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花事 -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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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兒抓的人呢？都關在哪兒？”

一大早小東興沖沖地走進門，很沒眼力勁兒地向忙了一夜臉有疲色的前輩們打聽八卦似地詢問。

還好大哥們脾氣不錯，也理解他初來乍到的好奇心，何況小東還貼心地拎了一大堆早點給他們，一邊圍上來分早點一邊隨手指了指：

“都在拘留室呢。”

小東跟聞著肉味兒的小狗似的奔著方向就去了，就差沒長條尾巴在屁股後面打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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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藥西裡有個市民公園，是本地著名的同性戀聚集點之一，所以每逢年節或上面有啥整頓活動，轄區派出所都得去轉一圈，提溜些人回來，嚇嚇他們，讓這些見不得光的人在最近一段時間收斂點，不要鬧出動靜惹些麻煩。

芍藥西裡是老城區，轄區裡大多是原來各個企業單位給職工蓋建的居民家屬樓，遠離城市重新規劃後的商娛中心，所以這片區域長年洋溢著一派退休後的休閒氣息。

平日公園裡的遊客也大多是居住在附近的老人和小孩，大概受其影響，相比本市其它幾個比較招搖的同性戀聚集地，來芍藥公園的也大多是些中老年、農民工，或是不喜歡引起過多注意的深櫃，再就是帶著好奇心的入圈新人。這樣的人群整體素質自然不高，所以小東高漲的興奮情緒在看到一色平平無奇、甚至不太體面的大老爺們兒之後大失所望。

倒是小東自己，年紀輕輕，儀錶堂堂，一身制服英挺俊秀，反倒引來那些人的好奇觀望。特別幾個沒臉沒皮、經常出入派出所的老油條，色眯眯的猥瑣表情讓小東覺得他們用目光在自己身上舔，可給他噁心壞了，狠狠地敲了敲鐵柵欄：

“瞎看啥，再看多關幾天！”

結果那幾個老色批還樂起來，賤賤地調戲他：

“那正好跟小哥哥多處幾天啊~”

小東大怒，想給這幾個嘴賤的一點苦頭吃吃，又覺得反而正中他們下懷，最後只得按住情緒，怒氣衝衝地轉身離開。

身後還有嘴欠的招呼：

“小哥哥多留一會兒唄，給個聯繫方式啊~”

眾人哄堂大笑，連帶著那些頭進宮，滿心緊張不安的新人也跟著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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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吃著早點的老焦他們遠遠地聽到動靜，然後看小東黑著臉走進來，哈哈大笑，連一宿的疲憊都消去不少，打趣道：

“咱小東盤靚條順，正是他們這些色鬼的心頭好呢，看來衛哥的男神地位要換人了！”

聞言一個伏案工作的中年男警抬頭微微一笑：

“不容易啊，這些年所裡進來的淨是些歪瓜裂棗，小東，我就等你接班啦。”

被形容成歪瓜裂棗的眾人佯怒起哄。

嬉鬧了一會兒，衛哥忽然想起什麼：

“花姑娘還在問訊室吧，老焦，你帶小東去看看，讓他上個廁所什麼的，這也一宿了。”

老焦把剩下的豆漿吸進嘴裡，伸個懶腰站起來：

“還是老情人念舊啊！小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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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東跟在老焦身後，好奇地問：

“花姑娘是誰，昨兒還抓了個女的？”

老焦笑笑：

“怎麼可能，去那兒的哪有女人，這就是個喜歡打扮成女人的娘娘腔。

說來也是可憐，不知打哪兒來的，幾年前流落到這裡，腦子有病，不會說話，之前有個擺地攤的大娘看他可憐收留了他，後來那個大娘回老家了，他留了下來，現在住東郊那片戶棚區，平時靠織些手套襪子什麼的擺攤糊口，偶爾有些相好的看他可憐也會給點錢救濟。

因為他喜歡年輕男人，看到相貌端正身材好的男人就走不動路，常常發花癡，又總是打扮成女人，所以那些人都叫他花姑娘，我們也查不出他的名字籍貫，就跟著叫了。”

剛入行不久，聽到這樣的經歷小東心裡還是有些唏噓的，介面問道：

“怎麼把他單獨關在審訊室，有犯什麼事嗎？”

老焦搖頭：

“那倒不是，主要他腦子有病，而且吧，還有股怪力，勁兒特別大！發起瘋來你衛哥都制不住。把他跟那幾些嘴賤手欠的混子關一起搞不好會鬧出事，所以每次都把他單獨關一間。

放心吧，只要不打他主意騷擾他，他就是個安安靜靜的小女人。

而且要我說，你要去了，他一定被會你迷得五迷三道，對你千依百順。”

小東一臉扭曲：

“我才不要！”

