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23
水岩醫院
「佳乙!佳乙!!」
金絲草以飛快的速度衝進病房,後頭的具俊表差點追不上。
「絲草!妳慢一點!唉唷!!」忽然停下的金絲草讓後面的具俊表煞車不及撞上,因此往前踉蹌一步的金絲草並沒有跟平常一樣回頭開罵。
「絲草,妳沒事嗎?」具俊表扶穩她,卻看見她僵直身子手指著前方。
「佳乙、佳乙呢?俊表,佳乙怎麼不在這裡??」看著眼前白色病床上空無一人,金絲草驚慌的抓著老公衣領著急的問。
「咦?人呢?」具俊表看著無人的病床,那彷彿人才剛被移走的痕跡讓他閃過不詳的念頭。
「佳乙!佳乙!」 金絲草心跳的好快,她不想去想現在浮現在腦中的想法,但是眼淚已經盈眶,怎麼辦?她的佳乙怎麼辦?
忽然一道溫和平穩的好聽男音傳來:
「咳咳,不好意思,如果你們要找佳乙,她已經回家了。」病房門口的尹智厚悠悠地開口。
「咦?!!」具氏夫妻默契十足地齊回頭,那表情實在太蠢,以致尹智厚嘴角不爭氣偷笑了。
「我應該電話中有說吧?俊表,佳乙只是小擦傷檢查完沒事就回家了。」尹智厚嘆氣地解釋。
這兩個從醫院大門就開始狂奔叫喊的夫妻檔想不讓人知道他們來了都很難,佳乙沒什麼大礙,檢查完就被易正帶回家了,他記得電話中講得很清楚吧?
啊!接電話的是俊表……難怪了。
「具!俊!表!」金絲草的怒吼在醫院響起。
幾秒後,尹智厚嘆氣,發現眼前多了一個比佳乙受傷更重的死黨正需要急救。
※
秋佳乙靜靜躺著不敢動,只是盯著房間的天花板,臉色還有點蒼白。
她的手揪著身上的被子,不安隨著床單的皺摺靜靜的洩漏出來,剛才事故的畫面以及尖銳的煞車聲不停在她腦海重播。
如果……如果不是過了放學時間,如果那台車早那麼幾分鐘衝過來,那些孩子是不是也會被波及?倒下的會不會就不是磚牆,而是今天她才剛剛抱過的小小的身軀被壓在磚下?
只要想到這,秋佳乙就感到深深的恐懼,以及龐大的罪惡感。
她的手幾不可見的顫抖著。
她差點害死那些孩子們。
※
觥籌交錯,政商雲集的宴會場合。
一位年輕男人快速地走向前方正在和他人對談的長者。
年輕男子先有禮地向他交談對象示意後,才低聲在長者耳邊報告。
聽聞後他微笑不變,只是舉杯向對方有禮地道歉:「不好意思,先失陪,等會兒再談。」
接著緩緩轉身離開。
年輕男子立刻跟上,兩人身影漸消失在宴會上,但只有後頭的男子知道自己正冒著冷汗。
會場持續熱鬧,彷彿兩人離開也沒什麼差別,繼續,買賣利益。
一進到隔間包廂,蘇易正的堂叔臉色驟變。
「混帳!!檢方怎麼會找上門?」
「據說秋佳乙差點被一台轎車撞上……」
「關我屁事!!」他還不屑用這種下流伎倆。
……難道?!他瞇起眼,看向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艱困地開口,面色鐵青:
「是,朴那邊不曉得怎麼做的,讓調查導向人為……而我們,成了最大嫌疑人。」怎麼能夠憑空將事故轉嫁到他們身上?這手段真的讓人高竿陰險到令人不敢置信。
現在是秋佳乙身上發生的所有倒楣事都算在他們頭上就是了?
