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把任何組織的外皮剝下來,就會明白它們都是由騙子所組成,各懷心思、相互揣測,而黑手黨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想想他們最愛的恐嚇、勒索和謀殺。
雲雀坐在圓桌前,他所置身的叢林開始騷動,黑色的暗流慢慢溢出河岸,等待著風雨之後的暴漲,地面上泥土連同植被都會被沖刷掉;圓桌邊的其他西西里人就像被困在沙洲中間瑟縮發抖的無助小狗,仍勉強支撐著自己的四肢不倒下。雲雀是這樣覺得,同時被自己的想法給逗樂了。
無論黑手黨或一輛750美元的充滿去不掉的氣味的凱迪拉克,其存在本來是歷史的象徵,在廢墟中重建的信念,不過,無論是任由他們自己瓦解或是由誰來毀滅它,在一段時間之後,都免不了走入崩潰的循環。
「我們不會那麼容易就瓦解,」坐在他正對面的年輕世代像是發現了他的心思,死死瞪著他。在期待落空之後,似乎已沒有什麼值得挽回的東西了。他們在自己的地盤上,被一個局外人反駁得如此徹底,若要一吐怨氣,也只能在此地此刻了。
「瓦解,或者改變,隨你怎麼稱呼。」雲雀隨意地左右輕擺脖子,似乎山雨欲來的氣氛與他毫無關係:「我尊重你們每一個人,但我不相信任何群體,群眾的智商都很低--我無意扭曲你們珍貴的血源關係,但那只會造成災難,而你們還把這當作大海中的浮木,緊緊抓著不放。」
他的狂言自然引起在座反感:「我以為我們在談生意,但是你卻在指責我們的信仰!」
「信不信神並沒有什麼了不起。」
「你到底想要什麼?」那年輕人恨恨地咬牙問,似乎下一瞬間就要躍過桌子撕咬他的喉嚨。
「讓我這麼說好了,你在釣魚的時候,蟲餌會發問嗎?」
沒等雲雀說完,他猛然從桌底下抽出轉輪手槍,對準他連續兩次用力扣下扳機。雲雀抬起手臂,好像這樣就能保護自己免於子彈的傷害。
兩發都打中了。
但雲雀仍坐在原位,沒有發出骨骼碎裂的聲音,也沒有連人帶椅往後一仰,像個被擊中的獵物頹然倒地,全桌十來個人只聽見兩下金屬撞擊的聲響。他輕晃了一下右手腕,就像趕走騰鬧的小蟲,他自認比少年時期更多了些耐心與寬容,但是人們卻總是急於證明自己的無能。隨著第一擊的失敗,他的同夥才像是清醒了一般,舉起各式槍枝。雲雀沒有理他們,只是緩緩站起身,環視著房間。
「告訴我,殺死我你們能得到什麼?」他問那個居首的年輕人。
「你倒是告訴我,放過你,我們又能得到什麼?」
「很簡單,」雲雀讓隨身武器從右手袖子裡滑出來,在手上甩了甩,靈活得就像他自己的手臂,同時也彰顯了法西斯的真正權柄。但是疼痛並沒有被揮開,金屬碎片和火藥產生的震盪仍然得兩根骨頭承受住,讓他連最後一點消遣的心思都沒有了:「你們什麼都得不到,但我可以讓你們四肢完整地爬出去。」
幾個人發出短促的叫聲紛紛退到一邊,像是被急流刮走的一堆樹幹、枝葉與花朵,纏結成一團想要抵抗咆哮的河水。他開始移動的同時,子彈咻咻或是嘶嘶擦過他身邊,飛石亂溅,卻沒有一擊傷到他,他在槍林彈雨中的動作快得像是飛舞的黑影,厄夜叢林中撲出的惡狼。圓桌一端的年輕人站在原地鐵青著臉,宛如戴著立體眼鏡觀看一場表演,徒勞地移動槍口試圖捕捉目標,他們的手臂像雙腿一樣發抖。雲雀像噩夢一樣逼近他的面前,犀利的眼神睨視他,黑色的眼珠像是無法刺穿的黑暗,猶如密林深處太陽永遠不會照到的地方。
「你以為我--」那孤注一擲的黑手黨員再一次舉起手槍衝著他吼,只是這次帶著更多的絕望成分,但雲雀已逼近他面前,伸出空著的左手握住他的槍膛,年輕人發出驚叫,精神完全偏離食指下的扳機,也看不到那只鐵爪般按住他槍口的手,整個人已被那道黑色的漩渦所捲入。
「--不敢……」年輕人鬆手癱軟坐倒在地上。
雲雀將那把槍拆解了扔在他發抖的膝蓋前。真可惜,這是一把好槍,高準度、威力大、沒有走火的危險、拔槍撥開機頭就能擊發,但他還是失敗了。雲雀想到這裡莞爾一笑:「別沮喪,上帝有時候會考驗我們。」
