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選組浪漫譚：櫻吹雪》（上卷：京都夜話） - 章之肆　心口上的刃〈下〉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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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章之肆　心口上的刃〈下〉

森月

Apr 24, 2016

19

13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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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土方先生？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嗚！」

被拽著手腕走了五分鐘，唐洛櫻忍不住出聲，打破漫無目的的冗長沉寂。儘管對他不是很了解，但她認知中的他應該不會，作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才對。

還是說，自己又被當成罪犯，所以打算帶回去處決……嗎？

暗忖所有可能性，她顫巍巍地扯住他的衣角，欲意問清來龍去脈時，卻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後，整個人半蹲在地喘著粗氣，空下的手擰得衣襟隆起一片千巖萬壑。

「您、您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纖白的手指，碰上冒著斗大汗珠的前額時，差點被燙傷。他的體溫高得嚇人，面色紅潤如烈焰。當下只想到對方生病的唐洛櫻，攙著他倚牆席地而坐，緊接著起身，打算通知店主異狀。

無論是取藥，抑或是找大夫，只要能令他舒緩都好。

「別……走！」

「咦！」

才跨出一步，右手旋即被擒住，接著一股不可抗力往前傾，回過神時，她發現自己竟然在他懷中。炙熱的氣息從和服皺摺處傳來，感官末端被零星火花點燃，然而她的臉頰卻宛如煮沸的開水，耳根子火辣辣地發燙著。

吹過庭院的西風，撥弄著屋簷下尚未來得及拆下的風鈴。

清脆的鈴聲彷彿節拍器，穿透早已搵亂的心跳，直抵隆隆巨響的心底。前後不遠處的笑語和琴聲，被悸動包圍起來的萬籟俱寂隔絕。

全身似是裝上立體環繞音效，除了自己的心跳，她什麼也聽不見。

「呃，我──」

「待在這裡。」他低語。

連命令也稱不上的要求再簡單不過，甚至扣著肩膀的力道也容得下拒絕，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她卻因而坐立不安。隔著幾層布料，從神經末梢傳來成年男性的炙熱氣息，撩撥著心底一株，為情所傷而枯萎的樹苗。

目睹交往四年的男友，趁著自己回台過年的空檔出軌的畫面，從眼前一幕幕飛逝而過。

而她自己，則是怔怔地站在，再熟悉不過的房間內，瞅著心愛的乳牛抱枕在他人身下慘遭蹂躪。重逢的雀躍倏地被拋進極地般的嚴寒中，而雙腳釘在在出風口前的她，明明感覺不到噴在身上熱氣，臉頰耳根卻宛如燒灼般又熱又痛。

她明明比任何人還清楚，『專情』不是為劉士豪發明的詞彙，但是四年的情誼不是說放手，便能輕易放掉，即便她深知習慣才是扼殺愛情的兇手。

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委曲求全，也不過是因為，那一點微不足道的眷戀。

出軌的人是劉士豪，但不被愛的她卻是感情裡的第三者。

當著『正牌女友』的面，被甩一個熱辣辣的耳光，連人帶心被羞愧和震驚掃地出門，當下的她除了逃離，什麼也做不了。

等到回過神，她發現自己被囚禁，接踵而至的則是這男人的審問。

這一切究竟是偶然，抑或是命運的安排，她一點也沒有頭緒。唯一能確實明白的，即是她當初怎麼也想像不到，自己會像此刻這般被他擁入懷中。

「……您醉了嗎？」

夾帶酒氣的鼻息，撓得耳際陣陣酥麻。

儘管他希望自己留下來，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更何況她是愣過半晌，才發覺他不是發燒而是喝醉。

思及此，不禁鬆了一口氣，同時她也詫異，隱藏在安心感之後些許落寞。

「我、我去向店長拿醒酒藥吧？請等我一下喔！」

「別走。」

等了許久，也等不到他的答覆，為掩飾兩人相擁伴隨而來的慌亂，她靈機一動拿出醞釀許久的藉口，名正言順地起身準備離開。

但，才剛跨出一步，衣角再度被捻住，不同的是他沒有拉她入懷，而是別過臉。

眼見被醉意泛紅的耳根和臉頰，她欠過身執起他的手，輕聲說道：「我很快就回來，別擔心。」

「……」

語畢，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瞅著熟悉的背影，消失在滲出紙門的光暈中，癱坐在原地的土方歲三，遲遲無法落下懸在半空中的手。

