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正視問題
剛摘除手上的手套從解剖室裡走出來的江黎旭冷著一張臉,心情異常的沈重,隨後而出的雙子臉色也極度難看,一直在觀察室的柳大鵬等人邁著步伐快步的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滿滿疑惑,急切的想知道有沒有什麼發現,在沒人解說的情況下,身為門外漢的他們,無法理解整個解剖過程究竟有什麼發現,最先開口打破沈默的是拿著相機的呂轅智:「跟前兩期案件一樣,胃部都含有大量藥品,血液、指紋與咬痕上的唾沫都已經提供至化驗了,身上有多處重擊傷,左手食指與中指部位骨折,頸部大動脈與腕部都有深約10釐米的割口,還有深淺不一的鈍器滑痕,不一樣的點在於⋯」話止於此,想到剛剛的畫面呂轅智臉色慘白的像張紙一樣,習慣性的看向自己的哥哥,呂轅睿只是在旁寫著報告,抿嘴不語。
「死者舌部整齊的切口被進行一定程度的止血,口腔裡的消失牙齒都在死者胃裡尋獲,依胃酸溶解程度來判斷,推斷生前被拔了牙並進行喂食的行為,有間隔性的拔除與投餵。」江黎旭順著呂轅智的話接續下去,緊鎖的眉間與疲憊而難看的臉色,整個人略顯嚴竣憂慮。
可能看慣了一直斯斯文文的江黎旭,柳大鵬對於帶著幾分寒氣的人,反而感到有點陌生,不免尷尬的清了清喉嚨娥:「資料這幾天能整理出來嗎」
「能」一直埋頭默默寫著報告的呂轅睿在旁開口回應:「明天就能,你們刑警那邊也有很多要處理的事情吧,資料一旦出爐一定馬上送過去,給我們這邊一點時間,先行回去局裡吧」
話里話外都能聽出來著不善的逐客令,柳大鵬些許不悅,但還是忍住高聲斥責的衝動,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錶,才發現整天忙活下來不知不覺已經凌晨ㄧ點了,看著身後略顯疲乏的韓無憂,想想也到來換班時間:「知道了,報告再麻煩一有結果請跟我們通知」
草草交代完事項後,柳大鵬跟葉晴韶打個招呼後,帶著前來會合的陳丞晨與韓無憂先行離去。
江黎旭抬眼看了看在後踏出觀察室的韓無憂,靜默平淡的有些單薄,不免微微蹙著眉,但很快注意力又會到手中的資料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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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第幾個凌晨才回家的日常,跟大都市不同,不上不下的二線城市夜晚反而沒有那麼多霓虹閃爍,剛停好車的韓無憂有些疲乏的呆坐在車裡,視線座落在手側位置的菸盒,但很快便撇開了,拿好手機與隨身物品下了車,不留戀般的邁步離開‘向著自己公寓走去,電梯上升的速度不快也不慢,空間狹窄的有些窒息,但定期的清理讓整個環境保持的還配得上乾淨兩個子。
「你回來了?」韓無憂止住了走上前的步伐,有些晃神的愣了愣,抬頭看清站在他面前的人,心裡的剎那間的恍惚才定了心:「你想嚇死誰,大半夜來我家門口幹嘛?拜年?」韓無憂沒好氣的看著佇立在自己眼前的人,來人還是那般不苟言笑,好似上門討債的,只是原先固定整整齊齊上梳的瀏海,這次到是親切的垂簾在額前。
看著有些不耐的韓無憂,劉子烈有些不好意思的搔腦袋。
「先讓我進去吧,跟我弟吵架了,來找朋友要點溫暖」韓無憂不掩飾的翻了個白眼,也不多說什麼,推開房門示意後者跟上。
