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小說作家的愛情故事 - 第三章　近在咫尺的遠望（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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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妳遺失了身分，

我還是會溫柔地收容妳。

當妳連指紋也消失，

我會把自己的指紋都磨走，

為了給妳證明，

我倆之間什麼都不需要證明。3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MGIz8CgC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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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日照《情人有個分手plan，嚇到小弟心驚驚》‧周末狂戀系列3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DUjBRV30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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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我寫好一篇短篇小說之後，一心想去西門町的萬年廣場地庫吃金園排骨飯。路過阿宗麵線附近一家新開張的涮涮鍋，被門口派發減價傳單、熱情如火燙沙漠的肥阿姐硬拉了進去。

甫坐下，更熱情的火鍋店老闆，用台語向我解釋每款火鍋的特色，我裝作聽得懂，但其實一頭霧水，只好在餐牌上指了指最貴價的牛小排。

老闆移開了肥大的身軀，我這才發現這是個U字形設計的店子，張小娟正坐在我對面位子上，正朝著我微笑。

我驚異地笑了，這個表情可不是裝出來的。

我看看她的桌面前，鍋的蔬菜配料還沒來，這表示她也是剛坐下而已，我自知沒有忽然離開的可能，所以我作了一個換位的手勢，她向我招了招手，我便走到她身旁坐下。

我快速計算，與其吃一頓遙遙相對卻無言以對的火鍋，這樣肩並肩的坐，看著面前落地玻璃的熱鬧街景吃這一餐，反而不那麼窘。

我必須再三強調，作為作家，我喜歡一切盡在掌握，不喜歡出乎意料。

我坐下，斜眼看張小娟一眼，「事先聲明，我沒有跟蹤妳啊。」

「你也敵不過孔武有力的阿姐吧？」

「妳敵得過？」我笑了，「我手臂都瘀青了，要擦跌打酒呢。」

她又給我「周末先生的笑話」逗笑了，問：「你女朋友呢？」

「她肚子有點不舒服，在酒店房間休息。」再說下去會露出馬腳，我奪回發問權：「妳呢？不見妳有朋友同行？」

「朋友的假期對不上。」她用有著隱衷的聲音說：「我只好自己出發。」

「第一次來台北，感覺還好嗎？」

「你怎知道我第一次來台北？」她神情很好奇，又似乎帶有警惕成分。

我總不可能告訴她，我翻過她銀包，看到她首次入境的台證。

我拿起放在調味盤前面，一個好像把萬字夾放大了十倍的鐵座，對她說：「因為，妳不知道這個東西的用途。」

她有興趣的問：「對，我剛才也研究了一下。我以為是呼叫侍應的器具，但又敲不響。」

她用雙筷敲著那個蛋卷形的鐵座。

我沒好氣，把她隨手丟在餐桌上的筷子膠套，夾到那個萬字夾上。

她看完我示範，一張臉好無奈，「原來……就是這個用途？」

「第一次來會摸不著頭腦，但看過鄰座示範，以後沒理由不知用途。」我說：「所以，妳是第一次來台北。」

她反駁我：「也許，我只是沒有留意－－」

我乾脆打斷她的話，「另外……」看著她放在餐檯上貼滿熒光貼的旅遊書。「妳的台北旅遊書是今年的新版。如果妳來過了，一定會用舊版。精明的香港人不可能不知道，新舊版改動不大，唯一的改動，就是書價。」

