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2009/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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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rst Story：Sleeping Beaut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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３ 如果你是睡美人的話，就讓我來當你的王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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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是個製作精美的盒子，我則被關在這盒子裡，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這是作為小丑的我的宿命。
是用金線牽引著的美麗洋娃娃的宿命。
沒有願景，沒有道路，未來兩個字不過是個空泛的字句。
做為一個好的人偶，是不需要睜開眼睛的。是不需要自己踏上尋找未來的旅程的。
只要乖乖的讓人玩賞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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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這就是自己必須遵從的命運，又為何現在會如此的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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噁心感溢滿在胸腔。
想吐，好想吐。
不管是虛偽的自己還是這虛偽的人生，都令人作嘔。
何不結束這一切呢，何不自己打開這個盒子呢？
這些話都只是一些夢想家的胡言亂語罷了。
會說出這些話的人，是絕對不會理解被豢養在美麗牢籠中的鳥兒的心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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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木少爺？柚木少爺你還好嗎？」還沒來得及坐上勞斯萊斯，柚木便已無法承受身體的不適，皺著眉掩著嘴巴，蹲在校門旁。
（好想吐。）
從未有過的苦楚席捲了他的身體。
那是一直以來都被封印住，卻不斷的在心裡茁壯的，幼小的自己的疑問。
──喂喂，為什麼我不能跟他們一起玩呢？
因為梓馬的身分跟那些庶民不一樣，本來就不該跟那些傢伙混在一起。
──為什麼我要一直留這種髮型呢？大家都說這樣好像女孩子……可以剪掉嗎？
不行，因為梓馬留著這樣的髮型比較惹人憐愛，這樣分家那些傢伙也會對你多少失去戒心。
──為什麼我生氣的時候不能直接說出口？為什麼我得一直笑著？
梓馬，人發怒起來是很難看的。為了隨時保持世家風範，就得要忍下很多事情。不僅是你，我也一樣做了很多犧牲。所以你得忍著。梓馬，忍著。
──為什麼，我要學音樂呢？我們家不是華道世家嗎？
因為這樣可以豐富梓馬你的精神感官，這樣一定可以讓你做出更美的花藝的，一切都是為了藝術。梓馬不也很喜歡彈鋼琴嗎？
──那又是為了什麼，我得改學長笛呢？為什麼，為什麼就因為我是三男，所以就得、就得──
（好想吐、好想吐。）
身體發著警訊，告訴自己，已經不行了，已經撐不下去了。柚木就這樣在校門口乾嘔著。
（喉嚨好癢，胃也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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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要受這種苦呢？
為什麼我不能跟其他人一樣？