「怎?弟控還學會跟自家老弟吵架了」不顧後者還在努力退去腳底下的鞋,韓無憂順手關閉門口的燈光,轉而按開客廳的燈,悠悠的晃去廚房拿了個杯子接水喝,好不容易脫了鞋走進來的劉子烈,好不客氣的跟韓無憂也要了杯水解渴:「這不為了一隻狗」一口乾了接到的水:「幾天前不知從哪裡弄來一隻大狗,奇怪,他以前被狗咬過很怕狗的。我想說沒差如果他想養就讓他養,我也不過問了,誰知前幾天那隻狗突然像發了瘋的撲上去咬了他一口,嚇的我當場就想把狗送走。」
「嗯哼」韓無憂慣性伸手進入口袋找尋菸盒,想抽跟菸卻摸了個空,才想起自己剛剛故意將它遺漏在車裡了,只能作罷。
發現對方沒有想進一步繼續搭話,劉子烈也不尷尬,自個兒繼續說著:「誰知道我弟又不知道去哪裡撿來另一隻狗,說什麼一定是因為沒有夥伴才會咬他,還說他已經處理好了,跟我保證不會再被咬傷,結果!我難得休假的清晨,靠!發現原先的狗已經被咬死了」說到這,劉子烈像潑婦一樣,激動到讓人無法將他跟醫院冷靜嚴肅的形象放在一起,坐在對面的韓無憂難得有些睏意的打了個哈欠,顯示對這個話題他實在沒有什麼屁興趣:「可以的話麻煩快轉到重點,謝謝」
「我怕我弟難過就默默的拿去處理掉,哪知道他突然對我發火說不要我碰他的東西,他沒有那麼火大的跟我發過脾氣⋯」劉子烈有些難過的低頭摳動自己一直修剪平整的指甲蓋。
「嗯⋯所以就跑來長年有失眠狀態的我這邊,抱怨這個好像沒啥大事的事,你也厲害啊,抱怨的我都有點睏意上來了」韓無憂冷著臉,手指有規律的輕巧桌面,劉子烈收容剛剛過份激動的形象,淡淡望了望自己的好友:「希望是小事⋯」
「什麼?」是對於聲音太小的疑惑,同時也對內容的提問。
「沒什麼了,說說你吧,怎樣了今天?對了,這禮拜記得去看醫生。」劉子烈換上平時問診的口吻,擺起了專業醫生的架子,順到又自己滿上一杯水喝下。
「還能怎樣?理論上你應該給長年失眠的病患有個安心睡眠的時間,而不是凌晨三四點跑來跟我談你弟。」
「得了吧你,等會又要自虐般的低潮指責自己,然後靠安眠藥睡ㄧ覺吧。」像被看透一樣,韓無憂呆愣了一下,很快又朝著劉子烈翻了一個深怕對方沒看到的白眼,沒等韓無憂接話,劉子烈放下手中的杯子:「我中午有碰見你,還有⋯你同事」劉子烈支著下巴淡淡的說到,中午出門一趟,正巧碰到韓無憂和江黎旭,兩人看起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應該剛好出來覓食。
「嗯⋯怎麼,你對小江有興趣啊」韓無憂並沒有太大的情緒變化,只是不正經的開開玩笑,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好像提到江黎旭他就莫名的加深自己的保護色,不讓人發現他的感受與想法。
劉子烈也感受的出來,身為他多年的主治醫生兼高中好友,這點他是在熟悉不過:「我嗎?應該是你吧,很對你的胃吧,那個叫小江的」劉子烈難得輕笑出聲,用一種看自家小孩的眼神,關照著眼前這個帶刺的精緻人兒。
「你想多了⋯」韓無憂蹙著眉頭,卻有一種被說破的尷尬感上來,站起身子轉移注意力的開啟冰箱尋找著可以進食的食物。
「大半夜就別吃東西了,是嗎?我感覺你跟他在一起還蠻放鬆的呀,雖然也沒放鬆多少,但是跟他相處起來是舒服的吧,我看的出來」劉子烈不死心的繼續追問。
「你是變態?一直觀察我幹啥?」韓無憂拿出兩罐啤酒,放在對方面前,有些不滿的說到。
「沒,我在變態也只對我弟變態,不是,我是說身為你精神科主治醫生,我觀察病人有沒有好點也是正常的事情,真對他沒感覺?你不愛聽也必須聽,不要因為趙宇而晨斷了自己在找下一段感情的權利。」原本已經做好被罵心裡準備的劉子烈,卻遲遲沒有等到摔東西或是發火的叫罵聲,只是聽到酒瓶掰開的聲音,抬頭一看,發現韓無憂異常冷靜的喝了口啤酒,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但這是三年來第一次提到趙宇晨時,能夠那麼平淡的面對。
