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便是宸未宮?」皇宮的氣勢教淳于捷驚嘆,雖說江南不乏深林大苑,但眼前高聳的宮牆,幽深無境,似不見底,腳步聲引出的回音繚繞,響入一圈又圈的內院。
淳于捷和李瑤隨著宮人前進,小盞的燈火閃閃爍爍,增添了幾分詭異,在黑暗的通道中走了很久,李瑤越來越害怕,突然燈火一滅,她差點驚叫出聲,雙手卻先扣上了某人的腰,淳于捷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彎不下身,只能靠指間的力量緊哭住快落下的藥盒,淳于捷痛苦道:「這藥盒挺沉,楊夫人可否鬆手,讓在下拿穩。」
李瑤埋頭在淳于捷的後背,一想到藥盒,不由得驚跳起來,慌張道:「先生,我不是有意的,藥盒呢?沒摔著吧!」漆黑之中看不清淳于捷的臉,李瑤胡亂揮手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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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盒完好,楊夫人,我正拿著。」淳于捷也看不清李瑤,但過程被她揮中不少次,再加上聲音方向,能夠摸透位置,同時似乎感覺到李瑤漸漸走遠,淳于捷衡量距離,抓上李瑤的手腕,將她拉回,不料使力過度,李瑤幾乎要倒入淳于捷的懷中,兩人靠的很近,李瑤聽見他的呼吸,聲聲急促,她的心口也蹦跳不止,此時淳于捷再度拉起她的手腕,將藥盒輕放她手掌,李瑤會意,立刻雙手接上,淳于捷調整呼吸後,輕聲道:「在下在旁,楊夫人無須害怕,藥盒就繼續拜託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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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瑤緊緊抱住藥盒,悄聲道:「先生忘了,入宮後我便是助手小李,不是楊夫人了。」說完話後,李瑤的胸口一陣悶痛,有種欲言又止的難受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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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再度亮起,近處感到一股溫熱感,李瑤雙手正拿著藥盒,她下意識的先閉上眼,而緩緩睜眼時,卻無光線刺入的不適感,因為有一隻手正擋著她的視線,李瑤轉頭望著淳于捷,無聲道出:「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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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人提著新打的燈火,近靠著二人,才使得眼睛不適,宮人面無表情,再加上光線映照,似鬼非人的樣子,幽幽道:「方才風大,熄了燭火,燈已打著,繼續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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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李瑤微微發抖,淳于捷想緩和氣氛,故疑問道:「大人要帶我倆去何處殿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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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合、橋」宮人簡言道。
李瑤一向害怕鬼怪,雖然從未見過,但也聽了不少奇談怪論,恐懼藉由想像肆意助長,導至她對於漆黑,冷風或相關辭彙非常敏感,現下又聽到「奈何橋」三字,手忍不住晃抖,聽到木頭的嗑碰聲,淳于捷大感不妙,急忙解釋道:「有容乃大,永浴愛河,此為乃河,好名字,哈哈哈哈。」宮中之物必然有其典故,自己卻在宮人前胡編瞎造,因此他乾笑了幾聲,想化解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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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捷更沒想到的是,這番話聽在李瑤耳裡別有意味,她羞的低下頭,加快腳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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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通道、曖昧的感覺還有詭異的氣氛終於結束,經過了乃合橋,淳于捷和李瑤見著了楊皓雲,他坐在石階,頭靠在一旁的石柱,看起來非常疲倦,淳于捷輕聲喚醒他,楊皓雲一睜眼,看見熟悉的面孔,露出安心的微笑道:「先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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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伏疑惑的看著淳于捷道:「先生是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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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位素位謀面的男子,既然人在宸未宮,想必又是那位大官,因此淳于捷恭敬道:「小人來自揚州淳于捷,大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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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楊皓雲所謂的高人是外地人士,還是位大夫,趙伏更覺好奇,也想與之結交,故興奮回道:「齊州使者趙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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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州!」