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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世翼與飛黃柳繼續前進,傾頹的碎瓦映入眼簾,枯木蕭索。
「這就是乾陽殿?」飛黃柳撿起枯枝端詳。
蕭世翼眺望萬里,不禁感慨,「阿房成,秦人散;乾陽畢工,隋人解體。」
「這大抵就是要火燒乾陽殿的原因吧,所幸也只燒了乾陽殿。」
兩人踏過乾陽殿的殘跡,朝西北的觀文殿前進,越過仁壽殿來到觀文殿面前。觀文殿格局高貴,重檐撫殿垂下綾羅綢緞,月照絲彩薄透,瑩瑩柔媚,如天仙的披肩落入紅塵,含蘊靈氣,飄飄欲仙,恰似天上宮闕。
飛黃柳看著價值連城的薄綃,不禁驚嘆:「如天淡銀河一般。」
觀文殿在綢緞的遮掩下若隱若現,窗櫺雕花細緻,白璧無瑕,龍雕作紋,每一處巧奪天工,渾然天成。他的完美無瑕讓蕭世翼差點忽略其中的詭異,他搭上飛黃的肩,喚回目瞪口呆的他,「柳郎君,觀文殿沒有門。」只有窗櫺。
經蕭世翼提點,飛黃柳也察覺到了,再細觀他處,察覺窗櫺也不對勁,「窗櫺裏頭是封死的。」
蕭世翼說道:「全然看不清裏頭,但最奇怪的還是這座。」他指著鞋前的一扇窗,「怎麼有人將窗做在下方?」兩旁各有一扇窗,高於頭頂,「此處的龍雕亦不尋常,他處飛龍交纏,似戲似鬧;此處的三扇窗卻各為獨龍,張口啣著窗櫺。」
飛黃柳撫上龍雕,細膩的觸感溫潤如玉,「此處必有文章。」
「柳郎君在此研究,我四處看看有無線索。」蕭世翼沿著觀文殿梭巡,走過每一面的龍雕,始終看不出所以然,只好回到殿前,然而卻不見飛黃柳,他左顧右盼尋找飛黃柳,「難不成柳郎君觸動機關了人才不見?」怪哉!一聲怪響也未聽聞。
蕭世翼轉身打算先找出飛黃柳,才踏出幾步,觀文殿傳來詭異的聲響以及飛黃柳的嗓音:「蕭郎君!我在屋頂!」
蕭世翼尋聲音望去,飛黃柳張開雙臂站在屋頂的正脊處,手指各指著正脊兩端的鴟吻,鴟吻乃仙人之貌,兩端各設置兩座,隨著機關牽動的聲音,四座鴟吻分別沿著垂脊滑落。仙人沿著垂脊飛落。
「噹!」四聲其響,仙人彎腰,擱於胸前的雙臂轉動,紗幔飄動,紛紛往四仙人飛去,纂在了四仙人手中,觀文殿全貌現,窗櫺啟。
夜風由窗櫺踏入觀文殿,在殿內流竄,觸動位於天頂的機關,蕭世翼面前的三扇窗櫺陡然劇烈顫動,飛塵四散,以三扇窗櫺作區隔,牆壁分為三部,中央的獨龍推著窗櫺沒入地面,左右則竄入上方屋簷,觀文殿啟。
蕭世翼喊道:「開了!」
「太好了!」飛黃柳一躍而下。
哪知,機關再次牽動,四仙人陡然張開雙臂,紗幔落下,四仙人爬上垂脊,復位正脊兩端,蕭世翼面前的三龍再次竄出,封死方才的路口。
蕭世翼說道:「看來得有人踩著呢!」
「既然如此,我來吧!」飛黃柳說完,一飛煙上了正脊,四仙人再次滑落,門又啟。
飛黃柳俯瞰蕭世翼走入殿內,飛黃柳才離開屋脊,他哪也不能去,所性躺在屋簷吹著涼風,觀賞夜空,玄穹浩大,無星點燦,死氣沉沉。飛黃柳無奈,「還真不是時候。」夜空無趣,那他還能做甚麼?也不知蕭世翼要多久,難不成只能空等?就沒有人來給他消遣?
