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方休，一地的狼籍與血腥卻在眼前，還尚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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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豺狼使兩兵卒帶走雙俠，押到大帳，暫候王爺發落處置。他站於宮門城廣場，遍地遼闊景色映進眼中，每處皆是幼年熟悉如數家珍，不由得感慨良多，倘若這宮門的王尚存，他可是要被抓起來殺頭的不法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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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他傾全力相助沈王爺，將土匪窩弟兄派去屠了那熊貓村，原以為能扭轉友人命運，哪料反倒是他的命運被改變了。那冷漠的王判下火刀剜眼之刑，實在的尖刻之痛仍在心頭翻騰未去，自此他成了流放的罪人，又因沈王爺以一己之身與他本該處死的刑罰相換，狼老大下定決心不惜一切也要助那白孔雀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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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蹉跎，三十年光陰流逝而過。兩人已不再是當年血氣方剛的孩子，早已成就北方大業、揮師君臨宮門，多年恩怨卻如一場夢魘揮之不去，那些目標與追求催討著他們踏上血染江湖之路，終究等來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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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老沈會如何待羊仙姑？黑豺狼目送早先策馬而去的王爺身影，心裡多少有些計較。深知那些仇恨令沈王爺不願再耽誤一刻，不惜命他發兵血洗樂師村與鄰近村落，都要打造出那些能噴發出黑色焰火的神兵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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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該一償夙願了吧。
如今，他該恩怨已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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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許，王爺放眼中原之國，誓取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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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這一刻，黑豺狼忽聞得問詢，男子風雅之聲在耳，旋即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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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際，將軍何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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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頭頂巾帽、一襲黑衣的男子步至黑豺狼跟前，持扇拱手問禮。他的身形高大，臉上蓄鬍，頗有幾分儒雅，眉宇間自帶一股文人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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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師。」他以獨眼還禮，又道：「沈王爺已至孔雀宮，接下來有何良策，還望逐一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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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聞得此言，說道：「請將軍調撥士卒，先行據守宮門城各地，將這一帶地形略作探查，派一員兵將匯知情報，鄙人再與王爺帳中議事，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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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將軍點頭稱是，命麾下狼兵悉數潛伏進城，先行掌控城中百姓。正待他傳令安排人馬，見軍師未曾離去，問曰：「你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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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笑道：「將軍敏銳。鄙人有一事相問，與王爺對峙的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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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眼中笑意正濃，只消扯動眉角，刺探之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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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將軍心中一動，暗道此人由沈王爺拜請而來，雖是帳內謀士卻有神機妙算的行事作風，天下萬事都必熟諳一二。想至此，就將羊仙姑與沈王爺之事說了遍，須臾片刻又待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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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軍師搖動手持的白羽扇，眼裡現出狐狸才有的詭秘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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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將軍見這人如此不好再與其周旋，他那心眼讓人有些擔憂，改口稱要去孔雀宮，怕是去遲了，讓沈王爺要人幫忙找不著，又該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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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來到孔雀宮，一步步地登上樓閣，看見一面掛毯懸於宮門之上。那正是由宮廷繪師在前朝的王與王后還被人稱之為王上的時期所繪，意圖讓尊貴的孔雀王與王后能時刻俯視宮門城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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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曾經是孔雀王朝的一貫傳統，假如沈王爺能繼他的父君之後成為王，他的尊容該被繪在下一面高貴的掛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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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羊仙姑目光冷淡的掃視過去，見沈王爺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父母的掛像，她收回視線，注意到幾隻黑色猩猩的出現，那些來自北方的漢子勇武蠻橫，卻服從於孔雀王爺之下，想必這三十年之間，他沒少四處征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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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本王，羊仙姑。」沈王爺緩緩道：「父君與母后已逝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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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葬在孔雀宮後面那座塔。」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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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王爺端詳了片刻，目光轉向尾隨而來的精銳士兵——兩隻猩猩與圍繞著孔雀宮的狼兵群，都在等候他的發號施令。心中暗忖幾許，他甩袖一揮，指著掛像下達奪取宮門城的第一道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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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東西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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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兵們與猩猩順利的完成王爺交給他們的任務，將掛毯撕去後丟棄在孔雀宮門前的某處角落；而後進一步詢問王爺是否將其燒燬，沈王爺拒了這提議，只要他們把東西放在原處，不可有人隨意處置，否則必依軍法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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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沈王爺的指示，整齊成隊的士兵始終緊隨其後，恪守紀律。