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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羊仙姑決意遠離紅塵,隱去自身蹤影獨居起來,就是蒼天已死,與她再無干係。
可俠客們並無她這樣的豁達,為了守護天下百姓,他們勢必一戰。為此,那位被身世所擾的神龍大俠與蓋世五俠前去阻止船隊行進,可是沈王爺的火筒太厲害,三兩下把五俠打得七葷八素;神龍大俠亦在一場暗夜中失去所有同伴,形如沈王爺的囊中物,只要他令下,這個拯救功夫的計劃就會完全失敗。
沈王爺號令集結的船隊,一艘艘浩浩蕩蕩地從宮門城的運河出發。他勢如破竹,所向無敵,麾下兵將強如鬼神,很快制伏住神龍大俠。
他拿著槍緩步走出船艙,微笑以待。「你的忌日就是現在,本王的孔雀元年……如何?」
「去你的孔雀元年。」少年憤恨地說。
「你好,熊貓。」沈王爺晃了幾下長槍,挑釁的朝少年笑道:「你有什麼遺言交代否?」
「告訴俺!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先前讓你逃掉,那是因為我知道當年你也在那裡!」
沈王爺問:「哪一個晚上?」
「別想裝糊塗,就是那一晚!」
他笑了笑,目光一瞇變得陰狠。「噢,那一夜。」
「是的,那一夜!」
「本王的確在那裡,孤看見你的父母遺棄你逃跑了……不過,你就算死也要知道真相嗎?」
少年叫道:「當然!呃……雖然不太想死,可俺一定要弄懂真相。」
「弄懂又如何?」沈王爺把槍放下,負手走向少年,將腳用力地踩住他的頭頂,面露一副想殺之除快的冷笑。「你既奮不顧身地想死,本王就給你一個痛快。」
「你放開阿波!」蓋世五俠齊聲大喊。
少年忍耐他的腳帶來劇烈的疼痛,只道:「沈王爺,現在就給我答案!」
他像煩膩般收腳而用力踹開少年,讓其翻轉一圈,重重跌在甲板。
「神龍大俠,你以為知道真相就能治療你的創傷麼?它能填補你靈魂深處的缺口?可憐的孩子,這就是本王給你的回答────你父母不愛你,但是別失望,讓本王治癒你的傷口,變成憎恨命運的人。」
豺狼將軍在沈王爺的示意,把火筒口徑對準少年。他來不及反抗,被引燃焰火的火筒近距離擊中,身子被一顆鐵彈準確地砸中,跟它一起飛向遠處,最終跌落深淵。
「阿波——」悍嬌虎激烈地喊,恨恨地罵著沈王爺,罵他毫無感情。
沈王爺聽了沒有反應。心與外在的神情一樣逐漸寒冷而失去知覺。就像年輕時的他,本來是張白紙,只能被焰火薰染成黑,無藥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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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沉落湖裡,眼前泛起無數混亂的記憶。直到一雙溫柔的手撫著他的額頭,為他治癒了痛苦,惡夢才就此結束。
他眨動眼睛,視線內的所有模糊景象變得清晰,發現一名女子在他身上插滿銀針,令他痛得慘叫。
「妳做什麼?難道想殺了俺嗎?俺可是神龍——」
「如果要殺你,直接讓你漂在湖裡就行了,做事橫衝直撞的孩子,這樣不足以打倒沈王爺。」女子拔下少年身上的針,替他穿上衣服。
少年問:「妳是……喔,不是羊仙姑嗎,為什麼要救我?」
羊仙姑回答道:「你命不該絕,你必須完成使命。」
「妳到底在說什麼?」他不懂的。
羊仙姑起身,端了一杯茶給他,接著走到草屋門口,看著掠過一道焰火的黑夜。
「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你確實太小了。但是你應該還記得,你生活在一個和平的村落,直到沈王爺出現,親手摧毀你的幸福。」