他閒得發慌,一邊唱著不著調的小曲,「昨見春條綠,哪知秋葉黃。蟬聲猶未斷,寒燕已成行……」眼神數著飛鳥,安適愜意。
燕雀如箭,穿夜越雲,數過十來隻飛鳥,驀然,一抹紅影劃過夜空,飛黃柳倏然騰起,拔出六出銀羅,「終於等著了!」隨著紅影消逝的方位,飛黃柳朝著屋簷走去,有十名祆教中人站在入口前。幾人交頭接耳,不知再商議何事。有一人陡然抬頭,與飛黃柳對視。
飛黃柳輕笑,「這下可有趣了!」他做好應戰的準備,但那幾人遲遲不上屋簷,按兵不動,令他困惑不已,反倒像守株待兔。
他們毫無動靜,飛黃柳也不輕舉妄動。先前聽聞在曲江宴上祆教也在找《臨河序》,加之臨行前住持收到的字條,可見祆教應當早就尋遍觀文殿,已知觀文殿是否藏有《臨河序》;除非……有因素阻擋他們搜尋觀文殿,那原因八九不離十就是機關了。
既然無人能解機關,但為何又要守在門前,也不積極驅趕他這個敵人,難道……他們想坐收漁翁之利?尚且不知裏頭的人是否能活著走出觀文殿,到那時在決定是否出手也不遲,還可以避掉無謂的鬥爭。
飛黃柳想通了祆教的心思,但他可不遂他們的意,他可是閒得發慌的飛黃柳,就拿祆教當作今夜消遣。他持傘,飛下觀文殿,落在幾人面前,不問青紅皂白見人就打,玩得不亦樂乎,心想留在外頭也是不錯的,有祆教練手,不知蕭世翼在觀文殿裡是否也找到了有趣的消遣?
蕭世翼入殿後,三龍又將入口封起。他環看布局,殿內寬敞,梁柱林立,龍雕鳳石,與殿外一般富麗堂皇。四壁丹青重彩,東面青龍繞雲,西面白虎下石,南面朱雀浴火,北面玄武出水。四象大而威嚇,富有神韻,目光凶狠,彷彿要將他吞食入腹。
北方還有一座階梯,蕭世翼打算先查看四象的壁畫有無玄機再上二樓。
他才踏出一步,一聲清脆猶如金銀敲擊,「咻!咻!咻——」四面壁畫射出箭矢,蕭世翼靈巧懸身,箭矢擦過鼻尖,歿入對面壁畫。
他粗算了一下,十隻!一發十隻!這不就是傳言中的諸葛連努嗎!若取得《臨河序》後還有時辰,他一定要拆下一組來玩玩!不過這是後話了,眼下得先當心這些箭矢,況且不知板下何處為機關所在,還是小心為上。
壁畫藏有連努,不可能再藏其他了,於是他朝著樓梯走去。一排排的箭矢齊發,蕭世翼身輕如燕,流星趕月,明亮放著精光的雙眼,凌厲的穿梭在箭矢之間。
為了避免再次誤觸,蕭世翼記下機關的布局,在腦中羅列,結果發現了有意思的事情,為了驗證猜測,他明明已到了樓梯前,卻回頭踩過所有機關,揚起得意的微笑,「原來如此。」
將踩中的機關相連可成圖,觀文殿以南由東至西正好是鬼宿、井宿、柳宿、軫宿之形貌;觀文殿以北由東至西則是牛宿、斗宿、壁宿。
蕭世翼興致盎然,挑眉,「有趣!」
他記下星宿的位置,而後走上樓梯。
二樓布局與一樓所差甚遠,前方乃一條長廊坐落北面,地面橫縱交錯,貌似棋盤。朝遠方眺望而去,盡頭左方左依稀有通道,但他望而怯步,因為那頭擺著一座塞門刀車,尖刺泛寒光,不知何時會向他衝來。
他觀察塞門刀車,尖刺與其餘的刀車有所不同,一般是排列有序;而此處的雜亂無章。算了算,有十四個尖刺,這數字不知有何玄機,姑且先記著。
停滯不前,於事無益,路是人走出來的。
他試探性的在棋格上踩一步,格子陷落一吋,他頓時不敢輕舉妄動,眼睛盯著塞門刀車,過一會兒,甚麼事也沒發生。他繼續踩踏,格子挨著格子,踏到第六步之時,「喀!」腳下與塞門刀車同時傳來聲響,俯瞰腳下沒什麼奇特的地方;抬頭向塞門刀車望去,塞門刀車少了一個尖刺,多了一個窟窿。