自從大軍進城以來，幾乎沒有任何聲響傳入他的耳中，這便是他成就的大業，一支精銳之師。沈王爺望著身後光景，眼底盡現滿足之意，想到多年前與父君、母后絕別時，他們畏懼地否決了他，如今是該後悔將他放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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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君若知曉他有如此成就，豈能如此輕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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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宮向來是整座宮門城最尊貴的宮殿，既可俯瞰宮城，亦是千年江山的象徵。宮門百姓仰望著它，居於風光秀麗、蔚為壯觀的王城裡，這座漆紅色的樓閣恆古不滅，縱然朝代更迭，位在孔雀宮最高樓閣的淩霄殿，仍然屹立不搖地居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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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當年孔雀王登基之處，賢明的王坐在殿上召見臣民，與文臣武將議事，殿內豎立六個頂樑大柱，肉眼可及之地皆有華美的孔雀與龍的雕像，極其壯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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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裡等著他們的，是昔日孔雀王朝歷代統治者得以登上的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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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正午，一道陽光射過，發出黃金色澤的光芒，照得淩霄殿明亮如晝。沈王爺的大軍四散守在殿上，淩霄殿中央有一個王座，那便是過去孔雀王行使權力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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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冰冷地拂向兩人的臉頰，周圍沉澱一種寂寥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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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王爺緩緩向前走著，同時緩著他內心的情緒，直到看見記憶中熟悉的金色高椅，他快步走過羊仙姑，發出一聲愉悅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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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時三十載，孤終於又見到了父君的王位，孤自幼在此玩耍，看見父君受人民愛戴的情景，他向孤承諾，總有一天要把這個位子傳給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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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登上臺階，雙手抓住金椅扶把，表情神色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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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孤等待的時刻已經到來，現在夢想終於得以實現……孤嶄新的孔雀王朝，沒人能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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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仙姑默默看著，並未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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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沈王爺，你夢想何等沉重，我們實在搬不動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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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猩們合力扛著龍大砲到大殿中央，打算塵埃落定的位置，順帶抱怨幾句。沈王爺對他們沒有經過自己同意的決定感到不滿，正在下達指揮，聞得兩個身強力壯的將士之言，這下更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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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些沒用的猩猩，本王正在述說未來美好的遠景，竟想來阻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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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非我等辦事不力，它真的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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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王爺向左一指，令將士挪動大砲。「這份沉重是理所應當的。經過三十年等待，本王終於奪了宮門城，這一切都必須與孤的設想安排相致，而孤只能接受完美，你們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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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士們沉默地照辦著，兩猩猩費力地挪移龍大砲，實在搬不動便叫上其餘的狼兵。他們一面推動，一面觀察王爺的表情神態，等候他覺得無可挑剔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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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被沈王爺封為將軍的黑獨眼豺狼，帶著一襲蠻橫之氣，連不迭地跑到樓閣最上層，氣喘噓噓地吼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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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王爺，先別關心那些東西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等著你發落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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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將軍大叫的聲音，如一盆冷水澆熄沈王爺臉上欣喜若狂的神情。他眼中盛著怒意，一面看著搬動龍大砲的猩猩士兵，一面朝將軍罵道：「安靜！這淩霄殿何等場所，由得你嚷嚷？給本王消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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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打擾你……呿，還不都你麼？沒事造這火砲也太重了，竟要大夥兒為你搬上來？工錢不加倍說不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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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將軍雖官封將軍，實則更有那麼一點土匪頭子的味道。他外型粗狂，個子僅高過沈王爺的肩，左臉帶疤讓人看得心驚害怕，生得狼背狼腰，拿起山刀砍人時穩當，跟自家主子抬槓時嘴碎到一種不怕死的境界，不知他對王爺是忠心亦或瞧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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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沈王爺朝他怒目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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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錢？」將軍的眼睛立刻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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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提到本王要發落何事？」