羊仙姑繼續說:「年輕的沈王爺是宮門城的下任統治者,他是個天資聰穎的孩子,注定要當上宮門城的王,但是他不滿足,還想要的更多。」
「然後呢?」少年問。
「我預言將有一名黑白相間的勇士阻止他的野心……那名勇士是你,一隻熊貓。但是,我沒有預見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很遺憾無法挽回你家族的悲劇。」
少年臉上浮現沉重的表情,彷彿在他心裡的迷惑,都被羊仙姑幾句話解開了。
「孩子,也許你的故事沒有一個快樂的開始,但是你要明白,只有不幸的開始並不能造就你的人生。你選擇成為什麼樣的人就會變成你想要的那種人,告訴我你是誰?」
「俺是……俺是阿波。」少年說:「可是,我不瞭解沈王爺的事情,妳為什麼要幫助我,難道妳希望我打倒他?」
羊仙姑懇切地轉身。「只有你可以拯救沈王爺,請你將他從黑暗中帶回光明的世界。我相信我做的預言,只有以力量打敗他,才能結束一切……」
少年搔搔後腦勺,有些困惑。
「怎麼了嗎?」
「俺腦袋不太好使,不懂妳的意思。不過,妳既有異能,何不自己阻止他?不是俺說,感覺這一切都是從妳預言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呃,我不是有意的。」
羊仙姑低著頭,沮喪著。「沒用的,他不再聽我的話了。」
「如果用說的沒用,何不用心告訴他呢?儘管沈王爺非常可恨,妳要是不表達出內心想說的話,他又怎能感受妳的悲傷?」
聽少年的一番話,羊仙姑站在原地目送少年離去,卻未能得出一個結論。沈王爺即將起兵,她該怎麼拯救他的心?怎麼拯救一切?
這一刻,在沈王爺的船上,猶為了打退神龍大俠而歡呼著──
沈王爺看著遠處河面,平靜無波。
「愚蠢的武術家竟想阻止本王,都是些酒囊飯袋!心頭大患已除,剩下來的,便是爾等。」
被綑綁吊在船上的蓋世五俠,充滿敵意的瞪著沈王爺。
「阿波一定會打敗你的。」
「是嗎?他已經摔進湖裡,再也爬不出來了。但是無需悲傷,因為你們將會成為火筒射出美麗煙火的一部分。只要本王船隊在其他港口登陸,你們堅持捍衛的功夫就會完蛋,中原之國也將臣服於孤!」
悍嬌虎咬牙切齒,啐道:「儘管做你的春秋大夢,即使我等死絕,還有人會拚死相抗!」
「我等著。」沈王爺別過頭,朝狼衛兵們喊道:「起錨!」
然,氣勢萬千的船隊開始在運河上航行,沒有多久就碰到難題。
「沈王爺!前面出現了一座橋,我們怎麼過去?」
「毀掉眼前的障礙!沒有東西能夠擋住孤的去路,把一切都毀滅掉,就能得到中原大地的領土,開火!」沈王爺指著黑暗的前方,那一顆顆黯淡的亮點。
「你這個懦夫!」
突然間,熟悉的聲音如劃破寧靜夜晚的焰火,轟隆隆地響起來。
沈王爺心裡很清楚,那是阻礙他大計的一顆絆腳石發出的聲音。他惱怒地低語道:「可恨,本王得殺這隻熊貓多少次?他是不死之身嗎?」
豺狼將軍站在船頭,回頭朝沈王爺喊道:「沈王爺!一隻大熊貓擋在你命運的大道上,該殺了他嗎?」
「快開火把他從橋上轟下來!」
少年朝沈王爺的方向吼道:「俺來為你做一則預言吧,沈王爺,你準備好接受正義的制裁了嗎?現在釋放蓋世五俠,接受你宿命中的毀滅!」
船上煙火齊射,頓時砲響連天。
沈王爺看著少年,那聲音巧妙地遮斷了遠處少年的吼聲。「什麼,你到底在說什麼,本王聽不見——該死的,先別放煙火了!」
「我要說的是……」少年咳嗽幾下,說:「我要擊敗你!」
「架好鐵彈,瞄準他的方向!」沈王爺招來豺狼將軍,沒有耐心的低嘶。
「什麼?喂,等一下,不應該讓俺和你耍個肉搏戰嗎?」少年大吼,但沈王爺離他實在太遠了,他就是急也沒辦法。