沁入肺腑的晚風，掃下庭院一隅的片片楓紅，拂過水池池面的微風，撥開一浪又一浪的粼徐月光。迎著這陣敲得風鈴叮噹作響的風，他頷下稍微清醒降溫的腦袋，眼瞼半垂地開口：「來這裡做什麼，總司？」

「欸欸，原來被發現了？」被他這麼一說，藏身在空包廂裡的沖田總司，這時才露出廬山真面目。

「我早就發現了。」

「還是土方老師厲害，什麼事都瞞不過您！」攤手，沖田總司用難掩戲謔態度的苦惱表情，輕輕搖頭。

他的耳垂處在逆光下，閃爍出銅金色的光芒。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原是一只銅製耳環。

「我不想被戴著鈴鐺戰鬥，還能無聲無息的妖怪批評！」聽出青年話裡的嘲諷，土方歲三蹙眉，不知不覺落手的他，撐起醉意稍退的背脊聳肩。

「承蒙誇獎。」

「當我誇獎你啊？白癡！」輕咳一聲掩飾被抓到把柄的尷尬，他換上嚴肅的口吻，問道：「事情調查得怎樣了？」

會在這裡碰上他不是偶然，或者更正確地說，他是為了向自己報告某件事，才會出現在此，至於撞見剛剛那一幕則純屬意外。

「如您所料，小櫻的確被盯上了，不過我更好奇，」

熱汗濕溽的背脊，竄起陣陣寒意，刻意放慢的語調，將驟然湧現心底的不詳，化為確確鑿鑿的懊悔。既然在此碰面不是偶然，被撞見那一幕也不會是意外。

──直覺告訴他，沖田總司是故意害他難堪，儘管沒有證據。

「芹澤怎會知道是我們呢？」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吧？」預期會被挖苦的事沒被提起，鬆口氣的土方歲三斷然截去對方的話。

「還有私情什麼的，您怎麼解釋呢？」

「……給我回去。」面色一沉，他決定不再理會沖田總司。

倒是這個笨蛋，不是說很快回來，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他有些煩躁地想。

眼角餘光瞥向扯住衣角的手，指尖彷彿還纏繞著她的餘溫似地，只消一合掌，他甚至能感覺到她的氣息。然而除了被酒精麻痺判斷力之外，他不知道還有什麼理由，能解釋下意識作出的大膽舉動。

他就這麼睢視空無一物的掌心，直到……別院傳來騷動將他拉回現實。

夾雜怒吼和摔爛杯盤的巨響，應該是酒客間的衝突，他想，然而再仔細一聽，他警覺咆哮聲中，穿插不熟悉的語言。

「土方老師，這──」

「那個笨蛋！」

眼神示意欲開口的沖田總司住嘴，他穿過尋聲蜂擁而上，將事發現場圍得水洩不通的人群，最後佇立在一扇對庭院敞開的包廂前面。

裡頭總共有四個人，三男一女，其一是他再熟悉不過的面孔。

遲遲不肯退守的醉意，如鐵槌般敲擊腦門，好不容易站穩步伐的他，硬是壓下目睹爭執現場，以及針對無端攪和在爭執裡的某人的怒火，一字一句地沉吟道：「通通住手！」

兩個金髮碧眼、穿著西式軍服的男子，對上和服男人。三個大男人不知道為什麼起爭執，然而吵得不可開交的三人，藉酒裝瘋地壯膽，沒人理會散落在地的破碎杯盤、翻倒的酒水菜餚，以及出面維護秩序的土方歲三。

而無端捲進爭吵的唐洛櫻，則像個作錯事的孩子，面色蒼白地縮在角落。

「……怎麼了？」沖田總司穿過湊熱鬧的酒客，蹲在唐洛櫻身邊。

「我、我也不知道──」

正當她試圖解釋，自己如何在拿醒酒藥的回程中，被兩位外國軍官糾纏，接著又是如何被路見不平、出手相助的和服男子所救，不甘被羞辱的軍官便趁人多勢眾發酒瘋，揚言要找店家麻煩之時，事情──發生了。