老焦哈哈大笑：

“誰讓你小子長這麼俊，待會兒他肯定會對你發花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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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審訊室大門，小東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靜靜坐在問訊椅上，過肩的長髮，穿件有點破舊的大花連衣裙，身上有刺鼻的廉價香水味，聽到推門聲轉過頭看向他們，臉上畫著慘不忍睹的大濃妝，根本分不出美醜，眼神怯怯的，像只受驚的兔子。

老焦大咧咧地問他：

“花姑娘，憋了一宿，要不要去上個廁所啊？”

對方點點頭。

老焦對小東說：

“你帶他去吧，完事給他拿點吃的喝的，我去給他找些打地鋪的東西，這幾天得把他留在所裡，等上面檢查完了再放他，不然放出去他傻乎乎地又跑去公園，被檢查組逮住就是我們的責任了。”

小東點點頭，向花姑娘招手：

“過來，跟我走。”

花姑娘乖乖地站起身，跟著小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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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老焦所言，花姑娘一看到小東就兩眼發直，扭扭捏捏像見到夢中情人，一副春心萌動的做作樣子。

小東受不了那眼神，情意綿綿的，仿佛帶著勾子，勾在自己身上，特別噁心，感覺比那些老色鬼還招人厭，招得小東不由自主地狠狠凶了他幾次。

每當小東一吼他，花姑娘就受傷似的收回目光低下頭縮起身子，但隔會兒一不注意又偷偷瞄起他，小東被他瞄得渾身發毛，心情特別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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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聲惡氣地帶花姑娘上完廁所，小東又去食堂給他尋了些吃的，再拿了兩瓶礦泉水，往回走的時候看到老焦向他們招手，然後他們把花姑娘安置在樓道盡頭的一個空房間裡，交待他好好待在這兒，帶上門離開了。

花姑娘明顯不是頭一回享受這種特殊待遇，整個過程都非常乖順，除了眼睛老往小東身上瞟，被老焦取笑後他還嬌羞做態地害起臊，讓小東臉黑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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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辦室路上老焦拍拍小東的肩膀：

“行了行了，別拉著臉了，這就是個玩意兒，又不會真把你怎麼樣，過陣子他遇到別的男人就會忘了你了。

前幾年他剛來那會兒眼珠子粘在衛哥身上摘都摘不下來，衛哥脾氣好，也不凶他，慣得他還敢膽大包天地守在派出所門口堵人，送些手套圍巾什麼的，粘乎得要死，最後過了個把月也就消停了。“

小東一聽臉都扭曲了：

”什麼？他還會堵人？還要折騰個把月？“

老焦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想什麼美事兒呢？放心，就你這張黑臉和暴脾氣，他也就這會兒饞你，等放了他，肯定躲著你走。“

小東哼哼：

“最好是這樣！看到那張臉就噁心，他要敢纏著我，我非讓他吃點苦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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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焦不知想起什麼，嘿嘿地奸笑：

“你還是別把話說滿了，這傻子發起瘋來可嚇人，牢房的鐵柵欄都能給你掰折了。“

小東瞪大眼睛：

“真的假的？還有這事？“

老焦趕緊搖頭：

“誇張了誇張了，還真沒有！

只不過有次公園那邊鬧起來，有人想幹花姑娘，花姑娘不肯，同來的一夥人想教訓他搞輪奸，結果被他一手一個，扔垃圾似的把人拎起來扔出去，真的就是懸空飛出去，飛了好幾米，倒了一地，爬都爬不起來，看得我們都驚了。“

小東震驚了：

“那得多大勁兒啊，這瘋子這麼猛嗎？“

老焦重重點頭：

“可不呢，看著小雞崽子似的，吃的也不多，怎麼能這麼大勁兒呢？

還有次也是他剛來那會兒，大家還不清楚他有這怪力，給他關大間裡，裡面的混子們鬧他扒他衣服，讓他發了瘋，也是被他猛一下扔牆上砸懵了。我們三四個人都制他不住，還是你衛哥邊攔邊勸，好言好語的才把他安撫下來。那次得虧有你衛哥在，不然非鬧出人命不可！“

小東心情複雜：

“那還真是小看了他。“

老焦點頭：

“不然他這麼個看著嬌嬌弱弱，腦子不清楚，還是個愛扮假女人的兔兒爺，怎麼能在這片安穩待上好幾年呢？“

小東心頭戚戚，俗話說聽人勸吃飽飯，他決定不給花姑娘好臉色就行了，還是別主動招惹他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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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街道檢查結束，關了幾天的花姑娘終於可以離開，小東還擔心會不會指派他去送人，結果剛好有同事開車出任務，衛哥就讓他們稍帶手把花姑娘送到東郊。走的時候花姑娘還一步一回頭地偷瞄正好在大廳辦事的小東，又讓小東被同事們起哄取笑了一番，氣得小東鼻子不鼻子眼不是眼的，心想，他跟這傻子真是八字犯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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