當豺狼將軍站在船頭指揮兵士們架上火筒,發現那些發射鐵彈的火器們朝他的位置瞄準,急得大喊:「別開,別開火!是自己人!」
沈王爺眼中充滿仇恨與憤怒,他聽不見將軍的聲音,耳邊只有他發出的愉快笑聲。
「現在,攻擊!」
少年發現船隊內部一片慌亂,正是可闖入的縫隙,見機不可失,連忙打起一招硬氣功。「沈王爺,如你所願,我們來結束這一切!」
「什麼,你……開火!」沈王爺氣急敗壞地吼道:「殺了他,給孤幹掉他!開火!繼續開火!」
少年在跳向船上之前,深吸一口氣,腦海立即湧入那些讓人悲傷的回憶。不知怎麼,他突然很感謝有這些不幸的開端,現在才能過著幸福的生活。他感覺自己不再被這些事物困擾,一面躲閃沈王爺密集向他射來的鐵彈,在七彩的焰火中以雙手劃出太極圖案,一面將鐵彈反逆推向船隊,使整個局勢變成一面倒。
「俺明白了!沈王爺,你還不明白嗎?」
少年跳到船上,再次出現於沈王爺面前,臉上顯現的不是得意的笑容,而是原諒頓悟的表情。
「你是怎麼做到的?」沈王爺問。
「很簡單,你只要放鬆兩肩,雙手騰空畫出太極……或許你還可以高喊一句萬佛朝宗?」
沈王爺咬牙切齒的看著少年,忍耐著想要朝少年怒吼的情緒。「誰在問你這個!孤要知道……你怎麼領悟平心靜氣的道理?孤殺了你的父母、毀了你的一切、毀掉你的生活,你應該要恨孤才對!」
少年聳肩搖頭,一臉歉然地說:「或許俺該如你所說的這麼做,但又如何?我不是神龍大俠,是個平凡無奇又愛吃的胖熊貓。」
「但又如何?」沈王爺不懂的。
「這麼說吧,我的父親是從小收養我的平先生,我有一個武學登鋒造極的功夫師傅大師,還有五個情如手足的同門師兄。我住在和平谷,偶爾也會去玉皇宮,我愛功夫,我知道我自己是誰……但是你呢,你知道你自己是誰嗎?」
想那沈王爺身分多麼尊貴,怎能接受被一個毛孩子說教的屈辱。全身的羽毛當場倒豎起來,並抗拒的看著少年。
「沈王爺,這就是人生啊,傷口會隨著時間的過去而癒合的。你也有痛,何不讓它自己合上?」
「本王可不相信你說的話,不相信傷口會自己合上……去你的!孤根本就不在乎這一切,只要能打敗那個預言……」沈王爺發出尖銳的叫聲,他的情緒也在這刻瀕臨毀壞。
少年搖搖頭,他試著用羊仙姑那種沉靜的態度,不帶一絲情緒地說:「你應該在乎它的,沈王爺,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那不重要,現在的你選擇成為什麼樣的人,你就會成為什麼人……這是羊仙姑把我救起來之後告訴我的。」
「她背叛了……又再次背叛了本王!安敢如此,那個女人竟然——」
「你錯了,她並沒有背叛你,而是要我打倒你,這樣你才能脫離黑暗!」
「你懂什麼?本王不需要一個二十歲的小毛頭來說教!」
「羊仙姑這麼關心你,但你居然毫不在意……相信我,只要選擇放下,你就能得到內心真正的安寧,別再一意孤行!」
沈王爺在激動與憤怒之下頭疼欲裂,不自覺將少年的臉錯看成羊仙姑,那些道理也是羊仙姑經常會說的話,沈王爺本能下抗拒地舉槍插進甲板,吼了聲。
「本王要取你性命……想不到居然還得聽你說一堆大道理……也許你說得對,是該做個選擇,只要殺了你就能扭轉本王的命運!」
少年眼見沈王爺舉槍刺過來,雖感煩惱,更多的是惱他冥頑不靈。
「看來說什麼都沒用了,你根本不聽別人說話!」
「現在說這些有意義嗎?」沈王爺知道現在不過是他死前的掙扎,臉上湧現一股覺悟。「如果不能殺了你,將是本王的末路……你說還能怎麼辦,當然是與你打到其中一方死去為止!」
「那就如你所願,我會如預言所說的打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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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王爺與少年做最後決戰之時,羊仙姑隱身藏在沈王爺所在的那艘船上,近距離的見證這一切。