沈王爺臉色一沉，忍耐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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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吶，咱們費了好大勁好不容易攻入城了，肯定要搞點驚天動地的大事囉！」將軍提議地說道：「比如先建個後宮，廣納宮門各路美女，選秀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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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嗎？」沈王爺沉聲問著，他皺眉的時候，聲音也越來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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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分我幾個那自然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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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作夢！天下未得，何來立妃之事！」沈王爺見他居然在期待地搓手，惱怒地朝他臉上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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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仙姑只是看著，盡可能不去沾染那份鬧騰。原因無他，一是不瞭解這些人有甚麼目的，二是將軍正是她所忌諱、混存在危險中的不法份子，三則是惱這沈王爺不顧身分降低自己的格調，全是因為他墮落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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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王爺與將軍正在爭執，誰都能看出來沈王爺對將軍的出言不遜竭力忍讓，興許過去同他產生了何種交集，以致一開始的銳芒威勢硬生生折了半。當沈王爺察覺到羊仙姑越顯鄙夷的臉色，忙收停了責備，顯出最初的冷靜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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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王爺，你已經奪取天下了，幹嘛還不立妃討老婆，那要等到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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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這是你跟本王說話的態度？再要胡亂來纏，就讓你從這裡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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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將軍做出一個鬼臉，儘管看起來比鬼還醜。「我滾就滾，但是那門火炮怎麼辦？你還沒決定放的位置，我可要帶他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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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王爺質疑的看著將軍，才知軍師佈置了跟進之策，沉靜片刻後打消了逞威風的念頭，令豺狼將軍統率將士們送戰車入閣，並將其置於合適的地方，糾結角度問題又磨了些許時間，總算安撫了他刻進靈魂的偏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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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看吧，有了這門火砲，休說宮門城，整個中原大地都將臣服於本王的力量！」沈王爺遙指殿外耀眼奪目的太陽與遠方山脈，讓跪了一地的軍隊聽他吶喊的聲音，清冷的孔雀宮中深伏著起兵作亂的王爺那不軌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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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將軍極為贊同的點頭。「既然如此，你打算安排何時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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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按照本王的指示，向軍師傳達，等月圓滿潮之時，大軍向各地諸侯之處進發，此次遠征誓取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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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退了那群吵鬧殺風景的狼，連同將軍也一塊被他趕走。只因他想享受這份勝利滿足的儀式感，這等當慣強盜的狼哪懂得風雅，說不定還會興頭來了在淩霄殿開起酒宴，壞他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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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不遠處羊仙姑的臉色始終不好，也不知她看了多少，儘管情緒隱隱感到異樣，總之成王敗寇。無論他做什麼都沒人能干涉，連這老山羊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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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切又恢復原有的寧靜——或說是死寂，沈王爺重拾陰狠的面孔，轉身對羊仙姑說道：「妳看，這一切如孤所想那樣完美，只要使用孤身邊的這架火砲，中原之國遼闊的大地，都將臣服在孤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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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他說話的腔調又恢復了做為一個野心奪權、篡位稱帝的男人該有的樣子。沈王爺不被她發現的調整呼吸氣息，微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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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孤伸腳往地上輕輕一踏，就有臣子上稟，對孤說這是第一千零一號的領地，問孤是否在這裡建個避暑的行宮。如何，老山羊？妳肯歸順的話，想要這點好處也不是甚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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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羊仙姑神色嚴肅，將他先前鬧騰的蠢相看在眼裡，不予置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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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王爺擰著眉頭，不滿意地盯著羊仙姑。隨後轉念一想，她怎會是任他利誘就會動心的女子呢，若說事實如此，他也許對她不會如此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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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她，反正，他留她一命非是要她這個人，而是她的占卜預言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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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王爺靜了靜，捋了下思緒，重新把它集中在他感興趣的方面——譬如奪權之後如何向世人彰顯他的威名，抑或是對於此次行動的想法，他微微怔著，神色一動，視線忽然轉向羊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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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動地看向沈王爺，見他一下不高興、一下得意，現在又怪模樣的盯著她，過了會面無表情，以寬大的袖袍擺弄著走過來，然後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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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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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本王既從北方跋涉千里趕來，也該讓妳明白，除了要妳替孤消除加諸在孤身上的預言，妳還必須知道，孤在過去的三十年來究竟有何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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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仙姑沉默的看著沈王爺，彷彿預知他接下來會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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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在北方養了一眾不惜出生入死的豺狼大軍，坐籌帷幄的狐狸軍師，以及剛才那個豺狼將軍。