好好學習，成為亞當斯家族下一代的驕傲與路標，知道了嗎？”

知道，但是對不起，母親。妳的孩子變成了膽小又隨波逐流的失敗品，它所做的奮鬥、鼓動的心跳、流下的眼淚，全都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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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沒穿上現在的制服，你可能都不屑看我一眼。”

但就是因為有那件制服，他才遇見了上尉，得見了群山的美好與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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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有這次，他能勇敢起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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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三個標準天過去了，他們全部被困在鐵嵐城接受各式各樣的詢問，準備第二次庭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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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又要來一次，白牙有些煩躁地想道，坐在跟上次庭審一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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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日前已將案件事實釐清。現在，要討論的是紅樓與黑龍調查團軍官是否有私自互通款曲。」

「根據此次審理的結論，紅樓船艦證照的扣押時間很可能再度延長，且涉案人士會依犯罪情節量刑。」

檢察官的聲音一直都如此咄咄逼人，明明只是在開庭呈述，也能讓人感受到他的魄力。白牙不禁懷疑那樣的魄力是針對他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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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最為重大的人士名為羅倫斯•白，礦業聯合三級軍官，現任黑龍調查團第八小隊隊長。上次審理中，數位證人的證詞指控其與被告有情報交易、官私勾結等情事。」

白牙的臉出現在法官席兩旁的投影幕上，還有他所有的個人資料，包括自己是個服刑中罪犯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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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感覺到法官審視的目光，在內心燒出不適的後味。沒關係，他習慣礦聯人的異樣眼光了，畢竟來自小行星帶的他與他們有太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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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各位所知，黑龍是偉大礦聯邁向下一步的重要角色，根據傳說，黑龍有著價值極高的遠古技術，令礦聯高層不惜斥重資成立調查團，只為求一點線索。」

「因此，數量稀少的黑龍情報在業界的價值無比高昂，而白上尉所領導的第八小隊表現優良，握有的情報一點都不少。」

「而且，從白上尉的資料來看，他有過傷害、詐欺、非法走私等等罪名，在8533年被判處十年緩刑。雖然因其表現優良，獄方准許以服役的方式減免刑期，但他畢竟是有前科的人，誰知道他會不會做回老本行？」

那都是檢察官的推測，律師團也不斷指出這一事實，但只要檢方把白牙二次釋放疑犯的事實搬出來，他們就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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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只能靠作證和詰問翻盤了嗎……白牙嘆了口氣，認命地走上證人席，宣讀誓約、作證、退場一氣呵成。到了現在，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他說的全都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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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被告的菈米亞也道出了實情，並說明紅樓當時是因為軌道計算出錯才意外停泊非法地帶的。她周身的氣場格外真摯，能感覺她非常不想讓紅樓和白牙出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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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壓力肯定很大，獨自面對檢察官的詰問還得穩住陣角給出證詞。白牙想，她真的是個堅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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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其他隊員上證人席時，白牙看到上去作證的某些隊員們掛著非常心虛的表情，有人更是全程都沒看過檢察官或律師一眼，回座時也不敢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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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幾分鐘，白牙就知道為什麼了。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一個人提到他放走李莫前一刻發生的不正當偵訊，那原本能成為正當理由幫他和紅樓減輕刑罰，但如果只有他和菈米亞提及這一事實的話，看起來反而更像是他們在互相包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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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是被威脅了嗎……？）

白牙咬牙切齒，看著分明是老實人的一位隊員睜眼說瞎話。隱瞞這件事實的話，就沒人會知道第八小隊的成員曾經對嫌疑人嚴刑逼供，他們就能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就跟過去的無數案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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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心想把叛逆的隊長搞掉，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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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證可不是開玩笑的，這樣下去的話，當時的情況就會被扭曲成第八小隊隊長因為私自交易而釋放疑犯，這次救援行動的動機也將變得不再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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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下去的話……危險的不只是紅樓，他也會面臨軍法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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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先自我介紹一下。」

在白牙絞盡腦汁思考對策時，亞當斯站上了證人席，檢察官看來很輕鬆，看來他認為案情不會有任何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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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黑龍調查團第八小隊的探勘人員之一，艾佛•亞當斯。」