蕭世翼恍然大悟,踩對棋格,可除去尖刺,依此應有十四個對應的棋格,而他已經踩去了六個,只對其一。若是踩錯十四格會如何呢?雖然他心中也有了答案,但此刻顯然他是破不了這關,不如賭一把看看棋局是否可重新來過。
他向後退去,腳步偏移,踏了其餘格數,果不其然窟窿再次竄出尖刺,塞門刀車向他衝了過來,所幸他還離階梯還不遠,趕緊撤回階梯處。塞門刀車由盡頭衝過整條長廊,到樓梯口前停下,又快速的收了回去。
蕭世翼探頭,一切又回到原貌。
不知何處為機關所在,只能一一試驗。橫排有六棋格,蕭世翼挨個挨個踏過,接著踏第二排,第二格觸動了機關,尖刺沒入一隻。陸續踏第三排,踏完十四步時。立馬退了回來,等塞門刀車來回衝刺,運轉新的一回,才又繼續試探。
終於在第三排左側算來第三位踩對了一格了,蕭世翼繼續踩著,又觸動了一兩次塞門刀車。如今他已踩對了三處機關,依其布局,再思之一樓機關乃星宿布局,頓時茅塞頓開,三處機關正好是虛宿的形貌。
此地乃北方,北方七宿為斗宿、牛宿、女宿、虛宿、危宿、室宿、壁宿,一樓已現斗宿、牛宿、壁宿。
既然尖刺與星斗有干係,只要選對星宿,星點相合為十四即可化解塞門刀車。北方剩餘的星宿為女宿四星、虛宿二星、危宿三星、室宿九星,扣除方才已知的虛宿,只有危宿、室宿才可相合為十四。
知道星宿為何解塞門刀車容易多了,他還發現布置機關者極為一絲不苟,每個星點的距離、位置皆如天上真實布局,故知一星坐落,可推演出全貌。
蕭世翼依此為推斷,陸續踏出女宿與室宿,偶有幾個星宿不案其編排,但也只是轉了方向,不算太刁難。
十四個機關全踏對,塞門刀車沒有發動,他安心的拐入左方道路。
此地為西方,西方七宿與其星晨數乃奎宿十五星、婁宿三星、胃宿三星、昴宿七星、畢宿七星、觜宿三星、參宿十星。觀其盡頭的塞門刀車有二十四尖刺,故是昴宿、畢宿、參宿的組合,他依著星辰布局走到西面的盡頭。
其餘兩方亦是如此。南方為張宿以及翼宿,東方為尾宿、心宿、角宿。他在二樓外圍繞行一圈,進入東北方的入口,前方盡頭有一座樓梯,而左方是好幾座廂房,齊整劃一,三、四座成列,共有四列,中央有一石柱頂天立地,石柱上雕鏤了精美的百鳥朝鳳圖,最上頭的鳳凰羽翼鑲滿珍珠翡翠,色彩絢麗,光彩流溢,而其他雀鳥嘴裡擇各啣著珠寶,為鳳凰妝點羽翼。
費了一番心思,蕭世翼才得以移開視線,他一一走入廂房,除了佛像與寶珠,還有若干書卷畫作,他喜出望外,巡過每一處廂房看看有沒有《臨河序》的蹤影。
可惜,此處王右軍墨寶甚少,只找到一副快雪時晴帖,但亦有他家墨寶——顧閎中的《龍鳳仕女圖》、王珣《伯遠帖》、張僧繇《雪山行旅圖》……也算不虛此行,況且說不成在三樓呢!
他將十幾幅書卷綑緊背在身後,轉而走向三樓。
三樓腹地如一樓廣闊,四面擺滿屏風,中央有一座圓柱而成的石案,北面則有矩形石案,兩者皆長二尺,相距五步之遙。
蕭世翼走近屏風欣賞,織圖精美,蘇繡亮金,銀光耀耀,伸手撫摸,柔順地如撫過一潭清水,縝密無痕。他驚歎無比,整個人趴在屏風之上,吹毛求疵,望找到一處劣跡。
沒發現瑕疵,倒發現屏風是嵌在壁裡,推不得也搬不得。
欣賞完屏風,他才走向中央的圓案,好死不死這路線上就埋有機關,天頂落下龐然大物,直襲蕭世翼門面,他俐落的翻身,定神一看,是夜叉檑,牠帶著滿樁子的尖刺劃出一個完好的弧形,隨著餘力來回擺盪。看得他心驚膽顫,若躲避不及,定然頭破血流、血肉橫飛。
又走了幾步才到圓案,他發覺稱桌案不太合適,該稱妝奩,牠像蓋了一個盒帽,形貌與二樓的石柱極為相似,莫非兩者相通?
