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蘭茵讓人扶回來時,已跪得臉色發白,見了袁姨娘與流雲哭得不能自己。
袁姨娘無法說什麼,只拍拍她的背:「都過去了,沒事了!」
謝蘭茵躺下後,流雲提來熱水為她敷膝蓋。香爐的艾草早就備好,謝蘭茵一回便幫她薰腳。白姨娘讓灶上溫著建蓮百合湯,這時也使人端來。
不過再妥善的照料也止不了謝蘭茵的淚水,她哭著說:「我沒有做錯,為什麼罰我?」
袁姨娘一面幫謝蘭茵擦身子,流雲接過布來搓洗、換水。袁姨娘聞言嘆息:「這世間最不缺的便是不公平,你待如何?」
謝蘭茵又怒又氣:「二姐動不動便要挑撥虞姐姐,她們鬧僵了結果我受罰!」
袁姨娘聞言沒有正面答覆,只問謝蘭茵:「你真心覺得你二姐愚蠢嗎?從沒做好一件事?」
謝蘭茵以為袁姨娘欲幫二姐說話,頓時委屈湧上心頭,哭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我受罰不是因為二姐闖禍嗎?她為什麼要那樣對虞姐姐說話?」
袁姨娘卻答她:「你覺得天下間的聰明人差不了你,二姐最好也像你這般冰雪聰明?謝蘭茵,你太過自負。」
謝蘭茵讓袁姨娘氣得棉被捂面:「對,我蠢我笨我該罰,這樣行了嗎?」
袁姨娘說:「我本來覺得你可憐,不過見你受罰回來是這幅德性。處罰你,挫一挫你的銳氣又成了好事。」
謝蘭茵在棉被裡嘔氣:「最好以後小廝丫鬟做錯事也來罰我!」
袁姨娘說:「小廝丫鬟做錯關你什麼事,誰做錯罰誰便是。」
謝蘭茵抓到話柄:「你瞧,對待下面的人還講求賞罰分明。為什麼對我不如此,難道我頑劣不堪,所以罰我特別重?」
袁姨娘輕拍著棉被裡的謝蘭茵:「你怎麼拿自己比下人,傻姑娘!姨娘說給你聽,下人身不由己,賣身契還在主子身上,賞罰分明以示主人家的寬厚仁慈。你不同,你是主人身份。不是你做錯所以罰你,而是家裡對這件事的表態。」
袁姨娘又說:「你覺得你二姐像你一樣聰明伶俐你便不會受罰嗎?即使你們談笑風生,你還是會受罰。我聽流雲說橘兒拿了大少爺的畫上遠黛閣交舒雲,這件事本就不合適。什麼身份才做什麼事,紅榴身為大丫鬟卻便宜行事,才叫虞姑娘知道太多你大哥的事,因而起了悔婚的念頭。」
袁姨娘輕拍棉被的手不曾停過:「你受罰是樁樁件件碰在一起的事所致,並不是做錯事。如此有什麼好生氣,內心坦坦蕩蕩不好嗎?」
謝蘭茵掀起一角偷覷,見姨娘溫柔看她,才說:「我跪在祠堂聽路過僕人閒話,一人說三小姐做錯事所以挨罰,另一人又說罰得那麼重肯定是不得了的大事罷?一人問:是不是失了清白?另一人答:若失了清白定往家廟送,遠不是罰跪了事⋯⋯兩人這麼嘰嘰嘎嘎。」
袁姨娘繼續拍著謝蘭茵的小臉:「然後呢,大張旗鼓告訴人家你的清白嗎?小傻瓜,別人怎麼想不重要,你怎麼想才重要。昭告天下的清白不一定清白,你內心的光霽是別人怎麼潑髒水也玷污不了。」
謝蘭茵問:「姨娘,你真的這麼想嗎?」
袁姨娘笑道:「你內心的仁義會陪你一輩子,成為支撐你的脊梁。」
謝蘭茵又說:「我知道⋯⋯也不氣二姐了。」
袁姨娘說:「這件事與你大哥的關係大些。」
謝蘭茵嘆氣:「我沒辦法怪大哥,綠枝姐病重,他只是選了救人。」
話至此流雲走了進來,又提熱水幫謝蘭茵敷腳。謝蘭茵肚子餓,喝了建蓮百合湯很快便沉沉睡去。
流雲幫謝蘭茵拉好被子,說:「唉,三小姐這遭真是無妄之災。大少爺欲救綠枝竟牽連三小姐跪了一整天祠堂!」
袁姨娘說:「大少爺平時疼愛蘭茵,幫她哥哥受點罪便算了。」
流雲也幫袁姨娘舀了建蓮百合湯:「大少爺救了綠枝,希望風波就此停住。」