她無法為自己解釋為什麼偷偷跑到船上,為什麼就是捨不得離開沈王爺。但是,她相信她這麼做是對的,若不是少年不經意的一句話點醒了她,只怕她永遠都要躲在內心的象牙塔裡,一輩子都不敢面對。
過去她用盡氣力,始終不能令沈王爺回頭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她沒有讓他瞭解自己的心,總是躲閃他的感情。她以為這樣能讓他死心,看來是她錯了,這些年她過得好辛苦,已不願再過一次失去他的三十年。
只有這一次,她要把自己的真心完全對他傾訴,就算會死也沒關係。羊仙姑心裡糾結著各種翻騰的情緒,有不安也有喜悅。
沈王爺持槍,把意識與精神集中在槍頭,刺殺向前抑或舞動槍柄,無不迎招拆招,他完全沉浸在與命運中的勇士死戰的樂趣,即便注意到神龍大俠根本不想打,仍然槍槍使力,招招逼命。
少年一招硬氣功推發向前,被沈王爺如蛇般曲線刺進,隨後把它甩到身後。轉眼間兩人打了數十回合,可少年只稍微輕息,沈王爺的招數並未對他造成傷害,反觀王爺自身留下了少年氣功的殘跡,整齊潔白的長衫染上鮮明的血漬,且氣息開始紊亂。
我是怎麼了。沈王爺停下,看著自己拿槍的身姿,發現自己眼光追逐少年的手勢,像畏懼一樣追逐準備發氣功的那雙手,不似以往高高在上像王者般睥睨,他發現自己情況不對,他不應該把戰敗的感覺放在心裡。
——死又如何!因為這小子是預言終究打敗本王的勇士麼。沈王爺注意到少年的眼神有著擔憂,更加氣憤難當,他不要任何人的同情。成王敗寇,一直是他的左右銘,沒什麼好說的,他也不死賴著活命,就當這天數已到。
想罷,他再度連同銀槍飛快地突進少年面前,正舉槍要刺,少年撲進他懷裡快速打了三拳,跳開的同時,他因體力一時不支撐槍在地,搖搖晃晃。
「沈王爺,夠了吧?非要打到最後嗎?」少年喝了聲,收回一雙拳頭。
「本王……沒有輸……你沒有殺了……孤,怎能算出勝負……」他執著地瞪著少年。
「你還不醒悟!」少年又道。
這刻,船上的豺狼將軍與狐狸軍師看著,終於有了動作。將軍向前走了幾步,擋住王爺前面,向少年說了幾句話,解釋沈王爺不可能像個小角色投降認輸。
「他到底是王爺,吃的苦要比你那些都多,而且……這孔雀什麼都沒有,所有愛他的人在他決心對抗命運時,毫不猶豫地離開了他。」
「那是他咎由自取!他在殺俺父母時可是沒有留情過!」少年說。
「所以他受到教訓,只剩他自己活下去,也算償了你父母的債。」將軍這時丟下了山刀,仍然護在王爺身前。
軍師打破沉默的動作,他不似將軍那般感情,而是舉高扇子,暗令大軍拋下手中的武器不再與神龍大俠做抵抗。接著,他拿起匕首切斷綁住五俠的繩子,嘆曰。
「天道始終向著這些孩子,莫要逆天而行哪,王爺。」
沈王爺罵兩人背叛,拔槍便要喊殺。
「你的復仇到最後也不會有結果的,看看你自己變得這麼狼狽,衣冠凌亂,頭髮也散了,你確定還要打下去嗎?」軍師以扇代指,挑明地說。
將軍扶著他快要倒下的身體,勸他到此為止;可王爺怎能接受決鬥沒有結果,選在神龍大俠放下提防的一刻,以火催動後方閒置已久的火筒,做為最後的手段。
——到最後也是死,他都要讓世人憎恨著走到最後一刻。
五俠提醒神龍大俠,而他自然留意隨即射過來的五彩焰火,將那顆鐵彈反推回去。
到最後沈王爺還是選了這一步,世人怎麼想他不清楚,可一定有人為了他而憐憫著,總歸不是神龍大俠等人。
那麼,那個人該是羊仙姑。她目睹這一刻,本來像被釘在船板的身子突然動了起來,一面思考一面不能接受事實的發生。
他會怎麼做?