他走出曲折的小巷,天空的邊緣正微微發白,太陽就快升起來了。他知道那些圓桌騎士一定氣瘋了,這關乎家庭的命運及榮譽,他們會瘋狂的反擊,所有邪惡或美好的事物都會不斷重演,他也一樣。這是一個西西佛斯式的故事,人們一次又一次地推著笨重的巨石走向山頂,巨石一次又一次地滾回原地,於是他空著沾滿泥土的手--那雙手曾經扼住死神的咽喉,沒有任何選擇,他的惟一選擇就是那塊石頭與那座陡山,於是再度往山下走去。
現在雲雀走在一個陌生城鎮的學校裡,寂靜的山丘,一旦喧囂離去之後,日子就顯得特別漫長。他偶爾也會想念過去的時刻,在極需整頓的混亂街頭上遊蕩時,背後的學生外套像黑色的翅膀,他鄙棄一切不好的而將好的留下來,為人間洗盡罪孽,大家頃刻間就明白一切都能搞定----童話情結,大概無論男女都會有類似的情節,尤其在特別緊密的團體中,人們大概就是抱著這種類似幻覺的想法湊在一起,就像澤田綱吉和他的朋友一樣。
在走廊底端的洗手間他找到了綱吉,當時他站在最後一格小間前發愣。雲雀踏進洗手間,看見屍體的時候他發出讚嘆:「喔,你做的?」
「不是!」
雲雀越過他踏進小間,伸出手指摸了摸屍體被切開的皮膚和乾涸的血液。傷口外翻、觸感僵硬,他拉開死者的袖口,按了按那只佈滿淺紫紅斑痕的手腕:「他至少死了兩天以上,不過因為低溫的關係,可能更久。」雲雀回頭看綱吉,後者手上緊緊握著一塊骯髒的布。
「那塊布上面有什麼?」他問。
「咦?」
「放鬆點,你應該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
「他是一個人、不是『東西』。」
「以前或許是吧,但現在不是。」
「不是嗎?」綱吉不禁提高了聲調,他無法不去聯想到奧諾雷與自己說話的情景,那活生生的樣子:「他當然是人,你怎麼有權力去判斷他……」
綱吉意外地固執,儘管他堅持的東西在雲雀眼中依舊是軟弱猶豫的代稱,但他覺得,如果在這李退讓了,那麼他會忘記當初自己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
「你問我怎麼會有這權力,」雲雀似乎感到很不可思議,他拿過那塊手帕,在綱吉眼前晃了晃:「那些紅色的液體和傷痕只是訊息罷了,如果你多留心一點,還可以發現他的喉管最先被割斷,目的大概是防止他叫出聲;指關節上的傷痕可能是抵抗的時候弄出來的。他已經不是你所認定的『人』了,殺害他的兇手也不可能還是個人,只有這些訊息才是有意義的。」
--你的眼裡不可以有他們,永遠不能,如果把他們當人看,你看不見別的東西。
「那塊布上面有什麼?」雲雀又問了一次,
綱吉低頭凝視那塊布:「一些塗鴉。」
手帕上面畫著一個約莫成年人手掌大的圓圈,裡面有三個交疊的圓圈,像數學課和美術課常看到的文氏圖,只不過圈裡還寫了一些環形句子,看起來像是密教的鬼畫符,像是拉丁文但又不太像。
「認得出嗎?」雲雀問。
「我不知道。」
「你可以猜猜看。」
「我可不擅長猜題。」
里包恩曾經逼他讀聖經,「當別人都讀的時候,你不得不讀」,他說。在那些故事裡,他記得古巴比倫王宮牆出現過一句看不懂的字,經過解讀才知道那句話指的是:不祥之兆。
綱吉一下子想起,和聖經的預言完全不同,那是三個不同的盧恩字母[1] ,他無法準確說出那三個符號的意義,但他知道這些字母顯示了時間的歷程。「過去、現在、未來。」他說,這時朝陽躍起,白色的光線從氣窗外照得室內一片光亮。
*
獄寺隼人上一次為彭哥列家十代目擔心,是在綱吉受傷住院的時候。
因為麻醉尚未完全退去,綱吉病懨懨地躺在病床上,柔若無骨,兩眼有些矇矓,睡衣領口底下露出包裹的紗布,他身邊只消擺上一只毛茸茸的泰迪熊,就能博得大部分女士的同情。那副傻裡傻氣的昏睡模樣很難讓人將他與家族領袖這一名詞連繫起來,人們看見他也許會更想摸摸他的頭。獄寺覺得這些想法都是極為不禮貌的,如果是他,就會更具體、更莊重。
他踏進病房,突然俯身給橫躺著的首領一個擁抱:綱吉的表情突然變得悲切,但什麼也沒說,肯定是壓疼傷口了。終於,在眾人驚悚的目光注視下,獄寺放手起身,若無其事地離開。
