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曲江宴依然舉行,宛若甚麼事都沒發生。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FCNvrS23L
鄯問坐在書案前想著:房喬一定知曉此事,但不知為何按兵不動,平靜得彷彿風雨前的祥和。
宴席流程如昨日,先用完午膳才出題,今日考題有些不一樣,執事說道:「有請段將軍出題。」
年少將軍段志玄起身,「第三道題乃比武,與段某比畫三招,依其身法做評比。每人必須參與,棄權等同失去資格。」
有一郎君提問:「謝某自知比不過段將軍,可否手下留情。」
段志玄說道:「段某自有分寸。」
執事招呼著賓客上前比畫,段志玄的確知分寸,遇郎君第一招先用四成力,若此人接招穩健,第二招再加二成,以此類推;若遇娘子僅用一成力。
比畫半個時辰終於輪到鄯問,她站在段志玄面前,兩人拱手。
鄯問看過段志玄先前與娘子比畫,只是輕輕的劃過耳際,力道輕巧,倒像玩耍。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DFM2PKwGB
她以為段志玄對她如法炮製,未料,一掌劈來,勁風破空,盪出的氣蘊衝亂鄯問的白髮。
一滴淚從鄯問清澈的眼眸流出,她嚇到了,恐懼油然而生,但她還是強忍著,直挺脖頸,咬緊下唇。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8Hdebi6eH
可憐的樣子讓段志玄覺得自己罪該萬死,想不透為何房喬交代要用六成力道,看看!把娘子嚇成甚麼樣子。
暗中的藤黃榆差點衝出去,要不是被藤黃槿按住,身分就暴露了。
段志玄帶著愧疚草草了結二三招,放過鄯問。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jilQq4L3h
接下來他更加頭疼,上來的是蕭御史四女,房喬卻說用九成力,當時他說九成力恐傷人,房喬說無妨有他頂著。
段志玄知道房喬與蕭瑀素來不合,此次拿捏他人兒女耍威風,至於做到如此地步嗎?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kgKQXuphf
房喬行止反常,但他還是照做了,九成力道落在蕭清婉耳邊,劃出淺淺血痕,她竟然沒有表現出害怕。
段志玄趕緊道歉,「蕭娘子抱歉,一時失手還請勿怪。」
第二天的蕭清婉仍然是蕭世翼假扮的,作日別後,他趕緊換回蕭清婉的裝束,擦乾長髮,回到廂房入闔眼。
不久鄯問也回來了,蕭世翼的腦裡還是江中的一幕,久久無法揮去,而鄯問在一旁睡得安安穩穩,他又來氣了!她為甚麼能如此安心?
蕭世翼整夜未闔眼,用一夜才讓心情平復,安慰自己今後就是看過女流氓的人,別人想看還看不到呢!轉念一想,舒心不少,但第二日他還是不太敢看鄯問。
他拱手說道:「段大將軍舞藝超群,小女子萬分敬佩。」
蕭清婉是比武的最後一人,卻見血光,執事趕緊叫來醫師給蕭清婉上藥,才平息一場風波。
回到席位鄯問擦掉淚水,冷靜思考,才驚覺房喬懷疑她,方才是對她的試探。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8ADCuvEvQ
回想昨日總總,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曲江宴上誰有能耐解八卦圖?不就是身為道觀住持的她嗎?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EEtCds87z
想通了,同時也放心了,除了解八卦圖還要會武功才符合房喬的猜疑,經方才一比畫,她不會武功自然洗脫嫌疑,虛驚一場。
但又該如何解釋試探蕭清婉的舉動?鄯問又想起了藤黃槿的話,莫非蕭清婉真的有貓膩?
