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黑]心房 - 11乘风而飞吧

『在太阳停留在北边时，从极北产生的风能一路回归赤道，只需十分之一个火灼日的长度。』

『不恶意报复他人过错的你，可以来听听我的祷告吗？』

下白雨了。

这不是比喻，是真的下雨了，信件雨。

自从封校以来，每天都会有这样的盛况。即使校方并不阻止学生们回家去，却仍有大部分的学生留下了。不外乎其他，只是因为战争随时有可能爆发。虽然RAKUZAN学院里的大部分人并没有站在中立的那边，可他们声明，RAKUZAN不会以学院自己的名义因为任何理由、任何人参战。

这个基本只允许最顶尖的魔法师进修学习讨论研究、拥有最高深最全面的魔法书籍、建立于冰原中唯一仅存着的春土上的王者的圣土，本就让知道它存在的人觉得神圣高不可攀，现在更是彻底成为了一方净土。

安全，能够依赖，可以在床上安然睡到天明。

黄濑站在最高的星塔的顶端，操纵着无底洞般的信箱吐出源源不断的信件，在空中链成一道道白色的锁链往各个不同的目的地卷绕而去。他对照着眼前的名单，扬起手，风镰的轨迹以指尖为起点一周周的扩散出去，庞大的纸蛟在中途解体变成了只只纸鸟，振翅而去。明明只是送信，却华丽的就像一场演出。

“完成，接下来还有这个。”

他用游泳一样的姿势侧着下坠，在快要坠地的时候又迅速拉高，紧贴着地面扬起一道抛物弧线，直直从图书馆的窗口跃了进去。

“凉太。”赤司放下了手里的笔，按了按额头。“……已经，三天了？”

“是呦，小赤司你都快捂出霉来了。”黄濑走到桌旁，从包里小心的掏出一个大信封。“黑子还真是用心，这次里面还放了花呢。”

“凉太。”

“我没有动信啦，是黑子特地在上面贴了张说明的纸条。说起来这次我还是没见到他呢……小紫原，小紫原快醒醒，醒醒。”

趴在书堆里睡觉的紫原被摇醒，揉了揉，“黄仔？”

“喏，你托我带的圆栗果，难道你也一直陪小赤司在这里？”

“在帮忙唔嗯……真的很好吃。”紫原挺迅速的捏开一个果壳把果肉丢进嘴里，“感谢投喂黑仔的那只松鼠，黑仔他现在走到哪里了啊。”

“紫原，你去休息下吧，我还得一会。”

赤司用手上的羽毛笔沾了沾墨水，翻出了一摞空白的信纸。

“赤仔又要开始了吗，每一次都要写好久，明明以前写什么东西都超快的~而且最近交换的频率变得好高？”紫原起身把椅子上的外套搭在身上。“走吧黄仔，我们去吃早饭好了。”

“很难理解呢”，黄濑用余光看到那支被小心插在玻璃瓶里的萱草，镰刀状的长叶片上有晶莹的水珠一股脑的坠下去。“小绿间也好，小紫原你也好，还有小青峰，现在轮到小赤司了吗？好恐怖！我才不要去找一个会束缚住自己的东西。毕竟我可是风啊~”

风是没有形体，不会被捕捉，不会被拘束的存在。

“好了，你们快点走吧。”

“嗨嗨~”

厚重的房门开了又关，继续把外面钻进来的喧闹断掉，室内依旧寂静。

“是啊，我也想问，你这么慢是做什么？”

赤司抿了抿嘴，用指腹划过新来的信件上黑子那端正认真的笔迹，在写有算式符号的稿纸边缘写了起来。

华丽的花体，圆润的翘边，一遍一遍，直到他的字迹变成一种工整又舒服的字体，他才坐正身体开始回信，并用低微的声音回应另一个自己。

“因为要塑造一个黑子绝对会喜欢的形象……细节很重要。”

每个人都在循着本能追求着自己看来最重要的东西，是温饱、荣华、自由、野心、抑或只是一个人的心。

“等到这些事结束，我们跟着黑子一起去旅行吧？更南的沙漠，炙热的炎山，还有终年潮湿闷热的雨林。虽然冰法不太擅长，但是应该也没问题。”