──砰！

打斷鼻樑的重拳，伴隨一聲龐然大物倒地的悶響，不看還好，一看她差點驚叫出聲。

金髮軍官摀住鼻血不止的臉，口中念念有詞地罵著髒話，不時穿插哀嚎。而出手打人的不是別人，正是出手制止那些人糾纏自己的男人。

「酒品差就別在這裡混，洋鬼子！」嫌惡地甩開指結的鼻血，他居高臨下啐道。語畢，他頭也不回地跨出腳步。

「慢著！」

另一廂，另一名軍官則是雙手反折，整個人被土方歲三壓制在地，用怪聲怪調的日語求饒。但土方歲三一概不予理會，反倒是惹事生非的和服男子，引起他的注意。

引起他注意的，倒不是因為在這規矩嚴謹的島原鬧事，而是男子不言而喻的熟悉感。

直覺告訴他，這男人來頭不小。沒記錯的話，這男人的長相，應該被印在幕府公布的通緝狀上。

「……別擋本大爺的道。」

「新選組副局長‧土方歲三，我要強制搜身！」

「你！？」

聽聞土方歲三報上名號，男子臉色丕變，儘管轉眼賦歸冷靜，但是埋藏在男子眼底、一閃而逝的變化，當然沒能逃過他的法眼。這下子他更加確信，男人不但身分可疑，而且應該就是他所預料的通緝犯。

──高杉晉作。

心底默念他所猜測的名諱，他和移步到對面的沖田總司交換眼神，打定主意就要在今晚，將通緝犯逮捕歸案。

倘若挖得出謀反證據，再加上日前的政變，新選組的地位勢必水漲船高。

打定如意算盤，朝男子逼近的同時，身體也不忘擺出備戰姿態。雖然武器都放在包廂裡，但是這裡算上沖田總司，他確信自己能徒手撂倒這男人。

前提是，沒有程咬金的話。

「對不起，這麼晚才向您介紹，其實──」不知道什麼時後，最不該淌入這灘渾水的人，悄悄踱到自己和男人之間。「這位……是我的表弟啦！」

「喔？表弟？那妳倒是說說看，他叫什麼名字？」

挑眉，他疊起雙臂，一臉不信任地，由上而下睨著顯然在胡說八道的少女。

只見被這麼一問的少女，支吾其詞半晌，最後像是靈光乍現般，挺起自信滿滿的胸膛，篤定地開口道：「多……多良丸！」

「……是這樣嗎，多、良、丸、君？」推開完全沒有扯謊天賦的少女，他把矛頭轉向聽聞名字後，表情顯得有些尷尬的男人身上。

「呃，是、是這樣沒錯！」

慘遭取名『多良丸』的男人，笨拙地點頭。

查覺氣氛稍緩和的唐洛櫻，當然不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再度湊到兩人中間，弱弱地開口：「他剛到京城，很多事不懂，能否……看在我的份上放過他呢？啊，還有這是給您的醒酒藥──」

「夠了，妳去忙吧。」

被少女一插手，加上酒醉的不適感，他煩不勝煩地揮手，示意兩人走開。

不過，就算不顧及她的情面，島原也不容派系私鬥。說起來，要不是她出面打圓場，恐怕演變成戰鬥也不為過。

眼見唾手可得的功勞，從眼皮下溜走，他很難得地不因此感到苦惱。

而沖田總司，似是看穿心思地攙起他的手臂，亦步亦趨地走回屬於他們的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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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選組浪漫譚：櫻吹雪》（上卷：京都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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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楔子　壬生之狼

#2 章之壹暗潮洶湧〈上〉

#3 章之壹暗潮洶湧〈中〉

#4 章之壹暗潮洶湧〈下〉

#5 章之貳不平之夜〈上〉

#6 章之貳不平之夜〈中〉

#7 章之貳不平之夜〈下〉

#8 章之叁　鴻門之約為君訂〈上〉

#9 章之叁　鴻門之約為君訂〈中〉

#10 章之叁　鴻門之約為君訂〈下〉

#11 章之肆　心口上的刃〈上〉

#12 章之肆　心口上的刃〈中〉

#13 章之肆　心口上的刃〈下〉

#14 章之伍理想的藍圖〈上〉

#15 章之伍理想的藍圖〈中〉

#16 章之伍理想的藍圖〈下〉

#17 章之陸孤高的忍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