「請問你在99號小行星的任務中扮演什麼角色？」

「我當時全程參與任務和搜救，主要負責安撫葛蘭特小姐、協助急救李莫先生，之後在任務中分析龍脈的構造與其使用的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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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先生，這裡想確認一下，在67號小行星的任務中，第八小隊遇見紅樓探勘人李莫，並且隊長直接將其釋放，這是事實嗎？」

又是一樣的問題，白牙都快聽膩了。他得承認，亞當斯非常堅韌，但面對強權時會像駝鳥一樣把頭埋到最近的洞裡，面對類似的威脅時八成會選擇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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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牙幾乎想叫他膽小鬼貴族了，但亞當斯有個連那些都掩蓋不了的純粹，永遠看著天上的星星、追求夢想，如果他的正直能在這時候派上用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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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沒有遲疑的亞當斯頓住了，傾過頭看向證人席，目光落在白牙身上，撞見那帶有緲茫期望的雙眼，又向後看了看，暗自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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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認擅自釋放偷渡人這一事實，不過，我認為在當時的情況下，這是可理解的決定。」

語畢，亞當斯的表情從原本的迷茫轉為堅定。他終於知道內心焦躁不安的來源為何，就跟在書房度過的無數夜晚一樣，都是來源於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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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我們無法改變的東西，不管嘗試再多次也還是一樣，還是被困於牢籠般的現實。”

他暗自覺得，諾威特小姐說得對極了。不滿足於現況，想要改變卻不知從何下手；下定決心去改變了，最後才發現是徒勞無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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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滿於只能讀書的枯燥生活、不滿於飽受限制的未來、不滿於珍視之人身處險境的狀況——想要改變，就得從現在開始，就算到最後發現都是白費力氣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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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嘴上嫌麻煩，卻依然解答自己對群山所有問題的上尉；表面上嚴格，私底下關心隊員的上尉；和自己一同觀星，談天說地的上尉。這些都是他小時候和麥可白偶爾才能得到的奢侈，一想到這些，他不禁認為自己隱瞞事實的話，就是不尊重這些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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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再低下頭，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相反地，他非常清楚，他不想眼睜睜看著自己敬愛的隊長被革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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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他不想面對，居然會有人大膽到違逆礦業聯合的法條、打破善與惡的界線。但現在，他稍稍理解上尉的世界觀後，才體悟到這行動背後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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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換他站在上尉的位置的話，或許連那一半的決意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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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他會讓家族失望、也許他會讓父親失望、也許他會讓同胞失望，但他堅信這是正確的事，所以他得按照這樣的判斷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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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上尉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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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有數名軍官採用毆打的偵訊方式，並且沒有事先宣讀嫌疑人侵犯的法令。」

檢察官瞪大了雙眼，這是先前沒有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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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沒有說過這件事，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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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偵訊前，當時毆打疑犯的同儕們說，只要別把這件事說出來，那麼受罰的就只會是上尉，隊員們就能維持清白，他們也會優待遵守計畫的人。」

雖然他的語調微顫，但終於說出自己所思所想的亞當斯感覺久違的輕盈，他能感覺到那些指使他們的同儕們在背後不敢置信地死盯著他，平時唯唯諾諾的青年居然會成為整個計畫的敗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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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說的是事實的話……你和其餘隊員都可能犯下偽證罪，也會有對應刑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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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但比起懊悔不已地度過後半生，他寧願坦然面對刑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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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自己所說的皆為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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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格至上，如果我所言有任何虛假，亞當斯的名諱將不再閃耀。」

這次，他是真心的。他的名號在礦聯也小有名氣，檢察官聽到他願意賭上家族的名聲時，也決定不再詢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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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後會再度審訊你們，請不要再做出這樣的事。我方詰問完畢。」

亞當斯鞠了一躬，回到證人席的位置坐下，白牙的眼角餘光瞥見他的表情，安心而放鬆，跟之前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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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牙也被他感染，微不可察地微笑著，看來他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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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除亞當斯外的數位隊員一一揭露同儕使用不正當審訊方式的事，而且還不是初犯，因此白牙的行為被法官認定為合理，但因為無故釋放偷渡者，依舊需要追究法律責任。這在白牙的預料之中，充其量就是寫點反省書、多服役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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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亞當斯和其餘隊員則因為偽證罪被判處加長役期與罰金，先前使用不法偵訊方式，且被指認出教唆犯罪的人們則被判得更重，可能還會面臨有期徒刑。亞當斯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想的，至少他是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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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的判決還沒確定，但白牙覺得有律師團、市議會和礦聯軍官三方求情，至少應該不是永久扣押執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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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啊，你也有今天，還耍帥用名譽做擔保。」