“很快了，就快了。那些在边界上的骑士军就快行动了，毕竟，教皇——”

“很老了啊。”

“老的，就快要死了。”

爱着一个人，想要让他走进自己的生活，想要走进他的生活。

把你圈进我的领地，让你呆在我身边该多好……

赤司不动声色的把那只露出獠牙的野兽摁回心里。

“不要急，不要急。黑子不是还在你的视线范围么？他的身边，还没有人。”

情书的真正意义不是甜言蜜语，而是用你的文字去挠动另一个人的灵魂，让他心底柔软，让他无防备的靠近你。

然后爱上你。

午夜的密林，很恐怖。

挤挤攘攘的叶片把上方投下来的所有月光挡了个干净，以树冠为界枝干高纵密集的下面，像是什么怪物的大嘴。

把你吞掉。

一口就把你吞掉。

瑟丽斯一边掉眼泪一边没命的跑，耳边只有呜咽的风声。她是草原上跑的最快的孩子，可是在没有光亮看清道路没有月亮指明方向的树林里，跑的越快只是把圆形的逃跑路径更快的跑完。

她惊恐的看着眼前逃出的灯火通明的营地，“怎、怎么会！“

“她在那边！”

“抓住她！”

瑟丽斯掉头就跑，重新一头扎进了黑漆漆的林子。

不断的绕回原点、被发现、继续跑已经弄的她筋疲力尽，肺部像是被烧着了，喉咙也痛到不行。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让她怎么都停不下灌了铅的脚步，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点光。

“！——”

瑟丽斯踉跄着扑到那个提着灯已经停下了脚步的人身后，紧紧拽着他的斗篷篷角跪在地上。“救救我！请你救救我！”

被斗篷遮着看不清面孔的人抬起头看向对面已经勒马抽刀的悍匪，三个人，为首的那个还在骂骂咧咧。

“喂！豆丁！少管闲事啊！”

“嗯。”

很轻的一声应，瑟丽斯眼眶里的眼泪啪的就掉了下来，下一刻三个男人就被砸翻在地。

“——但是，这可不是闲事啊。”这么说着的黑子，左手又转出了一个巨大的冰球，给还在挣扎的那个腹部补了一击。

“不要哭了。”

“谢谢您，非常感谢，呜呜，真的，嗝，非常感谢。”

黑子摸摸这个哭的抽噎的小姑娘的头，另拿出了条干净的手绢把她脏成花猫样的脸擦干净。

“你的家人还在他们手里吧？”

“！”

瑟丽斯一愣，又响亮的打了一个哭嗝。

“很明显嘛，劫盗的不可能只有一个人。这种无组织的流匪，根据血酬定律可是什么没有收益的事都干得出来。虽然你不想给我再添麻烦了，可这种事碰上不能不帮啊。”

黑子微笑着把她拉起来，“来吧，我们去把他们救出来。”

天色即将明朗的黎明是所有人最困倦警惕性最松的时刻，就是这天，是这片林子里称王称霸土匪们被迎头痛击的一天。

脑袋上被砸的包摞包还昏迷着的盗匪们被挨个绑结实，获得自由的几家子人都在抱着哭，领头的男人笑着给黑子道谢，“我代表大家，这点小心意请您收下，感谢您对我的女儿伸出援手。”“不——”

“哲也哥哥！！昨晚绑好的人！！少了一个！！”

“什么？”

红着眼睛的男人从黑子那个方向的草丛冲了出来，巨大的马刀直直劈向黑子的头。

“去死吧！”/“哲也哥哥！！！”

刀刃和鲜血同时撞上了冰墙。

黑子半蹲着瞪着滚圆的眼睛，他手里的冰锥刚扎上对面男人的大腿，男人的头已经没了。血液像颜料一样喷洒出去只是一瞬间的事，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锋利的风镰转着圈无声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什么啊~豆丁，明明之前干的那么出色呢。”金色头发的人从空中降落到地面，“急急忙忙赶来就看到这样的戏码，我不登场都不行了呢。”

