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說過,人是這世上最複雜的生物。
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Rh1pgeQCV
天空灰濛濛的,綿密細雨毫無規律地落下,那是個陰霾天,街道因為水霧而顯得朦朧,車窗上沾著雨水,由小凝結成大慢慢滑過窗框,玻璃格外冰涼,透明的視野隨著車廂內二氧化碳濃度的提高逐漸發白,悶熱的空氣凝滯了寂靜的空間,司機打著方向盤,巨大的車體搖搖晃晃,隨著油門的踩踏引擎低吼著發出隆隆聲響,不斷搖擺的雨刮器彷彿催眠師的懷錶,看的人昏昏欲睡,突然,一個清脆毫無感情的聲音將幾乎窒息的空間一分為二:
「下一站,東光旱溪街口。下車請按鈴。」
循環往復的報站聲有些刺耳,少女倚著車窗,神情不悅的皺了皺眉,眼看目的地到了,她艱難地挺起身,整理起身上有些凌亂褶皺的衣服,雪紡的長袖上衣半透著白色內搭,再加上深綠色的長褲和淺棕色的側背小包,森系的穿搭讓少女顯得有些復古卻帶著些許個性,幾個大媽從後排跌跌撞撞的摔到刷卡機前,還有些學生抓著悠遊卡,一副搶商品的表情盯著刷卡機,少女翻了翻背包,睡眼惺忪地站起身同樣走到人群裡等待下車。
「嗶嗶!悠遊下車。」
要下車的乘客陸續刷卡離開,少女回頭看了眼原先擁擠的車廂,發現車上只剩少數幾位乘客,照理來說前面還有幾個大站,不應該只剩這麼小貓幾隻才對,少女有些奇怪,可她也沒有多想,收起悠遊卡就開始四處張望著。
「漾!這裡!」不遠處,另一個女孩朝少女揮了揮手,她穿了一身白色連衣裙,拎著一只黑色小包,褐色的長髮及腰,撐著一把透明的傘站在雨中,彷彿森林中的精靈一樣甜美可人,她叫陳禾沅,是樓漾許多年的至交好友,兩人是自幼拜把的交情。
「等很久了嗎?」樓漾問。
「沒有~我跟你同步到公車站的!嘿嘿,我在你後面那台公車!」禾沅笑著比了比逐漸遠去的公車。
「誒?也太巧了吧!」樓漾順著禾沅的手看向只剩下車尾燈的公車,有些不敢相信這種巧合
「對啊,不過今天好奇怪啊車上都沒有人,通常會到火車站的公車都會很多人耶。」禾沅收回手,捏著下巴思索著,樓樣這才知道,原來奇怪的公車不只有自己那台。
「我那台車上也沒什麼人。」樓漾搖搖頭,表示自己什麼也不知道,禾沅見她如此也沒有打算深究,只是聳聳肩說:「嘛~不重要!趕快來去拜拜吧,拜完了我想去吃旁邊的那家雞蛋糕。」樓漾聞言點點頭,兩人一同走向不遠處巍峨的宮廟。
***
「今天廟裡沒開嗎?」才剛走到廟門前廣場,兩人就感覺到一抹無法言說的詭異,平常人來人往、香火鼎盛的廟宇,今日除了廟公、法師,竟是一個人也沒有,就連附近的攤販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是宮門是開著的,可能只是今天是上班日來的人比較少吧?」禾沅安慰的回答,可臉上的不安卻出賣了她的心情。
「來都來了,還是進去拜一下吧。」樓漾抿了抿唇,拉著禾沅踏上階梯,兩人進到宮廟,威嚴的佛像矗立堂中,靜謐的空間連平日裡播放的收音機佛經都沒有,少女們拿著香,虔誠地向主神及其他所有神一一拜過,最後才上到二樓拜見月老,放上貢品說出心願,廟裡空蕩的叫人心慌,就連求籤的擲筊聲都大的迴盪不止,神佛之地,在此時只顯得格外詭譎。
