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聖徒 - 第十一章薩麥爾之面（上）

清晨時分，天還未亮，在漆黑一片的糧倉外，傳來了金屬敲擊聲。

「大哥，我們這樣不會太大聲了嗎？」一個黑衣人問。

「沒事，這個時間所有人還在睡覺。快進來吧。」另一個黑衣人道，他用鎚子敲爛了糧倉的鎖。

三個把全身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眼睛的黑衣人，打開倉門，靜悄悄地走入糧倉。

「裝多少啊大哥？」

「你傻啊？當然是能裝多少就裝多少。」

三人掏出麻布袋，將馬鈴薯、米飯等糧食不斷裝入袋中，直至裝滿。

「好，差不多了，快走。」

三人用輕快的腳步往倉門跑去，但一打開倉門，面對的不只是耀眼的陽光，更有三名兇神惡殺，拿著農具的農民。三人瞬間嚇尿。

「伊斯哈格，你以為你可以逃得出我們的手掌心嗎？」一個半邊臉腐爛的士兵用他的骷髏手抓住伊斯哈格的腿。

「還我命來！」另一邊一個半邊臉已變成骷髏的士兵拉住伊斯哈格的手。

伊斯哈格處於一條柱上的頂端，整條柱子都被亡靈包圍，他們都是伊斯哈格殺過的人，他們拼命往上爬向伊斯哈格，柱子底部是一望無際的熔岩與岩漿。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伊斯哈格眼前，他一頭金色秀髪，氣質優雅，飄在半空中。

「伊斯……梅……」伊斯哈格看著眼前的人驚訝地道。

「我早就跟你說過，濺到手上的血，怎樣洗都洗都洗不掉。」伊斯梅道。

伊斯哈格呆若木雞地看着他，沒有說半句話。

「你注定與我一樣，一輩子受它們困擾。慢慢享受吧，皇兄。」伊斯梅接著道，然後消失在眼前。

越來越多亡靈爬到頂端抓住伊斯哈格，不管伊斯哈格怎樣掙扎也無濟於事。亡靈們怨聲載道，疊上去包圍伊斯哈格，最後淹沒在亡靈群之中。

「對不起！對不起！」伊斯哈格絕望地喊叫。

「啊！！！」伊斯哈格從夢中驚醒，坐在床上捏了一把冷汗。

「親愛的，怎麼了？」利百加擔心地問道。

「沒事，做噩夢而已。」伊斯哈格依然氣喘地道。

天色仍未亮，利百加抱著伊斯哈格睡去，伊斯哈格驚魂未定，皺眉沉思。

「爸爸接住！」一個金髮小男孩道，然後把手中的蹴鞠往外扔。

「來了！」伊斯哈格撲了過去，把球接住，倒在地上，滿身是泥。

伊斯哈格狼狽地拿着球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他的模樣滄桑了許多，下巴長滿金色的鬍子，頭髮也剪短了。

