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和风 - 6-期盼着，等待着

2008.6.25 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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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晕过去了，起来时疼痛已经退去，费劲下了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坐在书桌前写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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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刚拿起笔就被雇用的家庭医生给厉声打断了，我被强制安置到床上，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打了针，吃了药，挨了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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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医生的忠言逆耳，我只是谦然地道谢，摆明了不想接受治疗的态度。他也拿我没撤，离开前说了一句，“你啊，倔强得像个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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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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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清楚这该死的病了，患者不是在痛苦中死去，就是在一场美梦里无痛无苦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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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偏向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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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并不美观，手背，手腕上有着许许多多的针眼扎过的痕迹，紫青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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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要坚持着，用镇痛剂和药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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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实在想不通，不明白为何自己宁愿矫情地活着，也不要痛痛快快地自我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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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找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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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见你。哪怕是见最后一面，我也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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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自己留给你的印象里，我是笑着的，健康白净，像多年前我们唯一一次的交谈中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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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见你，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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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着这一份的思念苟活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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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等着你风尘仆仆地向我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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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仍然翘首以盼，盼望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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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日日夜夜殷切期盼着，希望风别让他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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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踱步到厨房，看见在里面忙活的金发姑娘，她打开锅盖的瞬间，我闻到了一股浓香的南瓜味，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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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挺大声的，下一秒，她转身面对着我，嘴角忍不住上扬，竭力憋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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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奈道：“想笑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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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她立马就喷笑出来，我也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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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贪婪着这片刻的温馨，希望这一刻能保留越久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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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小姑娘挺抱歉的，不该让她频密到我家做客，感情越深，到时离别的时候就越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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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好看的一个姑娘，还是别哭得面貌全非吧，怪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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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喜欢她的人怎样下得去嘴啊，亲嘴的欲望都烟飞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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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口肯定被她揍死，所以今天的日记就不给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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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先生，如果你看到这儿，务必别将我的心思告诉她，替我告诉她：祝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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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她熬了一锅的南瓜汤，我尝了一口，意犹未尽地又连续往嘴里送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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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搭配着蓝莓吐司吃，姑娘一口吐司一口汤，嘴里塞得满当当。我像个父亲一样慈祥地笑着，听着她分享的陈芝麻烂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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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天真，性子也天真，问了极其符合小孩子身份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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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期待见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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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嗫嚅片刻，言不由衷：“不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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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呀？他应该要知道。” 她顺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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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值得。我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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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矛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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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希冀你我能够再次见面，一方面又不想你撞见我不堪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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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真以为只要把话说得绝，就能斩断对你的思念，顺便摇醒沉湎在臆想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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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要行将就木了，我拿什么去期待我和他的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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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我单方面期待，也还好。但如果是双方期待，我感觉心上顿时压着大岩石，自己成了罪不可恕的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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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拿什么去期待？我也该拿什么去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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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拿我膏肓的悲哀，还是拿我走后，你的那份悲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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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值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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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当遇见比我更好的姑娘，一个你想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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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更不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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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期待。” 姑娘坚定道，那语气就像是她知道我们未来有天一定会相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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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期待，但我期待，期待那人知晓你为所写，所做的一切。” 她继续开口道：“期待你会成为那人合上双眼前都会惦念的爱人。期待他陪你走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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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翕动双唇，还没开口，她又不疾不徐地道：“希望有天我能成为你们爱情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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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笑不得，没想到她比我还认真深入这话题，还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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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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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先生，我走后，请你也帮我照顾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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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涉世未深，我怕她遇人不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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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下来，太阳一直被阴云遮蔽着，我打消了出户散步的念头，咸鱼般赖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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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真的是命不久矣了，时常嗜睡，现在的我眼皮沉重，连连打哈欠，又要昏昏欲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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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豆大般的雨珠敲打着窗户，伴随着阵阵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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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小姑娘走前，特意从她家阳台搬来一盆绿萝，说是要为我死气沉沉的屋里添加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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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盆绿萝长得很好，绿意盎然，生气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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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羡慕它这份生机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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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现在它正遭受着大自然的摧残，几片叶子被飓风卷到空中，估计再不把它搬进来就要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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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不打算去拯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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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有个预感——我们如同被风吹翻的叶子，它很轻，就那点重量，很轻易地就被风刮走。我的生命，在命运面前只不过也是那点重量，无足轻重，毫不费力就被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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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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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阻止，阻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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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干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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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都是太脆薄的一种东西，并不比一株花更经得住年月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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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吧，不唠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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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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