之後,獄寺獨自開車出了醫院,最後停在陶米諾山坡的外側車道。夜晚的山丘上,可以遠遠看見路燈串起來的海岸線。他倚著車身,想跟平時一樣點起菸,不過海上吹來的冷風讓他有點不太順利。香菸和藝術,都有抑制犯罪激情的作用,這三項獄寺卻都有了。他彈奏樂器的樣子彷彿與鋼琴搏鬥,碧洋琪教他控制情緒、冷靜思考,獄寺卻覺得,那女人才是最喜歡製造衝突的人。
菸尾巴的紅星半明半滅,他習慣性地罵了一聲髒話,就像草皮頭的口頭禪是「極限」,雲雀是該死的「咬殺」,藍波哎呀哎呀的感嘆詞就像在追悼他不勘回首的童年;骸也有招牌笑聲。山本武到現在都還拿不定主意,獄寺曾警告他如果也用髒話當作口頭禪,見他一次扁他一次。
「好吧。」那時候山本很快地承諾:「但是做為交換條件,獄寺可以不要抽菸嗎?」
「啊?」獄寺翻白眼瞪他。
「這個嘛,我偶爾也想試試看說髒話,」山本聳聳肩:「但如果你叫我不要說,我不說就是了。」
獄寺正要發怒,山本卻笑了出來用力拍他的背:「不過你想抽就抽吧,別介意我。」
他真是個聰明且自制極了的傢伙。於是獄寺又在涼空氣裡狠狠吸了一口菸。犯罪之所以是犯罪,正因為對象都是些溫柔的無辜的東西;而犯罪又像經營公司一樣,是非常艱難的使命,在每一個環節上將成本和傷害最小化,只爲獲得最大利潤、從不考慮他人。
坡道前方有輛深色轎車正往獄寺的方向駛來,他叼著菸瞇著眼確認了車號,便從口袋裡取出起爆器,引爆了埋藏在路上的炸藥包,外層的玻璃纖維繃開後,火藥就像煙花一般炸開來了。車輪在他面前打滑,發出刺耳的刮地聲、車頭撞上山壁後停下,引擎蓋猛然彈開、冒出白煙。
前座的人開門下車,正面猛然挨拳,沒吭一聲就倒下。駕駛座上的人還看不見發生了什麼狀況,一隻手便從破裂的車窗探入,揪住他往車框用力撞擊,司機哼了一聲也不省人事。
先開槍再問話是他們的行規。獄寺從後車座拽出他要找的人:「嗨,班尼[2] ,我有事要問你。」
「是你--」那精壯的矮小中年人將手探向左襟,獄寺一把反扭他的手腕:「別作傻事。」
他扣住班尼的手臂將他跩下車,對方從喉嚨擠出幾聲怪叫,像條待宰的魚拼命扭動身體,卻發現自己動也動不了。獄寺將他面朝下摁在後車廂上問:「是誰襲擊彭哥列十代目?給我個名字,你就能四肢完整地從這裡離開。」名字是很重要的,只要知道一個字,就能找到從中衍生出來的所有事物。甚至在驅魔儀式中,質問魔鬼的名號就是非常重要的環節。
那條魚終於放棄的掙扎,喘著大氣:「炸彈小子?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我正在問你話呢。你可以裝傻,最好裝得像一點,就一點點,不過我先提醒你,上帝討厭懦夫。」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現在趴在這兒平心靜氣地跟你說,你已經不是小鬼了,還這樣亂來是不行的……呀啊!」獄寺稍微再使了一點力,班尼便因疼痛而叫罵不已:「我不知道!當初你們打擊所有交易的時候,早就該預料到會變成這樣!我沒有襲擊你們,我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金源,根本沒有人會聽我的!」
「那可不,我正聽著呢。」獄寺放開他:「如果你說謊,下次我會把你的蛋蛋做成半熟。」
十代首領在一個偏僻鄉鎮失去了聯絡,整整兩天。
獄寺揣著罰單從外面回來,仍止不住心情煩躁。他將自己關在綱吉的書房裡,找到了關於這趟旅行的資料,同時又點了根菸。中學時他一天可以抽一包,平常還會準備兩包在防水材質的衣袋裡。畢業後他一天可以抽兩包,心情不好則三包都有可能,而這些數字都是綱吉告訴他的。
首領沒有等他會合,就獨自踏上行程,他難以接受,他應該時刻跟隨在首領身邊,這才是他最重要的任務。「有缺點的戰士終究是戰士,完美的蒼蠅也終究不過是蒼蠅。」雲雀恭彌曾這麼嘲笑他,獄寺乾瞪著雙眼,最後決定不要對號入座。
--羊兒在草地,看羊的小男孩又在哪?