袁姨娘反問:「事情本該到此不是嗎?」
流雲搖頭:「我總覺得綠枝看大少爺的眼神不一般,此番大少爺救她,只怕她一顆芳心陷了下去。」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uLUWH1OJY
***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0mUb52ypk
流雲口裡的綠枝經林太醫子侄醫治,如今已經好多了。也許是生病期間睡得多,深夜時分反倒睡不著,她便這麼直盯盯望向屋樑。
院裡嘈雜的聲音卻漸近,腳步停在她的房門。來人輕敲門:「綠枝姑娘,小的奉命送紅榴姑娘回來。」
門方推開,一陣寒風先入,隱約能見兩名婆子一左一右攙著紅榴。
綠枝趕緊起身拿火摺子點燈,不點還好,一點嚇了一大跳--紅榴慘白著小臉,雙膝都是鮮血,兩尖繡花鞋拖著泥痕,看著出氣多進氣少,淒慘得令綠枝心驚膽跳。
綠枝驚呼:「紅榴,你怎麼了?」話出口綠枝才意識到自己發不出聲音,還沒從病裡恢復。
一名婆子說:「紅榴姑娘辦差出錯,被罰跪在夫人院子。夫人沒叫紅榴姑娘不敢起,又讓灑掃的趕去角落,跪著那粗糲的石子,一雙腿跪成了這幅模樣。還是舒雲姐見夫人心情轉好,趕緊提起紅榴還在罰跪的事,這才讓咱倆攙紅榴姑娘回來。」
綠枝不是不通俗務的人,塞了碎銀子給兩名婆子:「辛苦大娘,這些與你們喝茶,我送你們出門。」這些話說了兩遍婆子才聽清楚。
「綠枝姑娘,你真是菩薩心腸。」兩名婆子笑容滿面的收下碎銀,出去還幫忙關門。
一場病讓綠枝消瘦不少,使她同病相憐看著紅榴。
綠枝送走婆子,拿來剪刀剪開紅榴褲管,厚敷白芨粉。她見著紅榴慘白的小臉和著淚痕汗水,想著紅榴喜淨,便打水細心幫紅榴擦拭臉蛋。
紅榴這時睜眼,淚水漣漣的說:「綠枝姐,我辦差沒辦好,害大少爺的圖差點讓虞姑娘撕了。便宜行事也差點害死你,幸虧大少爺機警,立刻帶你去林太醫哪兒。不過害得大少爺因此挨打,相看也不成,都是我的錯!」
綠枝輕拍紅榴顫抖的背:「沒事,還有我在,你先歇著,大少爺那兒現下誰值夜?」
紅榴說:「許是夫人派過去的丫鬟吧?我跪了兩天兩夜,天昏地暗,什麼都不靈通。」
綠枝聽見紅榴的話,想著夫人也許將淺雲派去照料大少爺,也不心急,陪伴紅榴直至紅榴熟睡。
夜慢慢的深,綠枝熄了房裡的燈卻翻來覆去睡不好。一開始覺得屋裡都是藥味害的,開窗透氣,映入眼簾卻是院裡池塘、石亭蘭花。綠枝不由得想起大少爺來。
那時她渾身冷汗淋漓,氣息微弱,有種自己將要死去之感,所以交待紅榴,自己沒有家人,攢下來的銀子與紅榴,壓在針線籮筐下。針線籮筐裡藍絲綢白鶴香囊則給大少爺,省得他總被蚊蟲咬。
不知為何大少爺衝入她的房裡,抱起她來說要帶她看太醫。她答:「吃了藥也不管用,越發虛弱,能在死前見您一面,綠枝此生無憾。」
綠枝看著大少爺將香囊繫在腰上,當真心裡沒什麼遺憾,淚水盈眶。
大少爺說:「以往生病,都是隨意抓了藥吃,是不是寒症吃了寒藥也不知曉。也可能抓了相剋的藥。越發虛弱便不能再吃,誤了性命該如何?」
綠枝淚眼迷濛道:「無論如何都是我的命,認命便是。」
大少爺答:「我希望你平安健康活下去。」
那時冷汗浹背的綠枝感到一絲暖意,那時大少爺帶她到了林太醫子侄的醫館,林大夫把脈後說:「吃了相剋的藥才會虛弱至此,我開些溫補的藥與你。」
她赧顏答:「我只是丫鬟,您別開太貴的藥,賣掉我也吃不起。」
林大夫說:「有你家大少爺這冤大頭,金貴的藥怎麼開不得?包管藥到病除。」
