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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家人

染塵

Dec 10, 2023

242

10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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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滕鳶沒有再多說什麼，鞋尖輕蹬一翻身子便往楊春闌攻去。

　　

　　長刀斬下，楊春闌壓低身子以匕首順著劃過刀鋒，解了刀氣，卻見杜滕鳶的手腕忽地一轉，雪光斜刺而下。

　　

　　楊春闌挑了挑眉，身子向後仰倒，幾縷髮絲被刀氣削去。她不在意，右手持著匕首刺向杜滕鳶的腹部。

　　

　　杜滕鳶左手併掌，往楊春闌橫劈而去。楊春闌身子一扭，腳尖微微施力，騰空躍起。

　　

　　楊春闌翻過杜滕鳶上頭，匕首高舉，卻是往杜滕鳶背後使勁一擲，毫不留情地劃破了空氣，泛著寒光，直往拔劍襲來的江陵刺去。

　　

　　江陵瞳孔一縮，轉瞬橫劍於胸前擋開匕首，往楊春闌和杜滕鳶二人方向而去的身子因匕首撞擊劍身的力道，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好似日剛升起時的天邊雲彩，楊春闌的腰側左方乍現刀光急速斬來，她在空中，身子往右側扭轉，有些狼狽地落下。

　　

　　腳尖才剛觸地，楊春闌又往後蹬離，躲開了杜滕鳶隨後遞來的一刺。

　　

　　倏地，長刀離手，杜滕鳶讓真氣包裹著刀身朝楊春闌送去。楊春闌手在腰側，指尖一彈，幾塊碎銀自下擊在刀身前端，將刀從原先的軌道上轉了個向。

　　

　　杜滕鳶向前，伸長手接住刀柄，手腕一轉，揮刀劈下。他真氣如雲彩一般飄渺、難以捉摸，卻又處處帶著凜冽，她不得不避。

　　

　　而她也無心戀戰。

　　

　　楊春闌側身閃過，翻身上空，手一揚，被髮簪挽著的低髻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散了開來。爾後再翻上房舍屋頂，轉瞬消失無蹤。

　　

　　杜滕鳶來不及細看，本能抬手橫刀擋下帶著殺意朝自己飛來的那物，再抬頭卻不見本該在空中的楊春闌。

　　

　　他迅速躍上街道旁房舍的屋簷，瞇起眼睛觀察，卻是瞧不見任何屬於楊春闌的身影。

　　

　　杜滕鳶沉默半晌，收刀回鞘，落至地面瞧著方才被楊春闌作為暗器使用的髮簪，視線又落在那些散落在地的碎銀，邁步朝江陵走去。

　　

　　「她跑了。」杜滕鳶說。江陵聞言默然不語，既然楊春闌能從杜滕鳶手上逃脫，那要在這般廣大的城中靠他倆找到楊春闌簡直是癡人說夢。

　　

　　先不說杜滕鳶，雖說方才二人之間的戰鬥不過片刻，可他甚至無法插入那場戰鬥，何況追捕？

　　

　　「回去交差吧。」江陵嘆了口氣，收劍入鞘，拾起了地上的那柄匕首。

　　

　　「反正一開始的任務也只是來調查鳴翎的行蹤而已，沈懿不會為難我們的。」

　　

　　▽

　　

　　街道轉角那處很快便結束了的打鬥並沒有影響到峨城，城內照舊寧靜，家家戶戶都關上了門窗，準備著忙碌一天過後得來不易的休息。

　　

　　柳家莊亦不例外。

　　

　　特製的薰香流轉在房內，柳夫人撐著頭，視線落在桌面上的一張紙，再移到了面前的年輕男子臉上。

　　

　　「放心，計畫的結果仍然是我們想要的。」她揚起嘴角，手指點著手中的煙斗。「不過是賠了一名刺客而已。」

　　

　　「而我相信那隻鳴翎的毒鳥能處理好後事。」

　　

　　叩、叩、叩叩、叩。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柳夫人聞聲闔上雙眼，揮了揮手示意眼前男子暫避一會兒。男子了然，起身推開木門離去。

　　

　　「進來吧。」柳夫人輕聲道。

　　

　　楊春闌側首看著方才自房中走出並離去的男子，聳了聳肩，跨過門檻走入房間內。柳夫人抬首看著，微嘲笑道。

　　

　　「可真是狼狽啊，『鴆』。」

　　