蕭世翼試著拿起盒帽,僅些微鬆動,被甚麼東西牽制著,於是轉了一圈探看,發現在四方的接縫處有四個鎖,但無鎖孔,很是詭異。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決定先看看另一處的方案有何線索。
方案上鑲入一面木色棋盤,左右兩旁各有窪剜,裡面各放滿了黑子與白子。蕭世翼各抓了幾個黑子與白子,他兩的斤兩不同,接著隨意下在棋盤之上,看看能有甚麼端倪。既然機關以星辰布局,那布置河圖與洛書的局面恰和時宜。
他回憶在芳林苑的棋盤布局,按陰陽分布先下了河圖,不出其料,棋盤下沉,前方白壁由垂下一幅卷軸,上頭寫了星桓二字,而後棋盤復位。蕭世翼再下了洛書,又落下了一幅卷軸,上頭寫著群列。
星桓群列,得此四字。
此次棋盤沒有復位,蕭世翼疑惑的將棋子一一拾起,同一時間石案裡傳來鐵鍊摩娑之聲,棋盤向右傾斜,蕭世翼看了裡面的機關,零件小巧,錯綜複雜,棋盤中央鐵柱貫穿,嵌於南北,翻轉至反面,新的棋盤乃琉璃所作,寶藍透青,金絲畫翠,紫染流銀,色彩斑斕。
連棋盤都價值連城,讚嘆之餘蕭世翼尋思「星桓群列」四字,應只所有星辰,算算一樓與二樓顯現的星宿有十八個,天上晨星加之四輔與北極共有二十八個,還差十個,看來還得以身犯險才能知曉剩餘星圖。
蕭世翼轉身義無反顧尋著機關踩踏,夜叉雷落下不知幾許,個數、時機毫無規律可言,有時僅落一樁,有時十樁齊發,讓人不敢鬆懈。隨著踩對的機關數越多,夜叉檑越密集,橫縱擺盪,忽快忽慢,已無處供人駐立。
蕭世翼僅能踩踏夜叉檑的兩端,在夜叉檑盪到高處之前跳至另外一個夜叉檑,方向驟變,但他適應極快,穿梭其間輕而易舉。
好在他已拼湊出三樓機關的星宿——西方房宿、箕宿、亢宿;東方胃宿、觜宿、婁宿;中央北極與四輔,這些是所有機關顯現的星宿。
回想目前出現的星宿——
北方壁宿、室宿、虛宿、斗宿、女宿、牛宿。
東方參宿、畢宿、昂宿、房宿、箕宿、亢宿。
南方井宿、柳宿、張宿、翼宿、鬼宿、軫宿。
西方心宿、尾宿、胃宿、觜宿、婁宿、角宿。
他發現各方皆缺一星宿,分別為北方危宿,東方奎宿、南方星宿、西方氏宿。回想對聯星橫群列四字,難不成是要補齊剩餘的星宿?補在哪?蕭世翼思來想去只能是棋盤了。
有黑子與白子,且依照四象陰陽分黑白,東方少陽、南方太陽、西方少陰、北方太陰,故西與北為黑子;東與南為白子。
確定下一步後,蕭世翼算出夜叉檑橫縱的動向,朝著棋盤前進,跳至棋盤前左向右擺盪至低處的夜叉檑,順手抓了一把黑棋與白棋,隨著夜叉檑向右盪去。
但夜叉檑盪去的方向正好有一南北迴盪的夜叉檑,他記得身後還有一座夜叉檑此時正往左方一盪,他向後一跳,落下時正好踩在左端,遠離南北甩盪的夜叉檑。
隨即後方盪下南北向的夜叉檑,他蹬地跳得老高,乘上南北向的夜叉檑,來來回回,不知不覺遠離棋盤,但不影響落子,盤算夜叉檑落下位置,雙指夾子,拂袖射出,白子暢行無阻穿過重重夜叉檑,精準的打在東方的棋盤上,一顆、兩顆……拼成奎宿,其餘三方亦是如此。
當補齊剩餘的星宿,夜叉檑盪回高處就不再落下,一一復位。
蕭世翼落在棋盤面前,「果不其然!」
棋盤下沉,身後的圓案傳來鎖片彈開之聲,東西方的屏風升起沒入天頂之中,顯現隱藏的暗室,西廂房匾額寫著妙楷臺,東廂房寫著寶跡臺。
重檐撫殿頂:古代屋頂樣式中最高最的格局,其次為單檐撫殿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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