“你，就是送我离开YOSEN的笠松前辈提过的黄濑君吧？”黑子从稳稳架着马刀的冰墙下退出来，扔掉了手里的冰锥。“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呐，为什么，你昨天没有把他们弄死呢？”面对着笑着这么问的黄濑，黑子沉默了很长时间。

“杀人是罪。”

“哈，你是从哪跑出来的大少爷，这年头宣称自己最圣洁的教会都会杀人好不好？按照你干的那样把冰球冰砖换成冰刃，一下一个不久没这么多事咯。”

“杀人是罪。”脸上还溅着血点的黑子重复道，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黄濑。“即使手上的鲜血能被原谅，不会被发现，杀人那还是罪。抱歉我不能认同你的做法。”“哲也哥哥！”

黑子接住了哭着扑过来的瑟丽斯，用手背蹭了蹭脸上的血迹，鲜红的在雪白的脸颊上画出道弧线。

“好了，已经没事了。”

和我们……不一样的内核。

被留在原地的黄濑呆呆地这么想。

天空这时的颜色很奇怪，是如同绮梦的柔紫。像是把血红的朝阳和深蓝色的夜色混在了一起，那些鱼鳞形状的云还若隐若现，最北边有一颗很亮很亮的星星。

“小赤司……这是，你的原因吗？你们几个沦陷还真是相似……”

“喂！小黑子！小赤司的信在我这里哦~”

黑子回头，看到黄濑笑着在向他挥手，“和我一起走吧！你的目的地也是圣托威亚吧！我能带你飞哦！”

“非常感谢不用了，还有我想请问，那个称呼是什么？”

最后的结果是，黄濑郁闷地骑着马和黑子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后看守押着被牢牢捆起来的盗匪，有必要的时候就时不时给醒来闹腾的人颈后补一下，黑子坐在黄濑身后低头翻看着赤司的回信。

『亲爱的黑子，日安。

抵达圣托威亚再往东不久，你马上就能抵达克里德劳伦斯港口了。那里常年不封冻，是北部海域最繁华热闹的经济中心，春分庆典上绝大多数的海产都是从那里运来的。不过港口附近的水域不会结冰倒不是因为魔法，而是因为海下，非常深的地方有数量众多的海底火山。

灼热的岩浆就像是红色的丝绸喷涌出来，碰到海底的岩石就会发生爆炸。有白烟如同轻纱般笼罩，不过那是海水被煮沸后的的景象。虽然海底压力和水层把这些牢牢封存，但是这些热量已经足够在气温达到零下三十摄氏度的时候也能保持海水不封冻的状态了。还希望你不要随便靠近。

祝旅途顺利。』

“什么嘛，就这么一点字的回信当初居然写了那么久。”

“黄濑君请不要随便偷看可以么？”

“啊啊~怎么办有点心痒痒地想恋爱。算了~抵达目的地后去酒馆喝一杯好了！”

“你大可以去那么做，爱一个人的权利是自由的。”

黑子慢条斯理地把信纸小心地折三折收进了木匣子里，里面已经存了不少了。

“黄濑君，你是在害怕吗？”

“哈？？！！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

“被伤害，伤害。亦或是伤害，被伤害。”

黑子若无其事的看过来，“可以自由的爱一个人，但同时也给予了她伤害你的权利。黄濑君这样的一定有很多人追求吧，之所以还单身一定是因为害怕。”

“好过分！什么叫做我这样的啊信不信我哭给你看啊！拿好了这是小赤司给你的回礼。”

手心里躺着一个小小的盆景，簇簇的花球压着舒展的叶脉，根部被栽在球型水晶里封存好，里面的水还在晃动。

赤司君……你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他小心的把盆景别在衣领上，轻轻地嗅着来自RAKUZAN的花香，唯恐把花朵惊醒。

我这份粗糙、笨拙，又无措的爱……真的能传递到你那里吗？

可心里像是找到了根，找到了可以倾注爱意的地方。

又酸又涩，满是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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