前方執事敲鑼,公布最後一道題。鄯問放下思慮,仔細聽著:「有請閰侍郎出題。」
閻侍郎起身說道:「大夥題目不離杏字,稍顯無趣,我向來不尋常規,就以蘭花為題畫一幅畫。」
執事又備筆墨紙硯,鄯問埋頭苦畫,格外認真,有被懷疑的先例,她不可再露出馬腳,若她與昨日的拚盡相去甚遠,不就間接證明她知道《臨河序》是假的,再怎麼拼命也無濟於事,所以放棄。
她畫到了最後一刻才停筆。
執事前來收卷,身旁跟著段志玄,執事看到鄯問的答卷頓時面有難色,好心提醒:「住持,題幹是蘭花不是曬醃醬菜。」
鄯問神色嚴肅,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畫的就是蘭花。」
執事聽聞頓時一言難盡,最後不再多說,默默收卷。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A9UOTqweO
再將目光移到蕭清婉的畫上眉頭皺得更深了,這一桌是哪路來的臥龍鳳雛?一個鬼畫符,一個甚麼都不畫。
鄯問不解執事怎麼又停下動作了,心想著:難道蕭娘子也畫了醃醬菜?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otiqbylIb
她伸長脖子,只見一張空無丹青的白紙,鄯問大吃一驚,小聲喚著蕭清婉,「蕭娘子怎麼不畫?」
蕭世翼沒有回答,眼神如鷹鷲般狠戾,這雙眼鄯問似乎再哪看過?想不起來,也不明白蕭清婉為何不說話。
蕭世翼沒有餘力搭裡鄯問。若說比武是衝著鄯問而來,畫蘭就是衝著他。世翼畫蘭,眾所皆知,畫蘭者,不在其數,世翼最勝也。
他即使有意畫醜,但刻在骨子裡的筆蘊可騙得尋常人,騙不得座上的聖人,聖人在書畫上亦有造詣,也有收藏自己幾幅墨蘭圖。
畫了破身分,不畫欲蓋彌彰,橫豎都會被揭穿,蕭世翼所性將時辰耗費在思索如何逃脫,直到考官來到兩人面前,蕭世翼才想出一套活路,他賭,以鄯問作賭。
段志玄說道:「蕭娘子為何不作畫?」他依著房喬讓他對蕭清婉說的話說著。
段志玄問得好,鄯問也想知道為何一聽到畫蘭,蕭清婉整個人太對對勁。
蕭世翼微笑,「小女子自知武藝不精,定然落選。」
段志玄震驚,蕭清婉的回答竟然與房喬設想的一模一樣,他又問:「武藝不精?蕭郎君在說笑?」此話段志玄連自己都不信,叫娘子郎君?
但是蕭清婉的眼神驟變,也如房喬所言沉默不語,房喬又再次料中了,此時還得再說最後一句,「蕭娘子何止武藝不精,連書法也不精呢!」昨日虞世南信誓旦旦的說道這不是蕭清婉的筆跡,她不擅書法。
身分已完全暴露,段志玄的一言一句都證據確鑿,如今唯一慶幸的事段志玄一臉茫然,滿臉不信他是假扮的,想必背後有高人指點。
蕭世翼起身,實行先前想好的計劃,而娘子繁雜的衣飾正是最大的累贅。他伸手揭開身上所有衣飾,落下的衣裙往段志玄身上一蓋。
段志玄拔劍,捲繞遮蔽視線的衣裙甩向一旁。眼前的人令他震驚!哪裡還是蕭清婉?分明是郎君。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DAEPO8xI5
一頭墨色長髮高束,鷲眼含蘊半霄的冷冽風華,一縷髮絲流落額前,為他的絕世容顏添一分落魄。右眼之下紋著一株蘭花,在玉面格外顯眼。
鄯問魔怔了,一眨眼蕭清婉的面容怎麼成了蕭郎君?
段志玄瞪大雙眼,一切真如房喬所料,蕭清婉是假的,「蕭世翼?」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cfuqN5EPg
太荒唐了!他只見過娘子喬裝郎君,郎君喬裝娘子還是第一次見著,蕭世翼到底吃了哪州的米飯才有如此光怪陸離的思路?要不是房喬與虞世南識破,誰能想像竟有郎君能將娘子的舉動模仿的維妙維肖。
鄯問又嚇一跳,連姓氏都一樣。
蕭世翼手摀頸側,掌心蓄氣,拱掌,一隻銀針衝破肌膚,他拔掉銀針,嗓音低沉,「段大將軍如今才認出是否太晚了?」
鄯問更加糊塗,還連嗓音都一樣。
蕭世翼忽然現身,引來無數議論。
「蕭世翼?傳聞中只盜取畫作的雅賊?真的是他?」
「看!他左眼下有蘭紋!與傳聞如出一轍。」
「好一個俊俏的郎君。」