從法庭出來時，白牙向亞當斯感嘆道。認識他的這幾個月，白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堅定，與過去對礦聯的讚頌非常相似，卻不再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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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突然幫我說話了？你的偉大礦聯呢？」

「沒有，只是最近想通了很多事，覺得這樣做才是對的。」

亞當斯長舒一口氣，不受他人束縛，跟隨自己的本心，堅持做自己覺得對的事……這就是所謂自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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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他人的期望、來自同儕的負擔、來自環境的壓迫，這些都可能壓垮一個人對自己的信心。但只要有辦法在這些枷鎖下堅持自己的道路，總有一天也能像鷹一般遨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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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他終於做對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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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

白牙轉頭，對上一直以來都無比真摯的藍眼。奇怪，他的眼睛一直都這麼藍嗎？還是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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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還沒有帶我去看群山呢，不能停在這裡。」

亞當斯說道，他還記得每次上尉講完故事後，總會說群山這地方沒什麼好看的，但亞當斯不停堅持，想要看看對方眼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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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上尉後，他不再只期望看到世界的美好，他也希望可以將它的殘酷與絕望盡收眼底。他好奇是什麼樣的環境，可以孕育出如此強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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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一隻老鷹，如果只會盲目地飛向眼前的地平線，而不會慢下來欣賞藍天白雲、感受風吹雨打的話，終究會因過度疲累而墜落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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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居然記到現在，有夠麻煩。」

白牙嘆氣，要帶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貴族逛群山談何容易？但如果是剛才的亞當斯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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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對您來說，應該非常重要吧？不然您不會為了他們冒險那麼多次。」

現在想來，上尉的行動根本是豪賭，以政府的身份庇護一個民間船隊，還得考慮他的前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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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

「為了還人情，對吧？還真是個大人情。」

白牙啞口無言，索性直接不說話了，撇過頭去，看來甚至有些彆扭。說實話，亞當斯還滿羡慕他們這樣的情誼，能有這樣彼此互相照應的友人，真是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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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哥！」

一道少女的聲音從側邊傳來，轉頭一看，是龍脈協會的律師團，原本與他們混在一起的金髮少女一看到白牙就立刻衝了過去，尖銳的眼神被心中的擔憂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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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麼表情啦，我不是沒事嗎？」

白牙笑了笑，語氣明顯放鬆許多。應該是從第一次庭審結束後開始的，菈米亞對他的態度親暱了起來，開始會喊他大哥之類的，讓他想到小行星帶的過往，有些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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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對於救命恩人，還有這幾天以來的照顧者，這樣的態度可能是自然的，但過去與她交涉過、與李莫通訊的他知道，要她釋出如此直接的善意是很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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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知為何，這樣的她反而帶著一種來自群山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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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真的有夠危險，好在這傢夥選了我。」

白牙用力拍了拍亞當斯的肩膀，像是讚許又像是挖苦的擊打，讓亞當斯只能勉強笑出幾聲。看見菈米亞似是審視般的挑眉後，他就連笑都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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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沒忘記糖果那件事，而他很確定菈米亞也沒忘，這件事實讓他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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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在這裡，還是有人有點腦子的。」

菈米亞笑了幾聲，雖然那笑容看來別有深意，但他應該是被放過了吧，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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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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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在法庭上的那句宣誓，蠢到讓我起雞皮疙瘩。」

「哈，對啊，還向你們太陽發誓勒，實在是搞不懂你們這群貴族的思路。」

白牙接話道，亞當斯左右看向一唱一和的兩人，突然不知該如何應對。他真的沒有要耍帥，只是格外真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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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實話實說……」