淳于捷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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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淳于捷的反應,趙伏來不及多問,楊皓雲便開始不對勁,神情痛苦,趙伏喚人幫忙,淳于捷正要將楊皓雲背起,手臂突然被捉住,楊皓雲慢慢道:「長、春、殿,救、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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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捷反扶著他,急道:「我先看看大人您,再過去。」楊皓雲搖頭,使盡力氣拍著淳于捷,瞧見一旁的李瑤,指道:「我的病讓他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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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捷還未回話,就被趙伏喚來的宮人拉走,李瑤則隨著趙伏去其他殿所。
長春殿內,梁獻成正坐在前廳,斜望著珠簾後的高大身影,此人是太傅薦舉之人,他自然分外注意,待淳于捷自房內走出,躍過屏風後,梁獻成面無表情問道:「太師還能撐多久?」
淳于捷跪道:「小人必定盡力而為,救活太師。」
梁獻成嘆道:「朕的御醫都無法回天,你如何為之?」
淳于捷低頭解釋道:「病出有因,太師歲長,小人料想應該是......」無意間瞥見梁獻成手中把玩的靛青色瓷瓶,驚道:「皇上,那是?」
「這是你的?」梁獻成晃搖瓶身,試問道。
那是為了讓楊皓雲出席皇室典禮,使其過程中不至病倒,淳于捷因此開出較為重度的備用藥方,藥之善性,取其用法,對於楊皓雲而言是藥,對於病症不同的楊燁,則與毒無異。
淳于捷當下明白了,他捲入了宮廷鬥爭,如今還揹上黑鍋,既然難逃一死,也無力喊冤,便磕頭道:「此藥確是小人所有,願憑皇上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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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梁獻成嚴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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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捷雙手張開,仰著頭,閉眼不語,他原想瀟灑的走出殿外,慷慨赴死,但腳麻起不了身,只得等待宮人們將他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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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快跪安!」吳公公厲聲道,淳于捷聽罷,仍未睜眼,他無奈勾起嘴角,內心感嘆自己的命運,代表青幫,大老遠來此視察,尋找適宜的駐商地點,然後誤信他人,方才還身陷美人情懷,見到龍顏後,隨即就是一死,人生可謂一路直上,然後重落於地,如此高潮起伏、如此驚天動地,也不算白活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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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皇上賞你,快點跪安。」熟悉的聲音在淳于捷耳邊響起,他轉過頭,哀怨的瞪著莫芳平,正想向他落幾句狠話時,突然驚覺道:「大人是說......皇上......賞我?」即使正跪著,淳于捷的上身也幾乎要軟伏於地,他大力的吸一口氣,確認自己的重生後,低頭跪安,但他也知道,自己早成了宮鬥中的一步棋,無官無職的他,隨時都有可能被犧牲,現在雖是獲賞,下次可能就是領死,一舉一動,都得謹慎小心。
突然之間,房內傳出消息,御醫稱楊燁已經斷氣,淳于捷抱起藥箱,急奔而入,施針將他救活,梁獻成跟了進來,淳于捷向其問道:「皇上要小人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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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獻成怒望著榻上的楊燁,冷冷道:「不令其死,不使其生,二日之後,聽天由命。」
楊皓雲被帶至文華殿休息,他虛弱的躺在榻上,靜靜凝望身著男裝的李瑤,趙伏急道:「小兄弟,快替太傅看看?」李瑤速速點頭,放下藥盒,拿出裡頭的小罐時,楊皓雲請託道:「趙使君,我有話想單獨對他說。」趙伏掃視他們兩人,發現有些不對勁,但現下不便多想,因此識相的離開。