為什麼只有我，只有我必須承受這種痛楚？
又為什麼我明明知道這是很痛苦又很奇怪的事情，卻始終無法脫逃呢？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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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馬少爺，快進車裡休息吧，屬下會趕快將您送回本家休養的！」
「不、不用擔心，我沒事的……我沒事的……」
是的，就算是身為下屬，不過是一介司機的你，也不可能會理解被豢養的小鳥的心情。
雖然嚮往自由的天空。
卻不敢自己飛出鳥籠。
（我就是這樣的存在，就是這樣沒用的人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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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胃藥，躺在柔軟的被褥上。
柚木卻還是覺得相當不適。
（明天，明天可以就這樣不要上學嗎？）
（我不想見到那傢伙──）
乾澀的雙眼中沒有淚水，但柚木知道自己很想哭泣。
為如此駑鈍又懦弱的自己獻上一杯淚水。
從和室房門的縫隙，他看著剛升上夜空的一輪明月。
只有這輪月亮適合自己。適合就連燦爛的陽光也無法照耀到的，純粹存在於黑暗中的自己。
這跟自己生在哪裡一點關係也沒有，自己打從一開始就是如此怯弱又膽小的存在。
月亮的光輝看起來是多麼的寒冷。是想要顯示自己存在，卻永遠只能反射太陽光芒的悲哀星星啊。
（逃的了一時，也逃不了一世。）
看著自己在月光下顯得蒼白的手臂，柚木想著。
自己總不可能一直不去上學吧？但再見的那天……
（我又該用怎樣的表情面對他呢──）
心頭一緊，他不禁闔上雙眼。
如果就這樣永遠的睡著了，就可以不用去煩惱那些東西了吧？他微微露出苦笑。
就算沒有人看見，自己依舊可以這樣笑著。就像偷偷躲在棉被裡哭泣一樣，偷偷的嘲笑著自己，嘲笑著自己。
「哥、哥哥？你還好嗎？」突然地，一道細小又微弱的聲音從門邊響起。
稍稍轉動沉重的頭部，睜開眼，柚木便看到了自己年紀尚小的妹妹，戰戰兢兢縮在門口的模樣。
「啊…是雅啊，有什麼事嗎？」看到全家跟自己最像的這個妹妹，柚木自然的露出了笑容。
雖然總覺得笑臉是種沉重的負擔，但不笑還是不行。他不想讓雅嚇到哭。
「那個、哥哥，有，有你的同學來找你喔。」
「咦？」
（該不會，又是那傢伙吧……）
柚木下意識的皺起了眉毛，坐起身。
看著柚木不愉快的表情，雅連忙揮起手。
「如果哥哥你身體真的不行的話，就不要起來了！我會幫你應付的，所以……」
看著妹妹扭扭捏捏、不知所措的模樣，柚木伸出手，摸了摸妹妹的頭。
想起現在一定坐在外面接待客人的管家，柚木再度覺得心情沉重。
那個管家待人苛刻又不給情面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情了，只要來的客人身分地位稍低一點的人，他就絕對不會露出好臉色。雖然不是一個好管家該有的行為，但那個性卻恰好跟祖母連成一氣，根本不怕被誰責難。
（就算祖母將來總會走，身為三男的我也沒辦法做決定。）
柚木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想起在外面等著他的小笨蛋。
來的人一定是火原，又年輕又笨又是個家境平凡的人，現在絕對正被管家刁難著吧。
他揉了揉額頭，總覺得剛剛原本只是微暈的頭現在變成痛了。
（沒辦法，還是出去吧。）
雖然討厭他，卻怎樣也放不下心。自己到底什麼時候變成了這麼關心人的人啊？大概是被他養出來的吧，真沒想到一個月就可以讓一個人改變這麼多。
「沒關係，我去吧。」
柚木拖著疲憊的身子站起身，又摸了摸妹妹的頭，要她不用擔心，便緩緩地走出房間，從長廊往迎賓室移動。
從庭院傳來的是春天夜晚的花香，以及尚未進入夏天的微涼夜風。
不知為何，就算剛剛是以那種方式離開學校，又不爭氣的在家裡狂吐了一番，現在要他去看一切罪魁禍首的火原，柚木卻不覺得有何不適。
感覺自己的心情就像這沉靜的夜晚一樣沉穩。
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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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來晚了。」柚木一邊說，一邊打開會客室的和紙門。