難道,以沈王爺的脾性,一生得不到最為微小的一份情感,把他逼成一個行徑激切的人。寧可驕傲地赴死,也不受嗟來之食,他便是這種不肯被施捨的人,只因他乃貴胄,不與庶民同歸。
「那顆深黑色,象徵死亡與永眠的砲彈就要擊中沈王爺……」
羊仙姑腦海裡掠過這句話,她撥開擋住眼前方向的狼衛兵,奮不顧身地朝七彩火光最為猛烈的那個地方衝了過去。
「我不為別人,不為公義,我只想守護他,這是我與他相遇的意義……」
羊仙姑看見沉重的砲彈砸向沈王爺,進而爆發出可怕的衝擊力,她看見他被擊沉至遠方的湖面。於是,她躍進了湖裡,循著砲彈的軌道與湖水流動的方向,隱約地看見沈王爺的白影。
另一面,豺狼將軍見到沈王爺被打落水底,知道他不會游水,立即跳進湖底救人。
然而,那名獨眼男子卻看到羊仙姑不畏湖裡兇險,抱著沈王爺不斷游水的畫面。豺狼將軍隱約明白,其實不是仇恨引王爺回宮門城,而是他對羊仙姑那份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感情所致。
他好愛她。但是又不能只為了這個原因而回來,所以他編織了一個華麗的理由,瞞騙自己與世人,長達三十年的對自己鐵壁銅牆般心戰,在這一刻,終於分崩離析。
即使他帶著武器與砲彈,在戰場與心機裡攻防,他每夜的狂笑當歌,只添增內心強烈的空虛。
這位善戰的將軍知道,沈王爺再次與她重逢之後,他的眼裡與心裡都獲取了強烈的感情,他的笑雖然還是與往常一樣傲慢,卻跟過去在北方王爺府那個冰冷的孔雀王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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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仙姑抱著沈王爺衝出水面,她拍著他的臉頰,激動地說:「別死,醒來!你活下來,聽聽我三十年前沒說過的話,為了這個理由,你非活下來不可!」
沈王爺沒有回答,他的意識仍然昏迷著。
「吾王──沈王爺────沈!」羊仙姑拋開了拘束,跨越兩人身分上的鴻溝,叫著他的名字,抱著他的身體,將臉上流下熱燙的淚水,一顆一顆地滴在他慘白的臉龐。
她知道,只要她將內心的感情展露出來,她這一生就要在罪惡感裡渡過。她是一個修道人,不能被俗世之事絆住,但是她悔恨了三十年,仍然救不了沈王爺,所以她決定這一次,她非救了他不可。
「只要你活下來……我什麼都不要了……」
她摸著他的臉,手指滑過他緊閉的眼皮,觸著眼角紋上的朱紅與眉心的朱砂,每一樣都是她所愛的事物。她抱他入懷,擁著他的上半身,渴望用自己炙熱的胸口喚醒他的意識,只有一點點也好,她都希望他活著。
「羊仙姑,把王爺交給我,你們不能待在冰冷的湖裡太久!」
豺狼將軍從她手中接過沈王爺沉重的身軀,拖著拉著游到船邊,在狼衛兵的接力幫忙下,把沈王爺救回來並讓他穿著濕透的衣裳躺在甲板上。
豺狼將軍在沈王爺肚子用力壓著,想辦法讓他吐水,等他承受不了壓力,弓起身體吐出大量湖水的時候,才真正撿回一條命。
羊仙姑勉強撐起疲累沉重的眼皮,看著沈王爺,苦澀地喃喃說道:「還活著,太好了……總算還活著……」
沈王爺起身,用力地咳著,直到他發冷的身體咳不出東西,他用力地呼吸,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將軍見狀立刻讓人在船上生火,脫去濕透的衣袍,拿來一件衣服披在他身上。
羊仙姑走近他身邊,在他抬頭看見她之前,她對他說道────