另外，此次隨孤出征的一個爆發力十足的焰火工廠……聽起來相當不錯吧？孤如此強大的兵力，無論是征服中原之國還是其他國家，將是輕而易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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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你所謂的作為，僅僅是這種程度的成就？」她問，無動於衷地聽他充滿自豪的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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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王爺挑起長長的黑眉，不是很能接受羊仙姑回問的口吻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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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難道還不夠令妳訝異嗎？告訴孤，老山羊……妳的眼神為何如此淡然？」沈王爺放下負於背後的手，左手伸向羊仙姑，拇指上套著一個羊脂白玉扳指，掌心與虎口結著長年練武留下的劍繭，然後他將它放在她的臉，偶爾用那些變硬的繭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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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言，始終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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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變得跟以前不同了。在妳面前的孤，是個有百般力量的男人……為什麼無法改變妳冷漠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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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仙姑觀察沈王爺因為她的過分安靜，那張志得意滿的臉出現焦慮與不耐煩的神色，於是出聲答道：「我說過，你的外表的確跟以前不同。但是不管從前的你、現在的你，都是相同無可救藥的愚蠢！就算你得到天下又如何，你只是一個醉心暴力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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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孤是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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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所以回來找我，是為了證明你奪權的合法性，有我的支持，你以為能高枕無憂地坐上王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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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王爺試圖說什麼，但他知道的，該死！羊仙姑這個能言善道的女人，雖無武力，卻讓他為難奈何。他想了想，轉而以一種說服的口氣說道：「過去妳曾是宮廷占卜師，孤不願委屈了妳！孤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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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應該說這些。相反的，歷史上每個有野心的叛逆之徒都要大開殺戒以絕後患。站在你面前的是先帝臣子，你為甚麼不動手，殺了我以成全你的奪權之謀？」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6ZFp9Nd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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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仙姑激將的一番話尚未說完，沈王爺抑制不下爆發的怒意，以修長的指頭緊緊扼住她的脖頸，逼她抬頭相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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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最好不要試圖挑戰本王耐心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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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殺了我嗎？」她目光深遠，眼裡盛滿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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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妳還有利用價值，因此孤不殺妳，要妳看孤怎麼破除妳可笑的預言。等本王登基立業之後，妳會悔不當初，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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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仙姑呵的一聲，嘲弄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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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憐，你這些年對過去全無半點悔悟，想必更是恨我，沈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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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王爺被她這樣一句話激得盛怒，些許片刻後，他嚥下不滿，鬆手放開羊仙姑，薄唇細微呢喃著。「別再叫孤王爺，改個稱呼吧，像妳稱父君那樣的方式來喚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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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王。」羊仙姑服從地喊著，深知即使在瀰漫冰冷的空氣中，沈王爺仍然沉浸在他無可救藥的幻想裡，誰都制止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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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應該是唯一能夠阻止他的人，並且她深知，多年後與她相見一直是支持他繼續前行的動力。昔日，年輕的沈王爺會為了她的一句話變得落寞，垂頭喪氣，全是因為他的期待落空──她不禁想起，到底什麼原因使他變得這麼激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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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麼改變呢？沈王爺應該知道這不會有結果的期想，就算他如何努力也沒有用，他比誰都還瞭解……野心與醉心權力的慾望才會趁機侵入他心裡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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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該如何？被他留在身邊，這複雜的感覺依然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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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王爺聽到她喊他的聲音，神色恍惚一陣，心頭升起一道令人喜歡的顫慄，明明只是一個毫無放進感情的稱呼。他攢眉，壓下內心不平靜的起伏，將其視為久不見羊仙姑而生的情愫，畢竟兩人曾經有過師徒之誼，他就是冷血無情，仍然沒法全數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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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只有這點感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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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四目相對，餘下的，只有擺脫不掉三十年前那一點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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