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online》（version 3.3）
42. 遺產篇：交易
「亞沙？」
希洛祈不自覺把清遙的手反握。他很快便搞清了部份疑點：前陣子亞沙從錢家大宅離開，敢情是跟光在一起。亞沙若是被陌生人拐走肯定會渾身顫巍巍，但他在光面前表現得甚是溫順，被光這麼牽著手，毫無反抗之意，看來兩人關係不錯。
亞沙沒有慌惶或無助，他就像沒有雜質的湖，池底清得不見任何想法，保持著最原始卻也最沒人情味的機器面貌。
清遙也暗暗吃了一驚，亞沙理應是個膽小無能的ＡＩ，即使玩劇本後急速成長，也不意味著他懂得「背叛主人」這種荒謬的行為。
這孩子出現在光身邊，到底是為了什麼？
鎮定得最快的依然是老玩家清遙，他毫不顧忌地指著自己粉潤的圓臉，繼續裝可愛：「律師大人，『剩下的人』是指亞沙嗎？那為了不讓他被剩下來，我們就把他帶走囉。」
律師但笑不語，暗灰色的瞳湖未見波紋。
希洛祈咬緊抖擻著的牙，冷言質問：「什麼剩下來的人？亞沙怎麼會在你那兒？」
夜色下，亞沙的影子根本沒有向前移出半分，像是被釘死在原地。茫茫然把頭顱扭動，那雙夢幻紫瞳的焦點先是落在主人身上，然後，像楊柳隨風飄蕩，落到主人身旁的黑髮男孩。
黑髮男孩猛地甩開希洛祈的手，悄步跟主人保持了距離。
「律師大人，還是開宗明義，進入正題吧。你找希洛是為什麼呢？為了把迷路的亞沙還給他？沒這麼簡單吧。」
光也不扯到別處，明說：「我想跟希洛祈做個交易。」
「交易？」
「遺囑上明確表示，錢老先生送給王先生家產中的1億元以及外國別墅8座，佔整份遺產的28%。我知道一個辦法，可以令這28%歸還你們錢家兩兄弟所有。」
希洛祈扭眉問：「你是指第3份遺囑嗎？」
「連交易條件都還沒說出來，我怎可以隨便賣了自己的情報？」
律師無法繼承財產，因此他必須利用販賣情報、協助其他角色，正當獲取利益。清遙跟希洛祈密密私語，斟酌幾句後，希洛祈不得不點頭應允：「你要多少錢？」
光把亞沙輕輕一推，亞沙尤如木頭娃娃般來到他們三人中間。
「我不要錢。只要你選擇亞沙，我會告訴你將王氏的份搶回來的方法；你選擇清遙，亞沙就不會回去。怎麼樣？」
聽罷，希洛祈和清遙像蠟像般獃在原地，腦裡轟炸出千思萬絲縷。
這種台詞從哪個角度分析，根本就是三角愛情紛爭劇：男寵Ａ不滿主人被中途插入的男寵Ｂ搶走，氣憤得一走了之，其後遇上了美少年律師，為了把主人搶回來，於是計劃了一場奇怪的交易。
有這麼荒謬嗎？
趁著希洛祈還在元神出竅，清遙抹著冷汗問：「律師先生，請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光兩肩聳聳：「這樣做對我沒有好處。不過，如果希洛祈不想要自己的ＡＩ，我會將亞沙帶走。」
又是這種言論？為什麼一堆人要搶別人的ＡＩ呢？亞沙那弱氣病受這麼受人歡迎嗎？清遙看著亞沙不男不女的臉容暗暗納罕，以為《X Online》的小攻們全都瞎眼了，擰眉問：「你喜歡亞沙喔？」
「不是。我純粹是看不過好好的ＡＩ被當成玩具。」
玩具？
希洛祈仔細觀察在前方不遠處的孩子，他始終無動於衷，唯一的動作只有向著主人和清遙的方向，自然地眨眼，如同剛從試管裡走出來的人型娃娃。
亞沙是ＡＩ。
要是被主人摸摸頭，他就會乖乖地將全身蜷縮成毛球般，雙眼熠熠。要是被主人親親臉頰，他就會紅著臉，笑得似要溶化。要是被拋棄，便會露出可憐兮兮的臉蛋，反覆向主人請求「不要拋下我」。
若是將之比作精心設計的漂亮玩具，似乎並無不妥。
相反，合適至極。
這可怕的聯想令希洛祈打了個激靈，他上前捉住亞沙的手，向網球場大喊：「如果你真的關心亞沙，你怎麼會把亞沙當成交易品？如果亞沙跟你走，你真的會對他好嗎？」
少年依然掛著完美的微笑面具，狹長的眼睛瞇得似刀鋒：「亞沙愛你，你不愛他。亞沙跟著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在一起，他會得到解脫嗎？」
也許是弟弟處心積累的愛使他在這方面有點開竅，如今希洛祈已能坦誠說出自己的感受：
「是，我不曾愛過，我不清楚亞沙對我的喜歡到了哪種程度，我也沒有顧慮過……另一個人對我的感情。不過，亞沙和另一個人都是我重要的親人，即使我對他們沒有愛情，我仍然希望他們可以活得幸福。如果亞沙跟你兩情相悅，我會讓亞沙跟著你。但是，你喜歡亞沙嗎？你能讓亞沙得到幸福嗎？」
「你認為別人不合適，於是你將亞沙綁在身邊，令他得不到幸福？」
「亞沙的去留應該由他自己決定。亞沙？」
也許是有點卑鄙了，ＡＩ怎可能不愛自己的主人？希洛祈殷切地將期待投注在紫瞳少年身上，柔聲低喚對方的名字，呵氣落到臉上，吹到耳廓。亞沙彷彿從廣闊的睡夢中被喚醒，微微側頭。
「你不要跟我回家嗎？」
希洛祈的眉心積壓了一團厚雲，似乎未聽見亞沙的正面答覆就無法舒展。
清遙一直打量著亞沙跟光的表情，這時他再度拉開自己跟希洛祈的距離，刻意挑釁：「亞沙，你跟著律師大人走吧？希洛嘛，我會代你好好照顧喔！你不在，我跟希洛就可以把床佔回來Ｈ呢……喲，其實在椅子上、地板上也可以。」
「喂，清遙──」
「我不要！你……咳、你不要搶走主人！」