「沈王爺,我有一些話,無論如何都要告訴你。」她蹲下來,凝視他那張臉上還在適應逃離死劫的神情,像母親般撫著他的頭。
「當我每次看到你有錯誤的想法,實在教人難過……或許這不能說全是誤解,但只聽進話的表意因而對立的你,至今仍讓我感到遺憾與痛苦。你真是個讓人煩惱的孩子,要我怎麼罵你,你才能成長,變成一個獨當一面的男子漢?或者唯有如此,你才能醒悟,才能離開黑暗。」
他靜靜聽著她的訓誡,冷一樣的臉龐,泛起了感情的波動。
「羊仙姑……錯了,全盤皆錯了,孤要的不是這樣……」
「不要激動,你把我的話聽完。」
「自從三十年前,我做了那個預言之後,我就懊悔萬分,不能親眼看你走向繼承先王王位之路,我比誰都要痛苦。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夜裡,我看著你走,心裡好難過。」
「那就重新教導孤做人的道理……為什麼要做那個預言毀掉孤的人生,為什麼要拒絕……?」
羊仙姑蒼白的臉上泛出一道為難的苦笑,她的雙眼盈著淚光,似是給沈王爺的回答。其實她是愛他的。他們有年齡的差距,若是坦然說了,他會被人議論,而且她也不能原諒自己跟一個從小看到長大的男人,發展出這種感情。
她可以是他的奶娘、他的導師、他的臣子。
但是,她做不了他的女人。
她知道就算沒把話說出口,也犯了修道的大戒,她動了凡心,不知道要在和平谷修身養性多少年,才能贖得了這身罪孽────
她搖頭,決定起身要走。
沈王爺現在還沒有恢復力氣,他見她要走,心裡被一種恐慌而莫名的情感攫住,伸手抓住她衣袍的布料,緊緊抓著不肯放。
「我跟你師徒的緣份結束了。你回北方,過屬於你自己的人生。」
她沒回頭,靜靜地說著。
「孤早就沒把妳當成老師。」他說。
起初,她不肯說話。但是,他知道她聽見了。
「孤要妳留下來,哪裡也不准去──如果妳不聽,妳去什麼地方、孤就征服那個地方要了妳!妳去天上、便隨妳到天上,妳去地獄、就追妳到地獄,我們之間的緣份妳說要怎麼斷……?妳怎麼斷……如何能斷?妳這輩子甩不掉孤,下輩子也一樣跟著妳!」
她無聲地嘆息。
「沈王爺,你的母后怎麼會把你教成這種人,你像個小孩子,都已經是四十歲的人了。」
他不敢放開,他怕她逃走,他就這樣一邊抓著,一邊撐著自己的身體爬起來。用著一雙烈火般的紅色眼睛,緊緊地盯著羊仙姑的背,然後在起身的一瞬間,狠狠地摟著她不肯放。
羊仙姑沒有料到他有此作為,她意識到船上有一群上百的衛兵看著,便很尷尬地扭著身體,小聲地對他說:「你這個沒有尊師重道觀念的孩子,放開我,怎麼可以這樣……放肆!」
「不,孤不會放開妳。」他感覺自己花了三十年才挨到她身邊,他等得好辛苦,全身每一處毛髮,都為了兩人沒有距離的接觸而狂喜地顫抖著,而他自己則發出精神病態般的呢喃。「以前孤就是太容易放手,才讓妳逃走,現在說什麼孤也不會那麼做了。」
「你打算做什麼?」
「孤沒有要做什麼,也可以聽妳的話放下一切回北方,但是妳要跟孤走。」
「不可能!我們之間沒有緣份了。」她駁斥著。
「我們之間有緣份,看,它在我們之間,緊緊的相連。」他摟著她說。
「沈王爺,你先放開我。」她以老師的身分命他放手不成,改以祈使句,放柔聲音說道:「如果讓別人看了,私下說你跟一個年長的女人抱在一起,侮辱你名聲的話……」
「妳少說那些藉口,都過了那麼多年,孤也不在乎那些了。」沈王爺抱著她,感覺她的身體暖得令他心痛。「從再見面那時,妳就是孤的人,現在妳還是孤的,以後妳也會是,妳永永遠遠都是────」
她受不了他說那些瘋話。「你的身體很虛弱,聽著,你要躺下來休息。」
「妳不走,孤就放開妳。」