　　楊春闌撥了撥散亂的長髮，微微一笑，掏出一根金質鳳釵，走前，輕輕在桌案上放下。「不負您所望，葉婉婷已經死了。」

　　

　　「至於柳朮……我想您應當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柳夫人望著那根金質鳳釵，心情愉悅地笑了起來。「真不愧是鳴翎最頂尖的殺手。」

　　

　　「雖然妳的費用稍微貴了一些，可這俐落的速度……我很滿意。」

　　

　　「那麼……」柳夫人吸了一口煙，吁氣，裊裊白煙自她口中吐出。「我賠了一個人，是妳的手筆嗎？鴆？」

　　

　　楊春闌一愣。「原來那是您的人？我還以為是葉城主派來的刺客。」

　　

　　「很抱歉，我處理掉了。我以為您不會想讓人知道是您指使陳茵去暗殺柳朮。」

　　

　　「當然、當然。陳茵我也滅口了，您不需要擔心。」

　　

　　柳夫人聞言瞇起雙眼，看著楊春闌良久，而楊春闌只是微笑應對。半晌，柳夫人垂下雙眼，冷笑一聲。

　　

　　「妳知道的比我想像中還要多。」

　　

　　「多謝夫人誇獎。」楊春闌微微欠身，淡淡笑了笑。「不過是您隱瞞事情的手段還不夠成熟罷了。」

　　

　　「謝謝您的委託。」假裝沒看見柳夫人眸子裡閃過的一絲怒氣，楊春闌不等她開口便笑盈盈地行了一禮。「希望您和柳二莊主的計畫能順利……也祝你們百年好合。」

　　

　　「那麼，期待您的下一次委託。」

　　

　　楊春闌拿起桌案上的一個小錦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內。微微側首聽著房內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她翹起了嘴角，卻又在打開錦盒，瞧見裡頭的銀票時嘖了一聲。

　　

　　「一百兩……我可真是便宜她了。」

　　

　　楊春闌闔上錦盒，翻身躍上一旁的屋簷，往城門掠去。

　　

　　倘若陳茵有吃下自己給她的那顆藥丸的話，現在應該在城外等著自己了。

　　

　　▽

　　

　　陳茵撥開草叢，掩嘴咳了幾聲。

　　

　　楊春闌在江陵帶著自己離開之前就塞了一顆藥丸在她手上，被送入衙門、關入牢中之後，她吃下了那顆藥丸，爾後她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然在城外林中。

　　

　　陳茵回首看著方才自己才逃出來的林子，搖了搖頭。不用想也知道那顆藥丸是讓自己假死的，也只有如此才能在不被發現的狀況下將自己送出衙門。

　　

　　還好她沒有真死，不然就得落得那些屍體被野獸啃食的下場了。

　　

　　她想起白天那名死狀悽慘的刺客，打了個寒顫。她清楚那是柳夫人派來的人，柳夫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活著回去。

　　

　　所以她才回答了江陵的問題。

　　

　　沙沙。陳茵前方不遠處傳來了聲響，隨著人影的接近漸大。她屏住了呼吸，卻在看清來者後鬆了口氣，走出樹叢外緩步向前。

　　

　　「楊姐姐！」陳茵看著楊春闌安然無恙後鬆了口氣，卻又在看見她散亂的長髮後擔心地皺起了眉頭。

　　

　　「沒事，遇上了不長眼來惹事的傢伙而已。」楊春闌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舉起雙手讓陳茵確認自己真的沒事之後拿下了一直抱著的錦盒。

　　

　　「喏。」楊春闌將其打開，拿起其中幾張銀票遞給陳茵。陳茵愣住了，許是這輩子從未見過這麼大筆的銀兩，遲遲沒有接過。

　　

　　「收下吧。」楊春闌笑著說。「就當……謝禮吧，謝謝妳回答我的問題的謝禮。」

　　

　　陳茵聞言拚命搖頭。「這怎麼能……我不過是回答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問題而已，而且我還另外請姐姐幫忙了不少事情……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那個問題對我來說很重要。」楊春闌笑著，將銀票硬是塞進了陳茵的手中。「這筆錢應該夠妳用大半輩子，記得別再去這種骯髒的地方工作了。」

　　

　　「這是迷藥，我擔心妳一個人走夜路會出事。」楊春闌又塞了一個小瓶子到陳茵手上。「我還有一些事情得辦，妳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會有一間客棧，在那裡過個夜再回妳的家鄉，離這裡越遠越好。」