「……是誰做的?」
「我們也還在調查,到底真的是人為還是只是意外。」但連他也不敢保證,畢竟前陣子蘇易正這麼明顯的削弱他們這邊的勢力,而這又牽連到底下太多人的利益,如果真的是他們底下人動的手腳,那蘇易正也只是剛好利用而已。
又,
或許這一切的連鎖反應從一開始就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你死,都要將這件事處理好。」
瞬間已經平復情緒,他掛回笑容,拍拍衣擺準備回宴會,只是低啞嗓音中的無情讓人害怕。
「是。」
「不能留把柄。」
言下之意,如果會成為把柄,就算是自己人,也要在被蘇易正抓到之前他們自己先處理掉。
「是。」這就是他們的宿命。
四大家族中,除了王者,所有人的價值都是一樣。
不論是誰。
※
「抱歉,佳乙,我知道這麼做很自私,而且妳可能會有受傷,但是……現在最適合這個角色的人就只有妳了。」
秋佳乙想起那天蘇易正請求她的那個畫面,想到那天他的表情,他直視她的眼眸,她的反應,以及自己的決定。
那決心迄今不曾改變。
也才有現在的他們。
她一直知道易正的計畫會牽扯進整個宇松,但她不曉得會是這種形式,不曉得可能會連她工作的環境,甚至是那些無辜的孩子也會牽扯其中。
他的工作跟她的工作,連衝突的程度都是這麼天差地遠。
同儕間的競爭她不是都沒碰過,原來職場上那些背後說壞話、背黑鍋、排擠、放冷箭,現在想來都單純多了。
回想起幾個小時前轎車撞破磚牆的猛烈力道,輪胎摩擦地面的尖銳刺耳聲,以及差一點點被夾在車頭跟牆壁間的就是自己,她就忍不住顫抖……
她害怕,但更驚訝,她剛剛才領悟到,原來易正的世界,這些傷害是這麼稀鬆平常嗎?她以為這幾年透過絲草她已經算是了解F4跟自己的差距,以及蘇易正跟自己的距離,但沒想到……是差異這麼大的兩個世界。
在那樣的世界長大的易正,也嚐過自己剛剛的懼怕跟罪惡感嗎?
她答應過易正,陪他演場戲,直到宇松的這場戲落幕,她從來沒有忘記初衷,從未。
但如果牽涉到其他人,尤其是她疼愛的孩子們,那她不能就這樣視若無睹。
秋佳乙盯著房間的天花板,臉色依舊蒼白。
她的手揪著身上的被子,緊緊的、緊緊的。
她全都聽見了。
回想起剛才在醫院無意間聽到的蘇易正跟尹智厚對話。
心痛地閉上眼。
淚流滿面。
※
水岩醫院
具氏夫婦到達的幾個小時前……
「好險最後汽車有閃過佳乙,除了一些擦傷沒什麼大礙,等一下你就能帶佳乙回去了。」
「謝謝你,智厚。」
「易正。」
「恩?」
「你,將佳乙帶在身邊也是計畫好的吧?」
「……有何不可?」蘇易正微笑,依舊優雅尊貴。
總算是不枉費他故意將佳乙帶到宇松,晃得那些老鼠起歹意。
而這次車禍,跟上次幼兒園腸病毒不一樣,他更有理由能藉此將佳乙名正言順留在身邊看照。
縱然是做不出好陶器的髒泥,也要利用殆盡。
這是他的好習慣。
※
秋佳乙盯著房間的天花板,臉色依舊蒼白。
她的手緊緊揪著身上的被子,彷彿一鬆懈就會崩潰。
回想起剛才的對話。
回想起那句:有何不可?
她倏地心痛閉上眼。
淚流滿面。
懼怕、驚慌、罪惡、內疚、生氣、悲傷以及難堪……短短幾小時經歷了太多又過強的情感,複雜的情緒在胸口無情地翻攪,她真的喘不過氣。
有何不可……嗎?
而當眼淚終於溽濕枕頭,那安靜的房間裡,終究,忍不住傳來哽咽。
四大家族中,除了王者,所有人的價值都是一樣。
不論,是誰。
(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