無形的壓力讓兩人幾乎無法專心求願,只是倉促的交換了糖果,領了紅線繞香後一同匆匆跑下樓,正當兩人剛要踏出宮門去燒紙錢時,一個有些駝背的老人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兩位小姐,要不要算卦啊?不準不要錢喔。」在這種情況下遇到個人,實在是特別嚇人,樓漾被嚇的一個激靈,差點將手中滿滿的金紙甩到對方身上,兩人定睛端詳老人,他穿著普通的polo衫,皮帶紮著西裝褲,典型的長輩穿搭,背後是張小桌子擺著些算卦的小道具,看起來頗有架式,兩人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可是我們還要去後面燒金紙耶……」禾沅率先開口,在兩人中樓漾雖然個性強勢,但實際上膽小社恐,而禾沅看似隨和好說話,但實際上是個能堪大任的成熟姊姊,兩人的個性不論明裡暗裡都十分契合。
「哈哈哈,金紙一會兒再燒沒關係,月老仁善不會等不起這點時間的。」老人大笑,說話的語氣態度,就像和月老是長久未見的老友一般,他轉身走到小桌後坐下,招呼著兩人。
「好、好吧,就算一下吧~反正不準不要錢嘛…」樓漾躲在禾沅身後,結結巴巴地說道,壯膽的事讓姐姐去做,出主意的事自己來。
「兩位小姐,請。」老人向兩人比了個請的手勢,臉上笑瞇瞇的,慈祥中又帶著一絲詭異,樓漾與禾沅互相看了看,心底忍不住發毛,但還是聽話的拉過椅子雙雙坐下。
「我見你面犯桃花,最近你的身邊是不是有人在騷擾你?或者你身邊的人有被騷擾的情況?」禾沅剛坐下,老人突然面色凝重,語帶嚴肅的問道。
「我……最近的確被男同事傳訊息騷擾了…」禾沅有些驚訝,她看了看身旁的樓漾,支支吾吾的回答
「這種情況應該已經持續很久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老人又問
「應該是從三個月前開始的吧…剛入職的時候還沒有這樣,是最近突然開始的。」禾沅嘆氣道
「三個月前你是不是有做過什麼?或者重新佈置過你的房間?」
「我記得我只有買了一個新的全身鏡放在房間裡。」禾沅捏著下巴想了想。
「那有可能你放的地方是你的桃花位,趕快把它移開或者用布蓋上,鏡子太多容易招來爛桃花,如果放在桃花位上就更有可能了。」老人憑空在桌上比劃著,似乎這樣更能讓兩人聽懂似的。
「好,我晚點回去試試看…」雖然被說中了許多部分,但禾沅心底終究是不信的,她遲疑的點點頭,想就此敷衍過去。
「這麼厲害嗎?那換我換我~」樓漾見禾沅半信半疑也逐漸起了興趣,她滑稽的舉手,像小學生求老師點名那般。
老人看了看樓漾,低頭捏了捏手指,又抬頭看了眼眼前的少女,面帶遺憾的開口:「抱歉,我算不出來。」
「……蛤?怎麼會?!我跟阿沅應該差不多才對啊?!」樓漾震驚地大喊,她以為自己就和禾沅一樣,會被老人說出他最近的困擾並給予解方,就算沒有也不會超出基本算命的範疇,可老人的這番話,卻真真讓樓漾感到驚嚇。
「你的朋友是一個完整的個體,我自然能看出問題,你雖然看起來也是完整的個體,但你的命都是碎開的,這種情況,我沒有辦法幫你。」老人搖頭,指了指禾沅又指了指樓漾,緊接著又是一抹意味深長地嘆息。
「我不懂,我不覺得我的命是碎片啊?!我跟大家都一樣是完整個體不是嗎?」樓漾拉了拉禾沅,禾沅一時也搞不清楚什麼情況,只是跟著點頭附和。
「我跟漾漾認識很多年了,他絕對沒有人格分裂之類的。」禾沅說
「在我看來,你是很多人、很多人也是你。」老人說著,又露出一如開頭的微笑,笑得是那樣慈祥,慈祥地令人生寒。
「什麼啊……我又沒有中邪也沒有多重人格,哪裡來的很多人啊…」樓漾看見老人詭異兮兮的笑容,不禁產生了一絲恐懼,他不安的反駁。
「他們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故事,他們是你,你亦是他們……」
老人見樓漾如此也沒有生氣,只是站起身收拾東西朝廟裡走去,樓漾與禾沅也不敢上前阻攔,兩人只是這樣目送老人離開,就在老人正要踏入宮門時,他緩緩轉過身看向樓漾,再度開口:
「所以,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