　　

　　「快走。」楊春闌推著陳茵的肩膀催促道。陳茵有些惶恐，可見楊春闌態度堅決，只好點了點頭。

　　

　　「謝謝姐姐，妹妹日後定結草銜環相報。」陳茵感激地點點頭，沿著石板路走了幾步，她回過身來，對楊春闌行了一禮，爾後再轉身往楊春闌指示的方向離去。

　　

　　楊春闌看著陳茵漸漸遠去的背影，抬首望著天邊繁星沉默不語。

　　

　　她記得昨夜的星空好像也是這個樣子。

　　

　　　　

　　

　　昨夜她是第三個進到那個房間的人。

　　

　　翻上並不高的窗台，楊春闌推開窗戶時，碰巧看見陳茵扶著身子已然癱軟的葉婉婷。

　　

　　陳茵聞聲抬首，看見楊春闌時滿臉驚恐。而楊春闌只是帶著笑容，落下地面，邁開腳步朝兩人走去。

　　

　　伸手探了探葉婉婷的脈搏，楊春闌發現她還活著，於是轉向看著陳茵。

　　

　　「妳給她下了迷藥，為什麼不殺她？」

　　

　　陳茵顫抖著，她不曉得眼前這人的來意，可對方卻一眼看出自己在猶豫什麼。她感到恐懼，慘白著臉色擠不出任何一個字。

　　

　　她會告發自己嗎？

　　

　　楊春闌嘆了口氣，從陳茵手中抱起葉婉婷的身子，將她放在床上，爾後手一翻，匕首不知何時來到她手中，楊春闌沒有任何猶豫，俐落地劃開了葉婉婷的喉嚨。

　　

　　陳茵捂住了嘴巴，她沒有想到這人是來殺葉婉婷的。她的目光閃爍，隨後伸手抓住了正在擦拭匕首的楊春闌的衣角。

　　

　　陳茵深深吸了一口氣，抬首對上楊春闌的眼睛。「我得殺了柳莊主。」

　　

　　「請您……替我保密，讓我活下去。」

　　

　　柳朮？楊春闌挑眉望向陳茵的雙眼，勾起嘴角。

　　

　　「柳夫人讓你來殺柳朮？」楊春闌微微側首，開口問道。陳茵一愣，不曉得為何她會知道這件事。

　　

　　楊春闌沒有解釋，含笑看著眼前的少女。「妳有辦法殺了他嗎？」

　　

　　陳茵聞言顫抖著低下頭，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辦法親手殺了一個人。連葉婉婷都沒有辦法下手的自己，有辦法殺了柳朮嗎？

　　

　　腦中倏地閃過那封寫著自己家人死訊的信紙，她雙眼微睜，攥緊雙手，堅決抬首看著楊春闌。

　　

　　「我可以。」陳茵說。

　　

　　楊春闌聞言一愣，愉悅地勾起嘴角。

　　

　　「好，我答應妳。」

　　

　　「謝謝。」陳茵鬆了口氣，卻突然想起自己應當給對方什麼。「報酬……」

　　

　　「妳叫什麼名字？」楊春闌打斷了她。陳茵不解，可還是如實回答。「陳茵。」

　　

　　「陳茵，我不需要報酬。我只需要妳回答我一個問題。」

　　

　　「妳是為了什麼要殺了柳朮？」

　　　　

　　「我的家人……被柳莊主殺了，我得報仇。」陳茵啟唇緩緩答道。

　　

　　「值得嗎？」

　　

　　「賠上了自己的性命，值得嗎？」

　　

　　陳茵垂首，沉默不語，半晌才抬頭。

　　

　　「值得。」她垂下眼簾，苦笑道。

　　

　　「您一定也有不希望他受傷的家人……他若是出事了，您不會為他報仇嗎？」

　　

　　楊春闌聞言思索半晌，輕輕頷首。

　　

　　「拿著。」楊春闌讓陳茵攤開掌心，將匕首放到她手中。她悠悠點燃一根攙了滿江紅的線香，接著邁步走向茶座，理了理衣襬，坐了下來，服下一顆藥丸。

　　

　　「出去吧，柳朮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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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雅悅茶樓驚魂（一）

#3 雅悅茶樓驚魂（二）

#4 雅悅茶樓驚魂（三）

#5 雅悅茶樓驚魂（四）

#7 作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