「啊啊！和服耶！柚木穿和服耶！！」下一秒火原的聲音便以火箭之勢刺向耳內，令柚木一陣眩暈。
（果然是你啊……）
他正盤腿坐在坐墊上，吃著形狀就像花一樣的和果子。管家則坐在一旁，正在替他倒茶。一看到柚木出現，便馬上放下茶壺，露出諂媚的笑容。
「柚木少爺，您來了啊，那麼這裡就先交給您了。」說完，管家對他行了個禮，便飛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看著管家匆匆逃走的模樣，柚木不禁感嘆了起來。
（火原居然逼走那個管家了──好厲害啊──不愧是把我逼上絕路的男人……）
感嘆結束後，他便優雅的跪坐上主位，對火原輕輕一笑。
不知道是否因為剛剛又吐又差點哭過，感性的部分已經被抹滅了，現在的他笑起來毫不覺得不自在，就連自己也不懂是為了什麼。
「突然跑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原本還笑容滿面的火原，在聽到柚木有些冷淡的聲音後，笑容頓時變得僵硬。
「這、這個啊，柚木，你的身體還好嗎？」
「還好啊，怎麼了嗎？」
「聽說有人看到你在校門前乾嘔，我覺得很擔心……」他的眼神猶疑著，感覺得出他似乎壓了很多話在心底。
「所以你就過來找我啊？真是主動呢。」但柚木並不想知道他到底藏了什麼話，所以只是笑著。
「這個，其實是因為柚木你早退，所以沒有拿到老師給的作業，所以金澤老師要我拿來給你……」
「喔，是這樣啊，那真是謝謝你了。」接過火原手上的幾張講義，柚木有禮的點了點頭，火原的表情卻變得更加惶恐。
「柚、柚木。」
「是。」柚木笑容滿面的回應道，火原卻不安的眨起眼。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啊？」
聽到火原誠惶誠恐的聲音，柚木驚訝的略略睜大了雙眼。
（你居然有感覺到，真是不簡單！我以為你會一直遲鈍下去，直到我生命耗盡的那天呢！）
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但柚木還是優雅的發出了笑聲。
「真是的，你怎麼會覺得我在生氣呢，你是從哪裡看出我在生氣呢？」
「我不知道……但我就是這麼覺得的！柚木你一定在生氣！」火原激動的握起拳頭，臉龐則皺了起來。
「而且剛剛帶我進來的時候，你妹妹也跟我說，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喔，是小雅啊……真是可愛的妹妹。）
面對火原因情緒而顯得有點扭曲的表情，柚木突然起了興致。
「真沒想到，原來你也會露出煩惱的表情啊。我原本以為你是絕不會感到煩惱的人呢。」他呵呵笑著，頭則輕輕地歪了歪，火原則不甘心了嘟起了嘴巴。
「我也是會感到煩惱的。」他說。
「像是作業不知道該怎麼寫啦，我是國中才開始學小喇叭的，所以樂理那些…我真的完全看不懂。還有，讀音樂科系以後能做什麼……我家人一開始也很不贊成我來星奏念書呢。但我無論如何都想要繼續吹小喇叭，所以才會拼了命考進來……」火原結結巴巴的說著，雖然剛剛還一臉沉重，現在卻露出了手足無措的緊張表情。
看著火原驚惶失措的模樣，柚木瞇起了眼。
「我也不知道我讀星奏的音樂科能為未來帶來什麼幫助。」
「咦，柚木也是嗎？」聽到柚木的話，火原驚訝的眨了眨眼。
「對啊……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我要念音樂科。畢竟念了三年音樂，不管是對家裡還是對自己都沒有什麼用處……」當初自己為什麼會堅持要報考星奏的音樂科呢？為什麼呢？
柚木一邊看著榻榻米的紋路，一邊思索著。
「別這麼說！我、我爺爺以前常跟我說，人生不管經歷了什麼事情，都會成為將來的助力的！更何況音樂是那麼棒的東西！柚木的長笛超棒的，柚木一定是因為喜歡長笛，才會想要念音樂科的。吹奏的時候一定會覺得心情很好吧？」一提到音樂，火原的臉上馬上泛起了光芒，一直都因為緊張而繃警的臉龐也在瞬間舒展了開來。
當火原一笑，不知為何，柚木突然就起了種想惡作劇的心情。
「……其實我原本是學鋼琴的喔。」
「咦！」
「當時真的覺得彈琴好好玩喔，反而是現在，吹著長笛時，常常都會覺得很無助呢。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吹……」柚木一邊說，一邊呵呵笑著，笑聲卻硬是被激動的火原給打斷。
「不會的！柚木絕對不會討厭長笛的！」火原激動的拍了拍地板，一旁的茶水也因為震動而微微滴出了一兩滴。
「因為如果討厭長笛的話，是不可能吹出那種聲音的！」