「哎呦,今天不發火了?」反常的行為,讓劉子烈有些振奮的提問,這可是他病人一個重大進步。
「⋯不知道,只是發現對趙宇晨好殘忍,這種感覺就像躺在爛泥裡,快窒息一樣⋯」
這是第一次,韓無憂開始考慮自己自虐般的抓住死去愛人不放,放在心裡以為只有這樣深深記著才是應該,但他突然發現,自己最後好像什麼都沒抓住,什麼都沒有留下,只是一種束縛、殘忍,對自己也對逝去的愛人。
在劉子烈看破說出的時候,在看到江黎旭的時候,那感受實實在在的提醒著自己,是的,他對他是有吸引力的,但同時發現這點時,罪惡感也愈來愈慘烈,窒息般的像要沉入沼澤中,他愛趙宇晨,但不知道這些年以愛的名義抓著不放的思念,是不是只是在給自己救贖,給那個沒有發覺愛人異常的自己一個小小的救贖,這樣的自己很糟糕很惡劣,越是知道這點,越是覺得自己滿身都是污泥。
「韓無憂!呼吸!」發現韓無憂像溺水很久,渴望呼吸般過度換氣,臉色蒼白眼神無神沒有交集,一點點蹲在桌子旁,這是過度換氣綜合症,劉子烈很快的安撫著:「呼吸放慢下來,沒事的,聽我說你現慢慢的深吸,很好然後深吐」
不知多久,韓無憂狀況終於緩和下來,劉子烈舒了口氣,不久整個人嚴肅的盯著他看:「你這禮拜一定要給我滾過去看醫生,我他媽一定會抓個人來逮著你去看醫生⋯」
韓無憂沒有力氣的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關閒事。
「在給老子耍脾氣,我弟都沒敢這樣過」劉子烈耐著他為數不多的性子碎念到,突然想到什麼,眼神黯淡下來,但只是幾秒鐘的時間,很快的又充滿怒氣:「忘了跟你說⋯你口中的小江,對就是江黎旭,我是知道的」
「靠」韓無憂像是知道後續要說什麼,怒視著他:「同一所醫大出來的,當然見我」無視韓無憂的怒視,攙扶著他座回椅子上:「我暫且不會跟他說你怎麼了,但是如果你自己不來,我就請他去抓你過來,你大可放心,我跟他還算熟識呢」劉子烈這次是真的鐵了心要把他壓去看醫生,也不管韓無憂懷不懷疑不同科系的他跟江黎旭是否真的熟識,總之先給點氣勢壓著點。
「⋯」
「凌晨四點了,快去梳洗休息,你睡不著也給老子想辦法睡,我今天就睡你沙發,有事叫我,等等我去跟我弟說一下,怕他想我」
是誰在凌晨跑來找他的,韓無憂今天已經不知道送給劉子烈多少白眼,反正他現在是已經懶的在翻了,畢竟費力又沒用,也不等他同不同意,劉子烈已經走去客廳沙發上滑著手機傳送訊息,然後自然無比的睡覺
「你媽的⋯」韓無憂緩過來後,知道趕不走人,就只能暗罵一聲,然後緩慢移動回自己臥室。
雙人房大的臥室,冷清的讓人不想多待,韓無憂像是走個流程一樣梳洗完後爬上床去,才想起忘了處理今天的不明來電,畢竟有太多突發狀況,韓無憂疲憊的嘆了口氣,便拿起手機準備傳訊息請陳丞晨幫忙,然而卻被印入眼簾的消息吸引了。
『無憂,我說江黎旭,很抱歉擅自跟小胖前輩要了你的電話』
訊息簡短有力,顯示訊息時間在3:46,這個時間還在工作嗎⋯,韓無憂默默的盯著看了一段時間,然後將其號碼加入聯絡人列中,並緩緩的放下手機,好像因為今天的情緒起伏太大也太多,又或許因為開始正式自己的問題了,突然有股久違的睡意湧上,他平靜的盯著天花板:「明⋯上班的時候處理吧」說罷,靜靜的閉上眼。4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xFk5xrQP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