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並沒有再到百貨公司或是精品店逛街,我選擇到了新宿,這是我在上了國中以前比較常逛的地方,因為東西沒那個貴,品味也偏向大眾化口味,但我今天出門的目的並不是消費購物,只是想要挑個地點散步、觀察街道的改變和我周遭的路人,看看與我年紀相仿的他們在做些什麼,順便整理近來我迷惘慌亂的內心。
新宿這裡果然還是人很多,而且各個年齡層都有,仔細一看,會發現還有不少四五成群的國、高中生,這下我才醒覺原來今天是禮拜六,看來我的日子實在是糊里糊塗的無可救藥。車站出口不時地湧出大批人潮,但他們每個人看起來都有明確的目標,步調很快,知道自己該往哪去,沒有人像我這般漫無目的地緩緩前進。大概是我這種走路速度太礙事了,我的肩膀被撞了四、五下,而這些碰到我的人則頭也不回地走了。我今天仍然打扮了才出門,只不過穿得比平常簡單,一件青綠色的雪紡紗襯衫,搭配一條長的灰色珍珠項鍊,以及深藍色的牛仔迷你短裙。很難得地是,黑色的平底小羊皮娃娃鞋取代了平常我嗜穿的跟鞋,成為本日伴隨著我的走路伴侶。而妝我也沒有化的太繁複,不但沒戴假睫毛,更沒有畫眼線,只抹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眼影,而為了使整張臉看起來有氣色,我拍上了柑橘色的腮紅。
我隨意踱步,一會兒快、一下又慢下來。路上有許多在發面紙或是試用包的工讀生,看感覺和我年紀差沒多少。在這樣熱的天氣底下,他們向經過的人遞送那些東西,偶爾才停下來擦拭額頭與臉上的汗,嘴巴則要不斷地道謝,就算那人看也不看你一眼。還有幾間像是服飾店、餐飲店和便利商店的店員都很年輕,但是他們和我就有非常顯著的不同,那些人在自己的崗位上對應進退,擺出專業的表情和身段,而且他們手邊不停忙碌著,不像我一臉茫然。
如果我像他們一樣去打工,會不會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有這個可能,假使是臨時工,內容應該不會太難,薪水多少我不在乎,反正我缺的不是金錢,我現在需要的是找出一個實際的目標或是發現自己的興趣所在。
「小姐、這位小姐!」
這個時候,一個陌生人叫住了我,我停下腳步,並後退了一格看著他。「什麼?」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但是怎麼說呢,那樣子並不像是上班族。他的頭髮染成紅棕色,並將它向上一束束地抓起。對上他的眼之後,我才看清楚他原來有畫眼線──請注意:一個成年男子畫了黑色的圍繞在眼周的眼線!他就像是視覺系樂團的成員要去找工作,不過,他並沒有打領帶,襯衫也穿的很不整齊、那雙皮鞋更是尖的彷彿像武器一般,或許是……面試失敗了?
「妳還在念書吧?妳有在打工嗎?」
我猶豫著該不該回答他,但他的眼神還算是熱切,而且告訴他這些應該是沒有關係。
「……前者是對,後者是沒有。」
我的回答似乎讓他很感興趣:「那妳有在找工作嗎?」
我點點頭。「算是有。」
我才剛思考這個問題沒多久呢。
「我可以介紹給妳喔!工時不長、薪水又多,像妳這種漂亮小姐去做會很吃香的工作!」
工時不長……?這我倒是可以考慮!要是待在外面的時間太多,爸爸媽媽可能會反對,於是我主動向前踏了一步,並問道:「是什麼樣的?」
我的舉動貌似讓他產生了巨大的欣喜,這位畫眼線的男子把手搭到我的肩膀上,表現得與我很親暱,好像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一樣,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這樣摟我的肩──除了爸媽和小響以外!我心裡不太高興也很不舒服,想把他的手拍掉,不料卻反被他抓住手腕。
「跟我來!」
他口氣變得不耐煩,不再像剛剛那樣親切。他硬拉著我前往一條巷子,我試圖待在原地不被他牽著鼻子走,但他手勁實在太強,我被他拖著一步步地接近了他意圖帶我去的地方。瞬間一股惶恐和驚懼席捲了我全身,甩不掉他的手,我又急又痛,眼角流出了淚水,還結結巴巴地說出了幾個不成意思的字詞。「不……走開、放開……不要!」
「這位先生,請立刻把她的手放開。」
又是這個熟悉的聲音……!記得上次酒會我癱軟在餐桌旁時,也是同樣的聲調出現在我的耳中──「冥戶亮……冥戶亮!」
真是不可思議!冥戶亮又出現在我的身邊了!但我管不了這麼多,我抿著嘴期待地用目眼神揪著他──當下我唯一的浮木!冥戶亮就擋在眼線男子的面前,目光堅定、凌厲沒有一點退縮。這個時候,我聽到一個人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我心裡再度湧上更高的恐懼──一定是這個西裝眼線男的同夥!冥戶亮會被他們痛毆的!而我就要被抓到不知名的場所了!
「放開日野學姊!」
結果是……鳳長太郎!他以能摘下奧運百米短跑金牌的速度奔至我和男子的中間,把那男子的手大力地毫不拖泥帶水地拽開了!我終於脫離了危險的泥濘!但我仍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和不知所措,於是又迅速地躲到了鳳長太郎的身後。
「啐!」那男子見到鳳長太郎的高大身形,便放棄打我的主意,一溜煙地跑了,沒有多少時間就消失在我們三人的視線裡。
「幸好……」
雙膝一陣發軟,我跌坐在柏油路上。抬起頭,我發覺這條巷子擺了許多用來招攬生意的招牌,離我最近的那塊招牌上面印有一個露奶的濃妝女,而招牌後是一扇緊閉的門。一眼看過去幾乎都是這種形式──我在電視上見過這種街景!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風化街嗎?爸媽還再三警告過我不可以接近!而我居然如此沒大腦地自投羅網,往這虎口般的禁地飛蛾撲火!
然後,由下而上,有兩雙眼神俯視著我。
「嗨,冥戶亮、鳳長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