「知道了知道了，少爺說什麼都是。」

啊，又是那張笑得戲謔的臉。亞當斯在心裡嘆道，卻止不住臉上的微笑，還能這樣開他玩笑，就表示上尉沒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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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不知道要對玩笑本身說什麼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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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判決書應該會在之後下來，在這之前，我建議你們待在邊境巡邏站，別再搞事了。」

話鋒一轉，白牙換上了相對認真的表情，他看過紅樓衝動太多次了，說不定總有一天還會衝進軍事基地裡，到了那時，他的心臟可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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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回應，菈米亞只是一臉無奈，好像這不是她能控制的情況一樣，儘管她掌控了整艘船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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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因為有些隊員還要分開審理，我們應該也會暫停活動一陣子……」

亞當斯靠近他說道，言下之意就是詢問他接下來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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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難得這麼閒……不然我們找個時間去紅樓看看？順便探望李莫那傢夥。」白牙說道。「你也還沒有機會好好逛鐵嵐城吧，可以趁機安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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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這的確是個機會。一想到待探索的街道和店家，亞當斯塵封已久的冒險精神都要重新燃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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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白哥的話，隨時歡迎！」

「你的話……看在你幫白哥說話的份上，也讓你上來吧。」

菈米亞笑著，像找到新的出氣沙包一樣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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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妳送回去吧。」

亞當斯嘆了聲長氣，他總是拿這種人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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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紅樓的大家還好嗎？」

見白牙走在軍船的聯通通道上，亞當斯才發現他已經從紅樓歸來了。雖然從表情上看不出什麼波瀾，但白牙的眉頭比他印象中舒展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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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得不得了，李莫終於醒了。雖然還有內傷，但至少人沒事。」

「真的？那太好了。」

他們並肩而行，因此亞當斯聽出了白牙語氣中微不可查的慶幸，他知道上尉為了紅樓做了多少，那幾場庭審之外，他也時不時會去拜訪，直到紅樓的判決被宣布為止，也就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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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有轉達判決結果嗎？」

「當然，他們還以為法庭維持原判呢，你真該看看他們的表情，每個都臉色慘白。」

看著白牙幸災樂禍的表情，亞當斯只能想像現場原本和樂融融的空氣瞬間凝固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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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李莫醒了，他可能需要去鐵嵐城做筆錄，我也要去處理那群隊員的殘局，確認人事調動之類的。」

「辛苦了。」

「真麻煩……」

白牙搔了搔後頸，在腦內複習之後幾天的行程，打官司就是這麼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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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的確是收到感謝了，但他還是下意識地迴避自己的所作所為，真正的功臣是紅樓船師和協會律師團，他做的只是麻煩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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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的判決下來了吧？」

「多服役兩年，同時要做好幾個小時的勞動服務……我和其他人都一樣的。」

「管不住你吧？你用什麼貴族特權不就得了？」

「在注重勞力與忠誠的礦聯裡，亞當斯的名號就是榮譽而已，或許人們會投來敬畏的目光，說話也比較有分量，但終究一視同仁。」

亞當斯神色自若地整理著手上的文件，想起從過去到現在的服役歷程，成年入伍到現在已經五年了，雖然他的確因為自己的身份被「優待」過幾次，但絕大多數時候，亞當斯的名號比較像一種標準，時刻提醒著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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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五年來的第一次破例，就是因為身旁的群山人。家族的人知道後，會怎麼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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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算我真的有這種權力，我也不會使用。」

「不意外。」

白牙撇過了頭，他和亞當斯已經共事接近一年了，也算是摸清了貴族的性格，表面上唯唯諾諾、走在筆直的死板道路上，內裡深藏著貴族才會有的傲骨與原則，他算是在先前的庭審時看過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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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真的有吸引不諳世事的小白的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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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找個時間來吧，畢竟你的證詞可是關鍵。」

他不敢相信自己會說出這句話，他是有邀請過隊員去酒館放鬆，但這是他第一次以個人名義特地邀請，對象還是那個滿腦都是工作的亞當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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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在心上的防線一點一點落下，白牙並不遲鈍，他發現了自己的變化。他本能地告訴自己，這是為了還庭審時的人情——他最近好像總在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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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原本驚訝的神情陷入短暫思考，最後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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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帶什麼東西去探望嗎？」

