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牆之下 - 初秀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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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初秀

春九一人

Aug 22, 2023

74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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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達利病了，病得很重。

最初梅蘭莎只是覺着卡利達易累了，總是沒精打采的。往往她舞畢回房，不過黃昏，便見到卡達利趴在梳妝桌上，叫也叫不醒。

地上褐色的髮絲越來越多，卡利達梳洗時也常常大把大把的掉。

先前巴結她的人們都不見了影子，再沒有男人讓她去陪酒，本來打算照顧梅蘭莎也被她趕了出來。

被推出房前，梅蘭莎清楚地看見她本來白滑的肌膚長着悚然紅疹。所有人都在阻止她們見面，他們說她得了髒病，是絕對不可以靠近的。

房內的薔薇太久沒人澆水，大概不用多就會枯死了吧…

趁着入夜，梅蘭莎摸黑進了房間。

襯着朦朧的月色，梅蘭䔋見到了卡利達如今的外貌。病魔帶走了她的美麗，臉黃枯瘦，肋骨彷彿是要穿過皮肉，紅點散佈四周，褐色的髮絲所剩無幾，乾褐的唇不知在喃嚒什麼。

給卡利達餵了些水後，終於是多了分人氣，梅蘭莎為她蓋好被褥，默默地坐在床邊守候。

「夏奇拉…夏奇拉…」她奮力地張喉，擠出沙啞的音。

到底是多深的執念，才會令她在昏迷時仍念念不忘。

「你母親啊，就是她命根。」已經想不起這句話是誰說的了「夏奇拉死了後，她把自己關在房裏不吃不喝，失魂落魄的，天天灌酒。唉…」

在梅蘭莎記憶中，卡利達從未在她面前肆酒。她有次因為好奇就想嚐嚐，可是捱了好一頓打罵。

「醒了？」床上的人幽幽醒轉，梅蘭莎把卡利達扶了起來，把枕頭墊高讓她靠坐。

「夏奇拉？…是你啊…」

「抱歉，讓你失望」梅蘭莎打濕毛布給為她擦拭身子。

「死丫頭…我叫過別進來…」

「會乖乖聽話我就不是死丫頭了。」

每天晚上梅蘭莎都會偷偷去探病，卡利達沒再趕過她走，也不發一言，不知道是因為沒有力氣，還是因為氣的。

她就只望着梅蘭莎忙碌，像是要把她刻進骨血，大概又在從自己身上尋覓母親的影子。

卡利達的身體每況愈下，清醒的日子越來越少。有一天，她莫名坐了起來，愣愣地望着那棵不斷跌落花瓣的薔薇失神。她背着梅蘭莎，看不清表情，卻是鮮有的沉靜。

很久以前，台上，光鮮亮麗的卡利達美得張揚，一顰一笑均是無比動人；台下，梅蘭莎身穿粗衣，躲藏在人云之中偷偷遙望，沒看幾眼便被人匆匆扯回暗處，但那驚鴻一瞥，卻已刻在了她心裏。

怎麼會有那麼漂亮的人呢？

在不起眼的房間，在沒人注意的角落，哼着小曲。抬手，薄扇半遮面，只露出一雙美目。下腰，身姿要嬌柔，動作要魅。日復一日，鏡中的女孩豐姿冶麗，還多了分未經世事的純粹。

台上的那人，好像已沒那麼遙不可及。

沉醉於樂聲，跟着施律跳動，她大概也是喜歡舞蹈的，可以忘記現實所有，展現那耀眼的美。

轉身，睜眼。老鴇顯然是在她身後觀察良久了，這個時候她本該去洗表演服的，看來難免一場毒打。人類不屑對比自己低賤什多的生物過於苛責，只要得到優越感，她下場應該不至於太慘。

剛熟練地跪下，打算毫無尊嚴地求饒，對方卻無比親熱地拉住她的手，眼神熱烈，像是在看什麼寶貝般。老鴇興高采烈地領着梅蘭莎到卡利達面前，說她後繼有人，讓她好好調教。

開心嗎？那是當然的，自己總算離憧憬的對象更近一步了。但為什麼？為什麼卡利達的表情如此難看呢？憎惡、暴怒，連假笑也維持不住。

「妳就這麼下賤是嗎？！妳都做了什麼啊！！」她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銳利的長甲爪破了梅蘭莎的皮膚，留下好幾道血痕。大喊大叫、狀若瘋癲，梳妝枱的東西傾盆而下，裂片劃飛。

跑！那是梅蘭莎腦子內剩下的唯一念頭。再留下去，想到卡利達癲狂的模樣，她屈在角落打了個寒顫，自己真的會死！

受人追捧就是好啊，卡利達有充足的底氣跟老鴇叫板，態度強硬，梅蘭莎的舞台夢碎得四分五裂。

又一條髒裙子扔到梅蘭莎頭上時，也許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勾起了對方惡趣味吧。

「哎~妳也是可惜呀」她隨意擺弄着梅蘭莎的臉，輕蔑道「論外表，妳可比卡利達還要好三分，還多了點楚楚可憐的勾人勁。」嘲諷着，那幸樂禍的神情絲毫不加以掩飾。

以色侍人，能得幾時長久？貪新忘舊，娼館從不缺佳人。

怪不得把她分配去幹粗重活，弄得她滿身髒兮兮的，原來是嫌自己擋路了。

婀娜多姿，卡利達一如既往把其他舞姬襯得黯然失色。相比之下，她根本是野草，妒忌的火焰在心頭蔓延。

她不甘心，她不願悄無聲色地來人間一回又默默無聞地走。

沒錢購買飾品，梅蘭莎從園中採下拔下一株薔薇別進髮絲。薔薇生得豔麗，如同她朱唇，深與淺的對比份外強烈。確實，這是場豪賭。求着老鴇給她表演的機會，若是輸了，卡利達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得幸於一副好皮囊，剛亮相便備受矚目。青澀的花蕊，未成熟的甜果，正因未長開才更吸引，稚嫩，卻性感。輕柔的目光從如扇的眼睫探出，使人生出怦然心動的憐惜。

忘形地舞吧，享受眾人的歡呼。本該是這樣的，她看不懂客人眸內的目光代表什麼，但排斥、嘔心的感覺揮之不去，越加強烈，什至近乎使她亂了步伐，甜美的笑容早已維持不下去。

他們叫囂着說拍下她初夜，被老鴇以太小推脫。梅蘭莎渴求的好日子到了，她賭赢了，可她早已難控懼意，衝到房間幾勺冷水下來才勉強鎮定。受着其他人違心的奉承，她竟完全裝不出喜悅的樣子。

珠寶、華服應有盡有，她終於有資格擁有屬於自己的房間。聽別人說，那還是母親仍為頭牌時待過的。她死後，礙於卡利達咬死不讓一直空置。在和卡利達擦身而過時，梅蘭莎故意挑釁般揚眉。她沒敢看卡利達的表情，當野草久了，那股卑微勁一時半刻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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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她也不過是外強中乾地在強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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暸解那層使她不適的目光含意後，梅蘭莎的恐懼只增未減，午夜夢回時，她扒在窗台無聲抽泣。光鮮亮麗的背後，埋藏着腐朽的肉欲，她現在年紀尚小姑且逃過一刧，將來又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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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高牆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