「聽聞蕭世翼最讓人知曉的是他的畫技,尤其是畫蘭,沒人能贏過他,所以很多人搶著要他的畫,因而有此一句,仙仙畫上蘭,惟世翼可染。」
「前幾個月蕭世翼竟然看上寒舍的畫,暗夜前來偷取,不知是何原因被逮個正著,便親手畫一張墨蘭圖贈與家父,家父高興都來不及,便放行,還令家僕護送蕭世翼離開。」
蕭世翼回想起那晚看畫看得太入迷而被當場抓獲的糗事,此事死也要爛在肚子裡。
段志玄無心聽閒話,不懂蕭世翼說得太晚是何意?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C62aDbd1M
蕭世翼卻趁著段志玄一瞬的茫然,抓住鄯問的後頸,一把短刀出鞘,抵在鄯問喉頭,「段大將軍可別輕舉妄動,放我出城,否則住持的小命不保。」
段志玄按兵不動,他陷入兩難,房喬讓他無論如何都要抓拿蕭世翼,但他沒想到蕭世翼以鄯問為質,出於對方才鄯問的歉意,他想保住鄯問的性命。
鄯問看著頸邊的短刀,喔!連短刀都一模一樣……還有那一襲蘭香竄入鼻息,直衝腦門……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25LmUg8ss
她頓時清醒,他們倆就是同一個人!鄯問徹底呆住了!荒唐!荒唐!荒唐!是從何時開始?今天?還是藤黃槿跟丟蕭清婉那時?抑或者更早?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MGxi15Cva
她還抱有一絲希望,盼望是從今日才開始,否則她、她、她……
蕭世翼擒著鄯問步步退後,遠離段志玄幾尺外才低聲說道:「我不會傷妳。」
鄯問不說話,段志玄還看著呢!
蕭世翼怕她拒絕,又說:「只要鄯娘子配合,出城後給妳謝禮。」
鄯問哪管甚麼謝禮,她只想知道作日何時是蕭清婉?何時是蕭世翼?一定要問個清楚。
蕭世翼摟著鄯問的腰,一躍騰空,踏枝越江上城牆打算逃離,「讓妳看看城牆風景,妳覺得這謝禮可好?」
鄯問張眺望一碧如洗,天高地闊,神馳千里,令人心曠神怡,憂愁頓時如滄海一粟,渺小甚微,長安城外的風景是如此美好,讓她嚮往。
美景差點迷惑心神,鄯問驀然驚覺不對勁。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UGALGpwNt
蕭世翼知道她問過蕭清婉長安城的風景何處最盛,所以那時候開始蕭清婉就是蕭世翼,依藤黃芩所述是蕭清婉蒙面將她從浴桶裡撈出來的。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gO8JPi6XD
想清楚誰是誰後,鄯問整個人都不好了,哪還有心情看風景?哪是一望解煩憂,分明是一望挑恩仇。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BGLomvX3P
廂房裡隔一道屏風的人是蕭世翼。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ZPRVpU9HX
從浴桶將她撈起的是蕭世翼。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fjwePNfbp
與她同沓而眠的也是蕭世翼。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cJA61OcYP
再細思段志玄的話,又得知蕭世翼扮成蕭清婉的時候更早,最早可推到寫杏字那時。
鄯問覺得荒謬,這不就說明昨日傍晚她自己引狼入室才有後面一連串的荒唐事。
她一手抓住蕭世翼的襟領,怒瞪,「流氓!」
蕭世翼愣住了,怎麼跟他想的不一樣?他帶她看風景,哪裡流氓了?
他無其事地樣子把鄯問氣哭了,「你怎麼可以進我的廂房!」
蕭世翼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無奈說道:「是妳要我進去的。」
「你可以拒絕啊!」
「我拒絕過了!」
呃……他說得沒錯,所以她才更氣!委屈之後滿腔的怒火不知該往何處發洩,蕭世翼有錯嗎?就是鄯問覺得沒錯她才如此懊惱!