他在乾草堆裡熟睡呢,他的號角就掉在旁邊,我該叫醒他嗎?
不,你不能,如果你這麼做,他一定會哭的。
獄寺又吸了一口菸。他希望被重視、被信賴,就像樂器從單純的發聲工具一躍成為詮釋演奏者激烈情緒的藝術品。某次向首領惡補安全知識,他熱誠地講解,板書像他的音樂一樣狂放:「想知道人被子彈擊中會怎麼樣嗎?穿上防彈衣實際來一發是最好的方法,不過還是先講講原理吧。假設一顆子彈擊發前的動量……」
綱吉露出苦哈哈的笑臉,每當他遇到無理狀況,就會露出這副表情。綱吉對於能用一般方式完成的事總是比較放心,當獄寺發現這層道理,非常沮喪,原來自己過分的熱心像掉在地毯上的菸灰一樣難清理,就像一個正常人突然發現自已原來並不正常。不過他終究學會了自制。
然而在那個晚上,他並不在意會班尼變得怎麼樣,那可憐的大男人被關在自家後車廂一整晚。出來之後他會勃然大怒、誓將日義混血兒的銀髮連頭皮一起剝下來做成拖把,說不定還會聯絡上那些本來就心懷不滿的家族;當然他也可能只是摸摸鼻子,自認倒楣。若綱吉知道獄寺的做法,肯定會瞪大眼睛無法闔上嘴巴,不過歷史教訓他們,只有號角響起,才能看清誰站在哪一邊,或哪邊都不選。
這是世界的生存法則,即使澤田綱吉不喜歡,他仍需要理解這些,過程中少不了獄寺熟門熟路的指點。綱吉自然是感謝的。
「哎,我可羨慕你了,」他對獄寺說:「做任何事情都可以百分之百的集中,好像沒有學不會的事,如果我有你十分之一的本領,也不用老挨罵啦。」
儘管獄寺從小在掌聲陪伴中長大,卻從沒這麼受寵若驚,他結結巴巴地推辭,連帶手腳慌亂。直到首領提醒他這時只要說一聲「謝謝」就可以了。當他還住在家裡備受疼愛的時候,並不知道即使是真正的天才,在羅馬的街角也不過值幾個銅板。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夢想跟天份不一樣,不是天生就有的,他得重頭摸索,知道什麼適合自己。無論是髮型也好、信念也好,有機會就朝那個方向前進一點點,有一天,就發現了自己可以做些什麼。
之後他遇到了澤田綱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幾乎記不得最初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或是他並不想記起那些,他的想法只有一個:他想要一個固若金湯的城池,那是能夠容納他的家,而且幾十年、幾百年之後,大家都還能記得曾經有澤田綱吉這個人物。
*
綱吉將布放回死者臉上,不知道死者如何招致了這樣的惡意。但無論如何,同樣的情況可能還在某個地方繼續發生;他要阻止那些瘋狂的傢伙,雲雀說他不會幫忙。
「我不管這究竟是哪個腦子不清楚的黑手黨還是撒旦教徒所幹的好事,」雲雀一向實事求是,不做過多的臆測,因此綱吉必須承認,雲雀總是對的,除了阿克爾巴雷諾,他一向是頭腦最清醒的人:「這個地方本來並不屬於你的地盤,過度干涉會帶來更多反效果,如果那個還沒戒掉奶嘴的小孩也在,他不會讓你做出這麼草率的決定。」
他就像個站在至高點的局外人,冷眼看著世界秩序的運作,他厭惡所有不符常規的事物,其中罪大惡極的就是人們的聚集體。但雲雀自己也擁有一個組織,他並不打算消滅一切他討厭的東西,相反地,他熟知它們。同時維持著能夠與之對抗的力量--彭哥列也是如此,一旦它走偏了,必須有人拿竹竿把它推回去。
綱吉則是一直置身其中,他擁有力量,但也知道身為弱者的無助。有些人以為他軟弱可欺,並用和平鴿的綽號鞭笞他。從很多方面來看,他確實不夠聰明,出門買東西可以買到自己臉上縫七針。但無論如何他都堅持的底線是不能殺人。其實這算不上什麼,大多數的人都不殺人,但是嘲笑他的人卻放棄了選擇,他們放棄了底線,因此不願意了解他、也不能了解他。
「如果你覺得壞人是故意去做壞事,那未免低估了他們,」雲雀說:「他們覺得自己只是在做份內事而已。」
綱吉搖搖頭,發生在寂靜嶺的事太可怕了,不過雲雀的話也很可怕,他的舌頭似乎也會冒出倒鉤,能剔下人們骨頭上的肉。此時窗外的天色發白,但他的心仍埋在黑暗裡,不知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