紫瞳的少年猛地甩頭，整個人完全清醒了，又驚又怒地厲視說話者。
看來傻瓜激將法還真奏效。清遙在這邊暗唸「真是無聊啊」，卻向著那邊笑瞇瞇地高叫：「搶？我需要嗎？希洛本來就是我的。」
「不，主人，是我的、我的！不是你的！」
「你不是要跟著律師大人走遍天涯，過二人世界嗎？現在怎麼又想纏著希洛了？」
「我要跟著主人！我要跟著主人！」
「我叫希洛把你趕走。」
「主人，別趕我走！為什麼……為什麼主人不喜歡我！」
亞沙用力揪著主人的灰色外套，彎著腰喘氣連連，瞧那濕潤的眼，應該快要嗚嗚地哭出來吧？他卻一直忍耐著，最終把眼淚吞回肚子裡，用盡全身力氣環抱著主人，令主人的胸口作悶，幾乎無法呼吸。
等到適應了點，希洛祈憐惜地撫摸亞沙棕色的頭髮。
一絲絲，又細又軟，就像這孩子的心。
說到底，亞沙再叛逆、再胡鬧，他所渴求的，只是被主人好好愛著啊……想到這裡，再想到對自己苦苦依戀的弟弟，希洛祈覺得腦漿都全攪混成一團。
這下子大局已定，清遙裝作一副小婦人被丈夫拋棄的姿態，以沒淚光的眼睛眨啊眨：「唉！希洛選了亞沙，我被拋棄囉。律師大人，你應該會遵守諾言吧？要怎麼做才能拿回分給了王氏的遺產？」
光沒多看希洛祈跟亞沙這小倆口，鋼色的眼瞳直視清遙，帶著鋼色的銳光；但眉毛倒是彎得像輕飄飄的雲，嗓子也是柔得似風：「好呀。情報是：王從禮並未死亡，他現正身處在這城市裡。」
「喔？」清遙揣思片刻，豁然開朗：「哦，原來是這樣……」
錢錦華的第二份遺囑清楚寫明，部份遺產要贈與王氏的王從禮。不過，只要仍然在生的王從禮拒絕接受遺贈，遺贈的1億元和外國別墅都會用法定繼承的方式處理：即希洛祈得當中的二分一，清遙得當中的二分一。
只要王從禮願意簽份合約，拒絕錢錦華的遺產，宙斯絕對不可能得逞。
「那麼你知道王從禮在哪裡嗎？」
「知道。這是另一個情報了，我得開始收費。」
這個名喚光的玩家並不惹少，當清遙試著靠近商討的同時，他無聲無息地把腳移到網球場鐵門內，眼觀八方，警戒甚嚴，看來即使希洛祈拔槍也不能順利擊中。光顯然有備而來，他一邊跟清遙隔著老遠對談條件，一邊在紙上記下內容。
大致商談完畢，他靠肌種子所產生的臂力，將紙和筆一同向清遙的方向拋擲──
啪嗒。
光的身手不算太好，合約和筆落在距離清遙兩米遠的右前方，但光仍是那張微笑的臉，即使清遙用鄙夷的目光白他一眼，他也像是暖烘烘的綠茶被推了一下，茶壺內興起幾絲浪花，半滴茶水都沒淌出來。
清遙無言把紙筆拾起，不敢造次。等到看了合約內容，清遙再次了解到對方的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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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此合約，光願意將王從禮的地址告知希洛祈和清遙二人，兩人需要共付錢錦華遺產中的五萬元正予光，作為情報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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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光帶領清遙和希洛祈二人前往王從禮的所在地之後，希洛祈和清遙二人需要共付錢錦華遺產中的二十萬元正予光，作為帶路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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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希洛祈或清遙威脅、傷害、謀殺本人，以及本人的兩位同伴：韋提里爾、冰果，無論用哪種手段，他們必須支付錢錦華遺產中的三百萬元正的賠償金給予光及其同伴。
清遙看得仔細，在最末加了「光及其同伴不能威脅、傷害、謀殺希洛祈或清遙，否則須支付上述同等賠償」及「光及其同伴不可幫助宙斯，否則合約無效」。希洛祈一邊輕拍亞沙的背脊，一邊咀嚼這堆文字，覺得這合約簡單明暸，現在的情況算是錢家成功收買了律師一方。
雖然希洛祈正主角兒，不過兩名高手在那邊唇槍舌劍，繼續隔著老遠地爭論當中的細節，他這菜鳥根本不夠格插嘴。他在旁觀摩學習，中途試著溫言軟語逗亞沙聊天，但亞沙不瞅不睬，緊貼在主人身上的他，眼神依然滿溢著憂鬱與憤怒。直到上方的星辰移了半邊天，希洛祈才茫然地在密麻麻的完整合約上簽了名。
第四天的劇本時間已過了大半，不宜再拖。雙方把合約正本副本收藏好後，光便笑著向他們勾手指：「現在出發吧，我也想盡快完成劇本。」
希洛祈跟清遙互望一眼，便跟著光離開新塔公園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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