盛怒之極,她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蕭世翼推下城牆。
平常的蕭世翼是可以躲過的,只是沒想到鄯問會發怒至此,毫無防備被這麼一推,情急之下伸手抓取,卻抓到鄯問的腳腕。
「啊——」鄯問跟著蕭世翼落下。
城牆下是是先埋伏的侍衛,鄯問趕緊吹響骨哨。
長安城外,四處林立的樹上飛下持傘的五人。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rhdGaVUR2
四人與侍衛交戰,藤黃槿直奔鄯問,再落地之前接穩鄯問,他將一把傘放入鄯問手中,同時也注意到了鄯問不斷湧出的淚水。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fQsi9H2Ca
他扯下袖襟遞給鄯問,「沒事了。」語末,投身侍衛之中。
城牆外混戰,飛塵裡,一開一闔的銀傘,如迅速更迭花期的牽牛花,以鮮血滋養綻放,收攬沙塵凋敗。
蕭世翼理所當然的與藤黃隊站在同一陣線,侍衛人數有三十來人,卻不敵武功出神入化的六人,不出半刻,侍衛僅剩兩人。
藤黃槿與蕭世翼背對,蕭世翼擒住侍衛的脖頸一扭,應聲倒地;藤黃槿出掌,侍衛震飛好幾尺外,撞上城牆。
侍衛全軍覆沒,蕭世翼頓時鬆了口氣,然而,高興得太早,藤黃槿反手一掌劈在蕭世翼後頸。這一掌猝不及防,蕭世翼軟倒。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d38Zcmj1A
藤黃槿拖著蕭世翼扔到鄯問面前,「住持,如何處置?」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pmIPpFkoj
蕭世翼惹鄯問哭了,藤黃槿很想一刀子了結此人,縱使怒火中燒,念及昨日救過鄯問才留一手。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I5RQpMAXT
藤黃隊都知道鄯問小時受過太多委屈,他們寵著護著,才讓她笑顏常開,除去主僕,更像是妹妹。
鄯問看著不省人事的蕭世翼還是不解氣,越想越氣,她竟然跟見面只有一次的郎君同床共榻!他還看了赤身……不,沒有,難怪蒙眼,啊……但又如何?
她焦慮的來回踱步,轉得藤黃槿暈了,他按住鄯問的肩,「住持冷靜。」
鄯問揮開藤黃槿的手,「叫我如何冷靜,他、他、他昨晚!」唉!羞得她都不敢提一字。
憤怒、羞澀、委屈、懊惱……眾多的情緒夾雜之下,一時無法理清繁亂的思緒,全數在她的腦海裡橫衝直撞,攪得她覺得要瘋了,不想再看見此人。
解決不了混亂,就解決挑起出混亂的人,鄯問收傘,反握六出銀羅,前刃對著蕭世翼的股間,反正位置大抵就是那而,「怎麼處置?閹了。」
藤黃槿嚇傻了,憤怒轉為震驚,頓時知道此事而鄯問而言非同小可,深怕她鬧出人命,趕緊握著鄯問手中的六出銀羅,「住持三思!那玩意賣不了錢,沒價值就別費勁了。」
鄯問不敢相信藤黃槿竟然阻止她,他不站在她身邊就算了,還幫蕭世翼說話,她又覺得委屈,眼淚又流了下來,「放開我!」
藤黃芩見鄯問失去理智,趕緊過來解釋:「住持!我跟藤黃落以性命發誓!他沒有看到鄯住持的身體!」
藤黃芩把鄯問不敢說的事說出來了,無疑是火上澆油。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ChtoiZGkh
藤黃榆撫額,扯下衣服的碎布,塞入藤黃芩嘴裡,「閉嘴吧妳!」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她一口咬住藤黃槿的手臂,藤黃槿卻不為所動,她只能罵咧咧的質問,「這是怎麼了?才打一場架就兄弟情深?一個個來求情?」
藤黃槿有苦說不出,「不是這個問題……」這只有郎君才曉得意義重大。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yrDJGG5yT
他努力解釋、說服:「住持,與其引刀一快,不如留一條命在,好生折磨折磨。」藤黃槿也要瘋了,他也搞不懂自己說了什麼,根本無理可尋。
聽聞此話,鄯問停止鬧騰,不哭了,豁然開朗,「對!對!對!槿說的沒錯!好生折磨!好生折磨!呵呵——」她頻頻點頭,猛然大笑不止,眾人看得心理發寒。
此話卓有成效,藤黃槿雖沒看明白,但只要鄯問先靜下來甚麼都好。
「住持要如何處置?」藤黃槿又問了一次。
鄯問陡然斂容,臉上毫無波瀾,靜得如一只安於一室的死物,與方才判若兩人,反讓騰黃隊更害怕了,明明犯錯的不是他們,卻坐如針氈,等待鄯問對於蕭世翼的發落。
鄯問只讓藤黃隊等了彈指間,他們卻覺得過了三年。她說道:「牢飯的滋味咱沒試過,剛好派個人去試試,就他了。」她指了指蕭世翼。
藤黃槿點頭,「住持英明!」
藤黃榆詢問:「那這群侍衛該作何解釋?」
「這還不簡單。」鄯問笑得更深了,視線在蕭世翼與侍衛間流連,「這不有現成的替罪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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