沈王爺那麼說是有理由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羊仙姑只要說出口的話,她一定會遵守。
過去她與先王相遇,那時定下的承諾────守護身為太子的沈,即使沈變成了沈王爺,歷經一個朝代的沒落,她依然待在這片大地不曾離開。
那個承諾的份量,足足有三十年那麼沉重。
「……好,我不走。」她幾番思量,終於把承諾鬆口。
意外的是,她竟感到內心的大石跟著落下。在落下的同時,她聽見在她平靜無波的心湖,那泛起的漣漪,一圈而一圈的響著心聲。
斷不了的緣份,一如結在她心中,那纏纏繞繞的感情。
沈王爺聽見她的承諾,依約把手鬆開,在鬆手同時,他緊撐的意識隨著身體向下倒地的瞬間,再次被黑暗攫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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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仙姑見他那樣,急忙叫來豺狼將軍把沈王爺送進船裡,讓大夫幫他妥善治療。
她站在原地,不知如何自處。
過去她從孔雀王那裡得到沈這顆明珠,她細細培育,期待將磨得發亮的明珠歸還。雖然她失敗了,但是用她一身力量,讓他放下了執著。
即使代價是──她要繼續用時間來償還這份罪孽,她都希望能在遠方看著他變好,像過去一樣有著他自己美好的人生。
沈在她心裡烙下了印記,讓她有了不枉今生的感情。所以她應該走,去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向上天祈禱他有一天能獲得平靜。
狐狸軍師走過來,看著她,微笑說道:「妳不進船廂嗎?」
「你們要好好保護沈王爺。」
「妳那時說的話,是謊言嗎?」他問。
她無話可說。
「他如果不征服中國、多年的心血與努力等於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妳,請不要再次遺棄他吧。」
「我要回和平谷,你把話告訴沈王爺,叫他放下一切回北方。」她說。
「他知道妳的去處,肯定發動大軍踏破那個地方。」軍師冷靜有條理的分析著,「在你們會面的時候,我就明白了……他病態地執著,是因為他對妳的愛已經折磨他三十年之久。他妄想征服中國就能得到妳,唯一讓病痊癒的方式是妳在他身邊,總有一天他會痊癒。」
她看著他,本來想說什麼,但是又放棄了。
「羊仙姑,妳害怕嗎?面對這樣一份激烈的感情,妳覺得那是侮辱嗎?」
「我需要時間跟地方來思考……請轉告沈王爺,叫他保重。」她轉身,往甲板與陸地間移移,在狐狸軍師的目送下離去。
故事的場景不斷轉換,最後來到一個與三十年前相同的情景。
羊仙姑獨自走在在大雪紛飛的夜裡,可是不管她怎麼走,眼前都是一片沒有盡路的路。當她抬頭,好像看見一名女子與少年同行的背影,揉揉眼睛,發現一切是幻影。
此刻,圍繞雪地的黑夜寂靜地向羊仙姑的內心壓迫過去,讓她感覺到沉痛。
「沈殿下,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不會離開你。即使全世界都遺棄你,我仍選擇與你一起面對這個崩壞的世界。」
她低頭,再度抬頭之時,她決心面對自己。
到和平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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