「哈哈哈哈！」小男孩指著伊斯哈格捧腹大笑。

「喂，你們兩個小鬼！進來吃飯了！」利百加開門大喊。

利百加的聲線依舊溫柔，穿著一條圍裙，戴上一頂主婦帽，身上多了些賢妻淑女的味道。

「唉，那麼大個人了，還像個小孩似的。」利百加用手搓洗伊斯哈格的髒衣服。

伊斯哈格坐在客廳，看着利百加的背影傻笑起來。回想當初戰敗被流放也許未嘗是件壞事，若當年戰勝伊斯梅，當上國王，就沒機會體驗現在平靜安穩的生活。

回過神來，伊斯哈格看到兒子偷吃飯桌上的佳餚。

「喂！雅各，我不是教過你要等人齊才能吃嗎？」伊斯哈格罵道，便輕輕拍了下雅各的手。

「是，對不起爸爸。」雅各縮手並低頭委屈地道。

利百加洗完衣服後，把衣服掛在室外的衣架，然後回到飯桌上。

「吃飯吧。」伊斯哈格拿起刀叉微笑道。

利百加點點頭回應，然後看向雅各。他一言不發，表情沉重，低著頭自顧自地吃馬鈴薯。

「雅各，怎麼了嗎？」利百加擔心而溫柔地問。

「沒……沒事。」雅各仍然低著頭道。

察覺有點不對勁的利百加看向伊斯哈格，他心虛地側眼望向窗外，猶如做錯事的小孩在逃避父母的眼神。

「親愛的？」利百加道。

「是……是」伊斯哈格道，眼睛依然望向窗外。

「親愛的！」

「怎……怎麼了？」伊斯哈格連忙看回利百加，神情緊張。

「是不是你又讓雅各不高興！」

「才……才沒有……」

「雅各，你跟媽媽說。」

「爸……爸爸不讓我吃飯……還……打我手……」雅各吞吞吐吐地道。

「就是你！壞爸爸！」利百加指着伊斯哈格鼓起泡腮生氣地道。

「不……不是這樣的！他不等你來就自己先吃，而……而且我只是輕輕拍了下他的手，哪來的打……」

「也不行！雅各餓了就讓他先吃。待會去把雅各哄開心！」利百加扯著伊斯哈格的耳朵道。

「是……親愛的，我知道了，對不起！」伊斯哈格痛得把一只眼閉起來道。一旁的雅各被逗笑了。

一陣打鬧過後，一家三口終於可以認真吃飯。但不過一會兒，門口傳出「咯咯」聲。

「還讓不讓人吃飯了！」伊斯哈格略為生氣地道，便起身開門。

「以利？有什麼事嗎？」

「殿下，𣎴好了，有三個小偷在糧倉偷糧食，被農民抓到，對他們處以私刑。」以利氣喘地道。

「你們繼續吃吧，我去處理。」以利帶著伊斯哈格前往現場。

「喂！快說！誰指示你們做的？」一個農民質問道。

農民手持流蘇鞭，面對着三個被綁在木柱上的小偷，他們滿身傷痕，一旁有一堆民眾圍觀。

「你打死我也不說……」小偷大哥虛弱地道。

「好，那就如你所願。」

農民提起鞭子，揮打在他的身上，清脆響亮的觸碰聲猶如交響樂，每一下都在他身上留下清晰可見的傷痕。

「大哥！」一旁的兩個小弟悲壯地喊道。

「住手！」雄厚的聲音從身後傳出。

農民轉頭看向身後，三個小偷也抬起頭看。伊斯哈格與以利兩人來勢洶洶地靠近。

「欸！伊斯哈格，這三個混蛋想偷我們糧食被我們抓到，快叫上級把他們宰了！」農民道。

「就是！就是！」旁觀眾人起哄道。

「放了他們吧。」伊斯哈格平靜地道。

不僅眾人與農民為認為他在口出狂言，三個小偷亦對其說的話倍感驚訝。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糧食是我們生存的根本，他們偷就已經等於斷我們命根。聽聞附近的克里科夫市叛亂失敗後，難民四處逃竄。難道不應該殺雞儆猴，讓無人再敢偷嗎？虧你還是教皇，可笑。」農民道。

「你背叛了人民！」民眾怒吼道。

「守住糧倉又能怎樣！」伊斯哈格突然大喊，全場鴉雀無聲。

「我們辛苦耕耘的田地，七成的農作物都要交給那幫不工作，只會虐待我們的混蛋。他們三個是混蛋嗎？不！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受害者，三餐溫飽都成問題！」伊斯哈格接著道。

全場民眾面面相覷，說不出半句話。

「所以……我們不應該成為加害者，互相迫害。給他們點食物，放他們走吧。」

「是……」自知理虧的農民幫三個小偷鬆綁。

旁觀眾人亦沒有說半句話，只是眾目睽睽地目送伊斯哈格與以利帶著三個小偷離開。

兩人將小偷們帶到食堂，給他們煮了碗粥和烤馬鈴薯，三人狼吞虎嚥。

「殿下，這樣真的沒問題嗎？」以利道

「沒事的，最多我這幾天少吃一點，那些傢伙不會發現。」

「伊斯哈格！糟了！克里科夫的難民逃到這裏來了！」一名村民氣喘吁吁地趕來道。

「以利，你先看着他們仨，我去了解情況。」

「是，殿下。」

「救救我⋯⋯」一道滄桑的聲音道，一個頭髮凌亂，衣衫襤褸的男人一手拿劍，一手拿著木製面具，面具只有人臉的輪廓，但沒有五官，散發着神秘的氣息。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LuzNvn8bK

一旁的村民，包括剛才那個農民全部衝上去抓住難民，搶走了他的劍和面具，難民只是無力地呻吟着。

「這又是怎麼回事？」伊斯哈格道。

「必須把這個難民交給上級處理，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們包庇克里科夫的難民，我們真的會被屠村的！」農民道。

「別這樣，我可以……」難民道，但話音未落，就被農民打了下腹部。

「閉嘴，你個叛亂分子。」

「住手！讓他說完。」伊斯哈格道。

「我可以幫你們製造一件致命的武器，讓你們的上級，甚至整個滅世派都不敢再迫害你們。」難民喘了幾下氣後道。

「什麼武器？」

難民指指了被農民搶走的面具。

「噗哈哈哈！這玩意是致命的武器？這麼說的話，我的小指也可以造成宇宙大爆炸！」農民嘲笑道。

「不是，這只是未成品，製成後就會變成『薩麥爾之面』，帶上他的人將擁有神力。可以教你們製成它的步驟。條件是你要放我走，和給我一點乾糧。」

「薩麥爾之面？」伊斯哈格輕聲道。

「伊斯哈格，我看還是將他交給上級處理比較好，這傢伙十之八九是在唬我們。」農民道。

「但是……這是我們奪回尊嚴的好機會……」

「尊嚴有什麼用？過回以前打打殺殺的生活？現實點吧！我們都安穩生活了好幾年，這有什麼不好的？」

伊斯哈格回想起這幾年來安穩的生活，由與利百加結婚，到雅各出生和成長。雖然偶爾會受到上級的壓榨，但整體來說也算是無憂無慮。然而，他又回想起當初對哥哥伊斯梅的憎恨，從皇宮貴族，淪落到賤民，被馬克與侍衞毆打，以及種種屈辱，實在意難平。