大少爺笑回:「那你儘管開,什麼金貴開什麼。」
她那時覺得林大夫性情放達,後見大少爺與林大夫敘話,才知曉他們是舊識。後面大少爺帶她回府,交待橘兒每日幫她煎藥。
待她好些,才從橘兒哪裡聽說大少爺私帶她出府錯過了相看,因此被老爺打得腳底板沒有一塊完肉。
綠枝終於知曉不是那裡是藥味難受,而是她的心裡裝著大少爺,沒確定大少爺無恙,她根本睡不著。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o6CDNIsK4
* **
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yJUgu2uEc
綠枝到大少爺門前輕敲:「奴婢綠枝,進來伺候。」
綠枝等了一會兒才推門入屋。原以為會遇見淺雲,結果入內屋卻沒遇見值夜的人。
內屋昏暗床帷緊閉,隱約可見大少爺睡在裡頭,值夜的小床收在原處,並未拉出。
就在大少爺受罰,睡不安穩,時有呻吟傳來之際竟無人值夜,綠枝頓時心疼得不得了。
綠枝走近床邊,輕聲道:「大少爺,奴婢綠枝進屋伏侍,您的身子還好嗎?」說了話才記起自己一點聲音也無。
拉開床帷,大少爺嘴唇乾裂,雙頰緋紅。綠枝氣得渾身發抖⋯⋯這是放任大少爺捱疼、口渴?她摸了大少爺的額頭,發覺大少爺正在發燒,這便
抽出帕子替大少爺擦汗。
不久擦汗的帕子濕透,大少爺卻不停發汗。衾被捂住的身軀早已汗濕淋淋。
綠枝心一橫,準備幫大少爺換一身乾淨的衣裳。翻來薰香過的衣服,大少爺卻死死壓住濕衣。
綠枝想將大少爺翻過去,這樣才好脫衣服,結果一個踉蹌反跌入大少爺的懷裡。大少爺瞇著眼問她:「是你嗎?」
綠枝不知大少爺將她誤認為誰,不過她努力的說話:「大少爺,我是綠枝,你認錯人了?」
大少爺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綠枝驚得渾身發抖:「大少爺你快醒醒!」
許是她的聲音太小聲,大少爺始終半睡半醒,大少爺嗅聞她身上香氣,將臉窩在她胸懷,那彷彿他倆是極其親密的人,彼此眷戀。大少爺不再妄動,只將她摟在懷裡睡了。
此時綠枝將大少爺摟在胸前,而大少爺又將她摟在懷裡,她忽然熱淚盈眶,好似大半生的夢想實現!
大少爺嚷著:「好熱!」綠枝才想起大少爺正發著燒,因想幫大少爺換衣她才誤闖床榻,被大少爺抱住。
綠枝扎掙幾次無法脫身,而大少爺的身體卻越來越燙⋯⋯與大少爺相反,雖說林大夫開了溫補的藥,她的身子卻極其冰涼,大約她的底子薄,不是一時半刻能養好。
大少爺那時若不救她,自然沒有後來挨揍的事,也不會在寒夜裡發著高燒無人照料。綠枝越想越是心疼,沒多猶豫便脫下自己的衣裳,以冰涼的身軀貼著大少爺的身子。
綠枝僥幸的想大少爺病得迷迷糊糊,只會以為正抱著竹夫人納涼,她等大少爺熟睡下床,只要不說便不會有人知曉這件事。
綠枝緩慢轉身背對大少爺,大少爺卻伸手繞過她的腰枝慢慢撫摸她的酥胸,直至解了她的褻褲⋯⋯綠枝嚇得渾身僵硬。
綠枝又驚又疼也不敢聲張,只希望大少爺趕緊了事,放開她來,大少爺卻越發溫柔,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她流了淚,自此再無半點怨恨。
無限恩愛,殢雨尤雲後,綠枝不敢停留,趕緊下床,忍著不適收拾狼藉。她不恨大少爺,只怪自己魯莽。
ns216.73.216.76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