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墙 - 序 1990。新纪元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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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1990。新纪元

颜锦安

May 4, 2014

77

5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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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生命里一直横亘着一堵高墙，无法攀登，不可翻越，止于仰望。

……墙那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他见到柏林墙的一刹那，他恍然觉得，终他一生，柏林墙都会矗立于此

穿制服的人随处可见，长筒靴，怪异的煤油桶似的头盔帽子

浑浊的空气夹杂着灰尘在阳光下流动，看起来就像一群在金色阳光下盘旋的飞鸟。密封太久的地下室味道十分难闻，可是德埃尔并不在意。他一边紧捂住口鼻咳呛一边忍不住一个劲的笑。

因为眼前这个昏暗的地下室不仅有矮几，床铺，还有一排排的小书架。

还有那上面塞的满登登的书。

布劳巴赫家的二儿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河边的小山坡上了。

以往他都懒洋洋的躺在那发呆，或者支着鱼竿钓鱼。想去找乐子的男孩们可以搭伙找他要已经完成的作业或者让他放个哨，而想要偷懒的女孩则可以把浆果桶或者竹条塞给他。正常孩子觉得枯燥无比的压碎果酱或者编织竹篮的活他可以一做一下午不动，他的姐姐则经常把要纺洗的毛线扔给他，他的母亲则会把才会吐口水泡的妹妹塞给他。

因此在村里人的眼中，这个孩子特别的招人喜欢，就是有点沉默寡言。

其实从前德埃尔很喜欢问问题。

为什么大门口的门把是把手而不是球状的？为什么信封要裁去两个角？每年迁移的鸟从哪来到哪去？这种大甲虫为什么长着这么巨大还有齿的钳子？

所以虽然他是个优等生，但却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优等生。不但不讨人喜欢，还经常容易被恼羞成怒的大人追着揍。

他很快的发现了这一点并且早早的闭上了嘴。因为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站在山谷口呐喊的蠢货，明明心里堆积的疑问就像凶猛拍打着崖壁的海浪那样汹涌，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

他扫荡了图书馆，可是愈发觉得空虚，他发现出现在他面前讳莫如深的问题越来越多。

比如东西柏林，比如二战，比如法西斯。

所以他在清除可能是因为空袭导致出口整个被埋实了的地下室，发现隔板上有个“邪恶的黑十字”时，笑的简直像挖出了一车金子。

有什么能比当事人自己，尤其还是反方的叙述或者小秘密更加有力的说明这个问题呢？

于是德埃尔莫名失踪的时间开始增多了。

没有人知道他在他的秘密基地里发现了什么。

德埃尔开始有意识的体会什么叫生而高贵了。

就像冯奥里梵特家同样单调但是一丝不苟的衣着，就像摆放在古董店里光泽黯淡的瓷器，就像这个地下室的所有者一一署名为斯诺格的二战德国军官。

笔记上仓促写下但花体翻圈依然优雅的字迹，陈旧破损床铺上还能看出被褥被认真叠放压出的边线，书架上每一本书旁密密麻麻的笔记附录。

……也许真的没有那么不堪，只是立场不同。我们的，他们的。

只是这种感觉被踩在尘埃下也能坚定而高傲生存的态度，真让人羡慕……

他坐在已经被打水擦的闪亮的实木地板上安静的拆卸着匣子里，来自六十年前曾被主人心爱收藏的枪械，莫名的走起了神。

学校同级的小子们计划的特殊意义的成人礼德埃尔也参加了。

但是站在那堵高大的墙边，他即没有像同伴那样刷写脏话，也没有绘制涂鸦。

他拎着油漆桶思考了一会，在墙上空白的一个角落里，画上了一朵白色的雏菊。

战争是罪。

他认真默念那本手记上最后一句话。

拿起手中的枪，为了德意志。

1989年11月，柏林墙倒塌。德国以东德并入西德的方式完成了统一。

1990年，德埃尔布劳巴赫就读于柏林大学。

在他16岁那年，他终于坚定的，跨入了他想象了无数遍的，墙那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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