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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雨墨濂 雨墨濂
Nov 11, 2023 251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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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會努力當韜韜的爸爸，所以陸韜以後不能再叫叔叔了。」陸景濤寵溺地笑道：「要改叫爸爸了，也不能再想著回去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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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韜很好哄，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不過一下子就忘了被陸勛傷害的事情，開開心心地牽著陸景濤去參觀未來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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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韜見到滿是牛圖案的房間便在裡頭又蹦又跳，嘴巴張張合合唱陸景濤聽不出來是歌的牛卡通主題曲，獨自玩了一會，又衝過來拉著陸景濤央求著陪他玩，嘴裡像剛學會一個新詞般，做一件事就要喊一次「把拔」試圖引起他全部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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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多久，陸韜玩累了喊了聲：「把拔，韜韜想睡覺覺。」自顧自地縮到陸景濤懷裡打起哈欠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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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景濤把孩子放在嬰兒床上，蓋上曬過太陽的小涼被子，又塞了陸韜最愛的兩隻牛在身邊，一方面開心陸韜風一般快速轉換的情緒，一方面卻又擔心著是否在暴風般的情緒過去後，那些於大人而言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卻在陸韜的心上留下了一道連陸韜自己都不會注意到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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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我的寶貝。」陸景濤悄聲地在陸韜紅噗噗的臉頰上輕輕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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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無聲無息地關上門扉，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見裡面的情況，確認陸韜沒有被驚醒，他轉頭對著站在二樓與三樓階梯上的兒子說：「韜韜睡著了，我們上樓去你的房間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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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擔心。」陸景濤拍拍兒子，手由後搭在陸勛肩上，帶著他一路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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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勛沉默地跟父親回到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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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韜韜怎麼樣？」面對父親的問題陸勛只是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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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對陸韜是矛盾的，這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解決的問題，要說他討厭陸韜，也不是；說喜歡，卻也稱不上喜歡，連陸勛自己都無法完整的敘述自己對這個弟弟是怎麼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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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愛哭。」陸勛斟酌後，陳述了一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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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韜韜在爸爸這裡每次都笑得很開心喔。」陸景濤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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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為他希望爸爸你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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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景濤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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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勛自知說錯話，遂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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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韜又何嘗不希望他能喜歡上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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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育幼院拿著布偶想跟他玩、分享喜歡的繪本希望他唸、會牽著手帶他去沙坑，說要做大大的牛牛城堡跟他玩過家家……在試養的第一天就說對他說了「結婚」，結婚啊，對一個接受Omega教育的幼童，那就是通往幸福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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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韜把自己所有的好東西都拿出來了，卻只得到他疏離的配合，陸韜不是什麼都不懂，他只是太小了不懂得怎麼表達，卻記住了自己不冷不熱的態度，最後化成了一句「你不喜歡韜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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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那麼希望得到自己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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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陸勛說：「我沒有討厭他，可是……看到他，會想到媽媽，我好想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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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是，看到韜韜就會想到媽媽。」陸景濤眼裡流淌著深邃的愛意，聲音不自覺放輕，仿佛一用力那些回憶就會隨著聲音碎掉，再也尋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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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景濤眼眶盈著些許水光，「韜韜是媽媽留下來給我們的禮物，我希望他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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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陸勛聽了不下百遍，有時候他會想，如果陸韜長得不像媽媽，又或者出生並不是Omega的話，父親是否還能說出一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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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些問題陸勛從未問過父親，畢竟設想的問題一點意義也沒有，它無法改變結果，也只會使雙方陷入尷尬，最壞的，就是再次看見父親悲慟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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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勛不想再看見那樣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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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勛眼神放空地望著陸景濤，時而又緊閉雙眼皺起眉頭，他極力地讓自己的情緒不洩漏出來，輕聲道：「偶爾我還是會聽見媽媽跟那個人的聲音，無論我怎麼跑那些聲音都在身後如影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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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他們都是相同事件的受害者，可那還是只有他才體會過的現實，就算是陸景濤也無法理解他內心深處的痛苦，就像他無法感同身受父親花了一整年孤身尋找他們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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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經歷風霜的成年人，陸景濤仍是捕捉到了陸勛的心思，他沉默地向前並張開手臂，將兒子緊緊地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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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勛猶豫了會，回抱住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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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太勉強你了嗎？」陸景濤寬厚的肩膀微微地顫抖。「你很難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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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勛想，就連父親都能夠接受，甚至願意無私地為陸韜付出，他更沒有資格說不。

　　

　　他不希望因為自己對陸韜的矛盾造成父親的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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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是爸爸的話我也會做一樣的決定。」陸勛在父親懷裡搖頭，「小韜什麼都不知道，他也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出生，但是我們可以選擇戴他回到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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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陸景濤這三年來不斷灌輸他的觀念，他能理解這些，情感上難以平穩地調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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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韜在怎麼樣的情況下出生的，所有的經過他都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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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受精、到懷胎……陸韜在媽媽肚子裡的每一日他都隔著肚皮與陸韜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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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沒有親眼見證陸韜瓜瓜落地的瞬間，但離開前卻聽見了母親哀嚎後響徹的嬰兒哭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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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只能依照著母親的囑咐，不停、不停地跑，直到失足滾落至山用道路，崴著腳又不知走了多久，才被清晨路過的砂石車司機載回市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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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lpha的記憶力拔群，就像雙面刃一樣，帶來了無盡的好處，卻也不可避免地帶來了永恆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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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家裡再無母親存在的氣息與證明，他仍可以記得母親的樣貌，就像昨天才看見她一樣，記憶猶新，但同時，他也會記得那地獄似的一年，就宛若昨日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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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在那一年裡，他仍有母親伴其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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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希望他回到這個家。」陸勛回憶著母親由衷地說：「那也是媽媽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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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母親大腹便便，用與肚子不相符的纖細雙手握著他的，放在微微顫動的肚皮上，對他說：「不管是男生女生，他就叫韜，韜光養晦的韜，陸韜。是個Omega，字的讀音跟爸爸的一樣，出去的時候要一定要這樣告訴爸爸喔，他是媽媽跟爸爸的孩子，就是你的弟弟呦，如果小韜沒有回家，媽媽會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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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後回想起來，他很好奇為什麼母親這麼確定陸韜一定是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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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年齡漸長，日復一日地回憶，他終於悟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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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陸韜是Alpha，那麼當年警察找到那間屋子，看見的就不會只是一攤乾涸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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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會有一具嬰兒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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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試養期：收養家庭經過評估後進入試養流程，半年期間會由主要照護員定期回訪，確認Omega幼童的生活狀況，但在權力的介入之下，大部份仍只是走個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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