「好，我答應你，請教我們製作面具吧。」伊斯哈格向難民道。

「你瘋了？萬一他是騙子，我們就完蛋了！」農民道。

「這是我們唯一翻身的機會，想想這六年，我們為了苟活受了多少屈辱，那幫傢伙有哪天把我們當人看？現在反擊的時候到了，如果他真的是騙子，我會將它交給上級。如果事情敗露了，我一個人來扛！」伊斯哈格道。

農民沒再反駁，放開了難民，便將面具和劍還給他。民眾對此也沒有意見。

「你們先要獻祭一隻大型的雄性動物，將牠的血滴在面具上。」難民道。

「我們還有牛吧？」伊斯哈格道。

「嗯，在農場，但是帳目上少了頭牛的話……」

「成功的話，有多少頭牛都算我們；失敗的話，我會想辦法解決。」

農民轉身帶他們去農場，好奇的民眾也跟隨他們。

農民從農場牽了頭牛來，奇怪的是牛步履蹣跚，走路東歪西倒。村民們都投來疑惑的眼光。

「就這頭吧，反正跛腳了，不能幹活，也是等著被宰。」農民道。

「嗯。」伊斯哈格點點表示認同。

「爸爸！爸爸！」身後傳出兒童的聲音。

伊斯哈格向後看，雅各矮小的身軀在人群中穿梭，便跑了出來，利百加匆忙跟上。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OwAbS2xVT

「雅各？你們怎麼來了？」伊斯哈格道。

「雅各見你許久未歸家，便執意衝出去找你。」利百加道，「這是在？」她又看著躺在地上的牛道。

「我們要奪回失去的尊嚴了，親愛的。以後可以抬起頭做人，像六年前一樣。」

「親愛的，你在說什麼啊？」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喔……」利百加皺着眉道，心裏有種不安感。

「哎，拿着。」農民將木桶和屠牛刀遞給伊斯哈格。

「我來殺嗎？」

「當然，我來按住牠。」

「你們要對牛牛做什麼！」雅各大聲道。伊斯哈格頓時語塞。

「小孩子別管那麼多！」農民斥責道。

「親愛的，掩住雅各的眼睛。」伊斯哈格道。

「是……」利百加雖然不明白怎麼會事，但還是照做了。

「媽媽？」雅各疑惑地道。

伊斯哈格手起刀落，剖開牛的腹部。

「哞！」牛痛苦地躺在地上呻呤，拼命想站起來掙扎，但又被農民按下去。

在殺牛的途中，利百加一手抱住雅各，一手掩着他的雙眼。雅各雖然看不見，但聽到牛連綿起伏的慘叫聲，還是害怕地顫抖起來。

「怎麼了？」利百加道。

「我……我害怕。」雅各道。

「沒事，乖，別多想。」說罷便將雅各帶到人群後方。

隨著血裝滿了木桶，牛也停止了呻呤。

「死透了。」農民道。

「接下來要做什麼？」伊斯哈格問難民。

難民將面具拋在地上，指著面具道：「把面具泡在血中。」

伊斯哈格按照難民的話做，但就在抬起木桶時，腦部突然傳來劇痛。他跪在地上一手按着地板，一手拿不穩木桶，差點打翻整桶血，幸好男人立刻接住木桶。難民木無表情地看着伊斯哈格，猶如知道怎麼回事般。

「喂！又怎麼了！」農民道。

眾人看著伊斯哈格議論紛紛，在群眾後方察覺不對勁的利百加吩咐雅各原地等候，便在人堆中衝了出來，結果被難民單手攔下。

「別打擾他，他在掙脫被他所殺的亡靈們。」難民道。

在伊斯哈格的腦海中，那個被岩漿包圍的地獄再次浮現，他再次坐在高柱的頂端。

一隻腹部被剖開的小牛從岩漿中冒出，牠一拐一拐地從柱子的底部往上走，忽視了地心吸力。

伊斯哈格看出了那是被他所殺的牛，他頓時臉色突變，坐在地上往柱子後方靠，但狹小的空間再往後就是盡頭。

牛迅速地走上柱子頂端，怨氣沖天地怒視伊斯哈格，然後沖向他。

「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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