她還想反駁些什麼，想了一下好像不通，所以閉嘴。

嗯，她比我想像中的張小娟，反應有點遲鈍。

「最後，妳居然沒帶傘，足以證明妳第一次來台北。」我看看旅遊書旁的粉紫色小手袋，怎也不可能塞得進一把伸縮雨傘。

「為什麼要帶雨傘？」她問。

「來過台北的，絕對不會問這個問題。」我很有自信地說：「妳很快會知道答案。」

這時候，老闆端上那碟刨得很薄，像一個個粉紅色髮捲的牛小排。我看看她點的那一盤鋪著碎冰的雜錦海鮮，陣容強大，上面還蠻有氣勢的插著三支串燒蝦，我笑了。

然後，當那碟堆得像陽明山高的蔬菜配料捧了過來，我倆都受不了。

我這才看清店名，是『相撲手的心窩』（台灣人連改店名都充滿文藝），宣傳口號是「巨大份量，一餐抵三餐」。

我問：「這是大胃王比賽嗎？我們完成壯舉，會不會有獎品啊？」

張小娟忙著用手機拍下那座海鮮雪山，然後，又拍了那碟牛小排。她的神情有種看見新奇事物的興奮感，我卻看呆了眼。

我只好自問自答：「獎品可能是……上吐下瀉。」

我可沒想過張小娟會那麼平凡。

我滿以為，她真人應該很有愛情小說女作家的浪漫。至少，我向天發誓，我絕對無法想像張小娟會對著一盤肥牛在拍照，還要露出一副強忍住笑意、孤芳自賞的神情。

救命。

拆開木筷子，我倆一同起筷，她問我：「介意一齊吃嗎？」

「我留意到，妳端詳我的那碟肥牛很久了。」我把肥牛推到我們之間，一同享用。我試探問：「很多女生不愛吃牛，我以為妳也不吃？」

她夾起一片牛肉，放進她的清湯鍋內，「我最愛肥牛，可說是牛癡！」

「真的嗎？」我中伏了。

在她的小說中，有幾個女主角也不吃牛，很多女主角更吃素，甚至用光合作用便能維生，所以我認定這位作者也是「素人」。

「我有個女友不吃牛，跟她吃火鍋，由於怕湯底沾了牛味，也不准我們吃。」她看著鍋中涮著的牛肉片，想起什麼便微笑起來，「沒有牛肉的火鍋，根本一點也不像火鍋！」

嗯，也好，故事女主角就該這樣橫蠻無理。

原來，她拿了身邊朋友做樣板，我心裡即時舒坦得多了。

我也不客氣了，挾起一片魷魚，見她沒有不快，暗中鬆了口氣，很放心的跟她分享這一餐。

做了20年人，我也知道，女人的行為可以跟她口中的愛惡背道而馳。

其實，我難以預測到她的反應，只知道，她給足了我面子。

也許，是我幫過她，又或者，在她眼中，我只是個精靈活潑的小朋友，所以她才肯陪我玩玩。

「妳不是說最喜歡吃肥牛嗎？為何要卻點了海鮮鍋？」我忽然想到，這段情節好像犯駁。

「在餐牌中，海鮮鍋的賣相最漂亮，我抗拒不了。」

我差點跌下高腳凳，我說了一句大膽的話：「嘩，妳可真膚淺啊！」

「嘿，我可不是第一次從男人口中聽到這個評語了。」她彷彿一點也不介意，反而沾沾自喜：「男人不會明白，女人就是口不對心的動物……不，何止口是心非，是很喜歡口是心非！」

鍋中那片魷魚在翻滾著，我一邊點頭一邊喃道：「這一句要記下來。」

「你說什麼？」她問。

我這才驚醒過來，我的職業病又發作了。我改口說：「我說，如果男人也懂得這樣想，世上會減少很多悲劇吧。」

張小娟說：「一位法國作家說過，人類總要重複同樣的錯誤。」

我搖搖頭，「不，這句話出自《機動戰士Z高達》第36集主角阿寶的其中一句對白。」

「真的嗎？我看到網上流傳，說是一位法國作家說的。」

「才怪，阿寶是日本人，他駕駛高達去作戰，絕對不是作家。」我用十分確定的聲音說。然後，我拿起餐檯上的手機說：「網上有很多東西都是假的。有人說，由於美國政府在墜毀的UFO上取得外星人的科技，才發明了這麼厲害的智能手機，妳信不信？」

「我當然不相信！」她跌入我的語言陷阱了。

「我非常相信！」我看著手機的熒幕：「我們拿著這支外星人產物，總有一天，可跟外星人通話。」

「外星人產物。」她點點頭，喃喃說：「這一句要記下來。」

我裝作聽不到：「妳說什麼？」我們都有職業病。

「有生之年，我真期待跟外星人通一次話。」她說。

嗯，這句話，終於比較像張小娟風格了。

「嗯，我也一樣。」我的浪漫也在骨子裡。

我在想，假如她把我當作一個男人，應該不會那麼輕易讓我接近。

一個32歲的女人，大概懂得怎樣跟男性共處，也懂得怎樣不跟男性相處。

對於長年累月在報章專欄上分析男女關係的張小娟來說，她絕對比誰都收放自如。

—－也許，她只是想得到更多「如何跟一個佻皮活潑的少年人相處？」的經驗值。因此，我倆才能坐得這麼近。

我感到很可笑、卻又非常慶幸。

昨天晚上，我還在一直動腦筋，看看要用什麼漂亮的借口約她出來。

其實，我很明白，為何我要拒絕張小娟道謝的晚飯，也許，正是由於那是道謝的晚飯吧。

她愈想請客，我愈不能去。

只要吃了這頓飯，她就能忘恩。

我幫了她就走，當然是計算過的。我有她的手機號碼，就像有了一張「A」在手，我不可以急。

但我沒想過，一位臂力強大的肥阿姐，居然把我倆拉到一起，也把我的戰略完全打亂了。

最後，我和張小娟好不容易的才共同完成了大半的食物，兩人都捧著肚子喊投降。她堅持結賬，不肯讓我付，我只好說聲謝謝。

我倆真的沒拖沒欠了。

在小店門前，張小娟說今天會去台北101走走，我沒有死賴著說「那麼巧嗎？」我說自己會去桃園華泰名品城Outlets走走，而她也沒說「我也好想瘋狂shopping！」

我沒有強逼她跟我同行的能耐，在這個行程裡，我們之間的交叉線應該用光了。

我用離別的心情，從衣袋裡拿出了什麼，放在手心裡，向她伸出兩個拳頭。

「幸運的話，妳會得到禮物。」

她沒疑心，看看我兩個拳頭，向左手一指。

我打開左手掌心，是一枚永安旅行社的圓形團章。我告訴她：「去到外國，當妳想靜一下，什麼也不想說，也不想被任何人打擾，掛起它就可以了，因為妳馬上會變成外星人。」

我遞了團章給她：「妳的禮物。」

「你自己留著吧。」

「我也有回到外星的黃牛票。」我打開了右手手掌，是個康泰旅行社的團章。

張小娟給我逗笑，從我手中接過了團章。我倆在『相撲手的心窩』前愉快道別，開始了各自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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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一個故事中，男女主角巧遇一次是緣分，巧遇兩次不可能，到了第三次還要巧遇，這個作者不適合寫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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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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