「哪種聲音啊……」聽到火原提出不明的形容詞時，柚木總會感到微微的緊張，因為完全無法理解他到底要說什麼。這次火原倒是在認真思考過後，向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總之，是一種……很寂寞，卻又很安心……的聲音。」
「寂寞……」聽到過於出乎意料的形容詞，柚木不禁對空發呆了起來。
火原則偷偷看了柚木一眼，又扭捏了一下，才終於出聲，打斷了柚木發呆的情緒。
「那個……柚木啊。」
「嗯？」
「我還是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對我生氣，可是我覺得，朋友之間不應該隱藏事情。如果柚木對我有什麼不滿，大可以直接講出來！我會盡可能的去改進的。」火原正襟危坐，認真的對柚木說道。
「喔？盡可能的去改進啊？」柚木則不自覺地露出了壞心眼的笑容。
看著柚木那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表情，火原又皺起了臉龐，苦澀的說著：
「嗯……例如說，如果柚木真的不喜歡我抄作業的話，我會盡可能的自己寫完，然後跟別人對答案。我以後也不會在逼柚木吹笛子了！如果柚木不想做的事情，我都不會逼你做的，真的！」
火原越是認真，柚木的心情也就越來越好，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可是火原你一個人也沒辦法寫出正確答案吧，更何況你上課根本就沒在聽講不是嗎？」柚木用挖苦人的語氣說著，臉上的笑容倒是從未消失，更有越來越燦爛的跡象。
──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像這樣挖苦過誰了呢。
「呃、我，我會盡量的，嗯……對，我會好好聽的啦！」
「好好聽什麼啊？」
「我、我會好好上課的啦……所以，柚木你就不要再生氣了嘛……」
眼前這傢伙鬧起彆扭的樣子，為什麼看起來這麼可愛呢？
對於腦袋裡突然出現的「可愛」兩字，柚木覺得有些驚訝。
（感覺就像小狗還是玩賞用金魚一樣，對了，也很像有了弟妹的小朋友。總之都是小小的又笨笨的生物。）
平常每次看到他天真無邪的笑著的時候，總是會很想打他一巴掌。從來沒想過原來那傢伙不只會笑。
「這麼說來，為什麼你要為我做這麼多啊？你大可以不理我，照舊跟我借筆記、借功課，反正你只要多磨幾次我最後還不都會借給你，你為什麼要為我放棄上課睡覺的大好時光呢？」
柚木問著，這確實是他切身的疑問。本來以為火原又會支支吾吾好一陣子，沒想到他卻認真的一拍胸，便大聲的說道：
「因為我喜歡柚木啊！我好喜歡柚木喔！」
於是柚木的腦袋空白了兩秒。
（這該不會是告白吧……不，我想應該不是。）
以這個人的個性來看，他應該只是誠摯的說出自己心中的感覺吧。
（就像是喜歡籃球，或是喜歡吃漢堡之類的。）
自己在他的心中，應該就是這樣的存在吧。柚木微笑著，繼續聽火原的解釋。
「剛開學的時候，我真的超級緊張的！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到這麼高～級的學校上課，又是升上高中，還是音樂班，我當時真的非常非常緊張！但是那天，我馬上就遇到柚木了。」
在校門口剛好碰見，在開學典禮上，也發現彼此居然是同班同學。
「當時，我一發現你居然是我同班同學時，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好安心，還大大的喘了一口氣呢。如果當時柚木不在我身邊，我一定會緊張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拍了拍胸口，就像當初剛入學時一樣。
「所以，柚木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如果失去了你這個朋友，我一定會很難過，會不知道該怎麼渡過接下來的高中生涯……」
說到這裡，火原抬起頭，看向柚木。那水汪汪的雙眼在柚木眼裡，就像玩賞寵物一樣可愛。
但他是人，是由其他家庭生養長大的人，是擁有相當廣泛思考能力的人類。
「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嗎？」柚木問，火原也坦然的點點頭。
「是沒錯啦，不過，總覺得只有在柚木身旁，我才比較能安心……為什麼呢？」
（是啊，為什麼呢……像我這樣的人……為什麼呢？）
柚木自己知道，自己並不像外表一樣，是個溫柔又可靠的人。而十幾年來的生涯也讓他知道，自己身邊也從未有人真的因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安心或舒適，只會因自己這個特異的存在而感到心煩。