「大人,先服下這個。」李瑤手掌上落下幾顆從小瓶而出的藥丸,她再以手指捻住,靠近楊皓雲嘴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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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皓雲先是搖頭,後來乾脆別過去,慢慢道:「若是平時,我理應會盛怒,但瑶兒,還好妳來了,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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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瑶疑惑,她收起藥丸後,輕撫楊皓雲的額頭,柔聲道:「大人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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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皓雲扶住李瑶撫摸他的手,輕輕移開,重喘幾口氣後,輕聲道:「瑤兒是個好妻子,對妳冷漠,是害怕妳在我心中種下了、留下了,夫人就會消失,不見了,最近我總夢見她的背影,但她遲遲未轉過身,只怕......」
李瑶的淚水撲蔌的流下,雙手捉住他纖細的手臂,哭道:「大人?」只道出二字,便接不上話,她低下頭,默默抽泣,楊皓雲從衣領取出一塊布帛,拿給李瑶,再道:「替我告訴莫長史,好好照顧皇上和公主,孩子們就託付給叔父。」
李瑤聽聞後一驚,緊張道:「那也是我的孩子,為何?」楊皓雲嘴角微彎,默不作應,李瑤揣著手裡的布帛,攤開後才發現是休書,激動地想將它撕裂,楊皓雲又道:「淳于先生值得信任,同他一道回揚州吧!」他吃力的伸出手,撫上李瑤的臉頰道:「瑤兒,再聽我一回,好嗎?」
李瑤拭乾淚水,故作堅強的點點頭,楊皓雲眼珠轉著,望向門扉,含淚指道:「我看見先帝,還有......夫人,來接我了。」此時她眼中的女子面貌,非常清晰,隨後他閉上雙眼,帶著一抹微笑,再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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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趙伏站在殿外,遙望著屋簷邊滲透出的清光,忽然一宦官道:「大人一夜未宿,小的領您去休息。」他伸手引路,衣袖掩住半掌,拇指扣壓著一塊布,露出淡淡微笑,眼神卻是意味深遠,趙伏立解其意,走近取之,並道:「謝公公關心,皇上未宿,臣豈敢獨眠。」徐公公輕笑道:「小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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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布帛後,趙伏躲至柱旁閱讀,得知劉琮煥已至昭原,然而此時,一陣腳步聲接近,聽來匆促,他撇見昨日醫治楊皓雲的小大夫,正在四處張望,急忙將信收起,從容走近李瑤身旁問道:「小兄弟,是不是太傅他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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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走了。」李瑤的眼神空洞,冷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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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太傅死亡的消息,很快的在宸未宮傳開,李瑤帶上楊皓雲的遺物,除了休書,還有給予莫芳平和梁獻成的書信,到長春殿晉見天子。
「來人,帶楊夫人去休息。」梁獻成淡淡道。相關的喪葬事宜則全權交予余司徒處理。接著又提點道:「楊太傅為我朝棟樑,喪葬之事,不可馬虎。」他抬起手,依著吳公公的肩膀起身,再道:「朕去永華殿一趟。」
因事出突然,喪禮並未大張旗鼓,臨時在宸未宮的一處宮閣設立奠堂,暫且安放靈柩,兩位兒子沒有入宮,家屬僅有李瑤和其他同朝為官的楊氏遠親,各級官員不定時的入閣上香,日陽公主聽聞消息,步步沉重的走來,看到李瑤後,緊緊抱住她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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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楊皓雲的逝世,趙伏覺得有些婉惜,畢竟虞國又少了一位忠臣,但沒有時間悲傷,眼前的抉擇對他更為重要,趁著空檔,他離開朝臣共憩的廣明殿,悄悄續讀劉琮煥的書信,並思量著,一旦繼承了雍州的兵權,就是勝利者,但楊燁生死不明,麾下將士不敢躁動,皇上正穩著楊燁的病情,握有暫時的主導權,一切只為了等待秦王來昭原控制大局,齊州消息由自己轉傳,有意不告知劉琮煥的反叛,因此對朝廷而言,劉琮煥等人無疑是正統的齊州軍,與其合作,引之入宮,可望一石二鳥。
趙伏得意的揉起布帛,自語道:「劉琮煥也是窮途末路,到頭來又與我搭上一塊了。」原本要思考如何將回信送出,腦海中突然浮現呂澤光的身影,他暗嘆道:「呂參軍可比張軍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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