「不用啦，我去那麼多次都沒帶東西。」

「那是因為您認識他們，我可是要在工作外和他們初次接觸……」

亞當斯對禮數和規則的堅持跟白牙印象中一樣強大，他甚至還想把鐵嵐城最名貴餐廳的外帶餐點當成見面禮，白牙不知花了多少心力才說服他把預算壓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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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只知道這個餐廳……」

「跟那個沒關係，家裡給你的旅費那麼多啊？」

「他們給夠多了，多數時候我都是靠軍餉過日子的。在歐斯，我們在首次拜訪對方時，通常會帶較貴的見面禮，以示心意——」

「那什麼傳統啊……第一，這裡是群山，不適用歐斯亂七八糟的傳統。第二，你現在名面上是礦聯軍官，不是貴族少爺。第三，買一堆高檔貨送人只會讓對方感到負擔。」

「真的嗎？」

「不然勒？至少紅樓的人是這樣沒錯。」

大少爺似乎終於願意重新思考，讓白牙能抓緊機會說服對方，他真的不想要自己的下屬被更多人當成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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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亞當斯帶了鐵嵐城的舶來品到紅樓上拜訪，在白牙的要求下，兼顧價格實惠而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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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用這樣……」

「我堅持，就當是恭喜你們翻案的禮物吧，你們都辛苦了。」

艾妲不好意思地收下了有著浮雲流水紋路的園藝套組，那是亞當斯在鐵嵐城碼頭旁的紀念品店看到的，聽上尉說紅樓上有一整個溫室，感覺非常適合就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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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你看人家多有禮貌啊，再看看你。」

菈米亞指向艾妲手拿的園藝套組說道，對此，坐在病床上的李莫只能無奈嘆氣，他明明送過菈米亞工業等級的工具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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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因為時間有限，我沒辦法給最適合每個人的禮物……」

「沒關係，我們已經夠麻煩你了。」

「不，我只是做自己覺得正確的事而已，你們的航行自由不該就這麼被剝奪。」

那天庭審結束，菈米亞回來後，艾妲就慢慢從她口中得知事件的全貌了，亞當斯和白牙各自都在其中承擔了相當的風險。很難想像一位貴族會為他們勞心勞力，如果不是艾妲不久前才看過這位先生的舉手投足，她可能還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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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因為上尉他……」

亞當斯往白牙那裡看去，正好對上年長者近乎威脅的眼神，警告他別把細節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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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了嗎？」

「……只是被自己的隊員起訴罷了，顯然他們對我不滿很久了。」

在諸多衡量後，白牙還是決定說出來，他只是不想看躺在病床上的某人自責的表情——就像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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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把我放走那時吧，抱歉。」

「你是應該道歉，多虧你我差點被丟回矯正所。」

原先還覺得不可能，但李莫看起來更自責了，眉頭都蹙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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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現在都沒事了！上尉只是在開玩笑，對吧？」

「但當時真的有夠驚險，幾乎所有人都在指控白哥欸！」

亞當斯的冷汗冒得更多了，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的假象近乎崩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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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算是知道他們的真正想法了，當時使用不正當偵訊的人可能會因為濫用職權被暫時停職吧，還有隱瞞案情的人……」

亞當斯轉過了頭，突然無法與上尉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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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啦，一切都結束了。」

一陣沉默後，白牙說道，讓亞當斯終於能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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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迫做偽證的人，最後都分別向他道歉了。現在想來，也真夠窩囊的，施壓一下就被說服了……但他們最後還是選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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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知道他是服刑中的罪犯，但對他們來說，比起那個，他們的上尉是不是一個好人、一個好隊長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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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到了現在他仍舊無法確定自己算不算好人，這一切發生的原因只是因為不想看過去幫過自己的人淪為階下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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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才能站在這裡，在紅樓的醫務室內卸下背負的身份，向他的……友人奉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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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一同端著茶杯，互相分享生活的大小事和最近差點被礦聯抓捕的經歷時，白牙突然對亞當斯開口道：「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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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胸中還有笑聲的餘韻，那清澈的藍眼專注地望著他，像在等待指示般殷切，這反倒令他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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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

一瞬間的嚴肅消失，轉眼間，白牙又揮舞著茶杯，向其餘四人訴說礦聯的不合理薪資和壓抑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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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期望與虛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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