紅顏禍水或許就是在說自己吧──柚木一邊想，一邊在心中偷笑著。
相對於自暴自棄的柚木，火原則非常認真的對他說著：
「總之，我不希望看到柚木你不開心，看你這樣憋著心事，我也會不舒服的。無論如何，相逢即是有緣，既然能跟柚木你當同學，我就希望能讓柚木快樂的度過高中這三年。我希望能夠跟你成為好朋友。」
「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呢……？」
「因為，柚木對我很好啊。」
「就這麼簡單？」
「嗯。而且，我很喜歡柚木啊，我剛剛不就說了嗎？」火原再度揚起笑容，就像平常一樣。
卻又多了比平常更多的，氣度在。
「我會保護你的。」他咧開了嘴，笑的就像個男子漢一樣。
柚木突然覺得心裡很暖。
他第一次感覺到，原來火原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原來他笑起來，一點也不討人厭。原來他並不是個只會愚蠢的笑著的人。
「呵呵，這句話留著對女孩子說吧，對方聽到的話一定會很開心的。」於是柚木也笑了。
誠摯的，由衷的，笑了。
（不過，老實說我也挺開心的。）
能被人真誠以待，原來是這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身在爾虞我詐的世界裡實在太久了，柚木早已忘掉了人類之間該如何相互信任。
早已忘了世界上還有所謂的良善。
看著柚木的笑臉，火原原本還略微緊繃著的臉龐，也跟著舒緩了起來，露出了溫柔的笑臉。
但這穩重的笑容還沒持續一秒，就被他緊張又高亢的聲音給打斷了。
「啊啊，對了，我有帶伴手禮來喔！剛剛太匆忙了都忘了要給你。」火原一邊說著，一邊翻起自己的包包。
「我聽你妹妹說你剛剛都沒有吃東西，這樣不太好，多多少少還是要吃一點才行……所以，來！這個給你！大家都說吃點甜的升高血糖，對身體會比較好喔！」火原笑容滿面遞給他的，是兩尾包在紙包裡的，魚。
「這是……鯛魚燒？」柚木看著火原塞給他的點心，瞪大了雙眼。
「嗯！他們家的鯛魚燒很好吃喔！餡料從頭到尾都滿滿的，要排隊排好久才能買到呢！我剛剛會這麼晚到就是因為去排這個了，我很想給柚木你吃吃看呢！」說到這裡，火原原本飛揚著的眉毛不知為何又突然垂了下來。
「不過……我剛剛也吃了柚木家招待我的點心……呃…拿鯛魚燒當伴手禮，是不是有點……」
（啊，你發現啦。）
拿鯛魚燒到華道世家當伴手禮確實是很奇怪的事情，不，真是超級奇怪的。
但也正因為如此，才顯出了你的特別……
「是很奇怪沒錯，但這不是你的心意嗎？」柚木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坦率跟真誠不正是你的優點嗎，如果因為其他人的關係而改變了這樣的優點，是很可惜的。」
（畢竟，你用你的坦率打動了我。真的，就在這短短的三十分鐘內……）
「是這樣嗎？」
「我想是的，小魔法使。」
「魔、魔法使？」
對突然出現的新名詞，火原露出了有些癡呆的表情，柚木則捂著嘴，開懷的笑了。
「嗯，小魔法使。我覺得你感覺好像會用魔法呢。」
「這個，我……」火原正要進一步的問他，柚木卻以一個非常美艷的笑容，阻止了他的問句。
「對了，如果你真的這麼喜歡我的話，那我也可以試著喜歡你喔。」
他的笑容太過漂亮，漂亮到連當紅的模特兒也會相形見絀，就連火原也不禁紅了臉頰，思考中斷，甚至無法去體會理解柚木剛剛那句話的意思。
（對，我會開始試著喜歡你。）
雖然自己從沒有喜歡過誰，頂多是疼愛自己的妹妹。更何況眼前這個人還是害他今天在學校露出醜態，甚至因為壓力過大而嘔吐的對象。
即便如此，柚木還是想試試看。
王子的吻究竟能不能喚醒睡美人。
自己到底有沒有可能在他身上得到「身為人」，而非「人偶」所該有的人格與自覺。
這是個美麗的大型賭注。
「話說回來，你剛剛是怎麼氣走我家管家的啊？」
「咦？氣走？我剛剛做了什麼事嗎？我只是希望他能告訴我多一點關於柚木的事情嘛。對了，我剛剛不小心打翻了茶壺……沒有弄破喔！真的！啊，另外還有……」
聽著火原如何用天然的笑容整治自己家的管家，柚木也不禁跟著呵呵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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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自五歲後，第一次真正的，開懷的笑了，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