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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妖怪先生，人魚先生

雅仲

Nov 18, 2012

27

7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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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他。兩人相互對看。一個深陷在水窪底，一個佇立在地面上。

　　他看著他。

　　「難道、那個……莫非你就是俗稱的『妖怪』……先生？」智也偏過頭，不是很明白。

　　對方一手撐在下頦，學著智也偏頭，微微一笑：「是的話……你要怎麼辦？」

　　當對方笑著這麼說時，距離他們稍遠一點的水窪，一叢魚尾倏地震盪著水面，激起漣漪。

　　想必那也是對方的尾巴。不用智也細想，魚尾伴隨主人的笑意，左右擺動著。

　　「怎麼辦啊……」對於真正該去認真思考的回答，智也倒是想了很久，不過卻並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智也觀望對方隱蔽在水窪底下，大自己有三倍的體魄，如果不是整人節目的話，一般人哪能有這樣巨大的身體？

　　智也與智也對視——

　　「我說，也不可能放著你不管，對吧？」

　　自此以後，他便被一隻體型大自己許多、臉蛋與自己生長得別無二致的人魚勾搭上了。

　　據智二（智也二號的簡稱）說明：因為當時候映照水窪的是他自己的容顏，所以智二便迎合上映有智也容顏的水面，自然而然，當智二浮出水面時，便化身為智也的模樣了。

　　聽起來很合理。再說，有比智二本身，還要教人感到難以置信的存在嗎？

　　智二不只是活躍在水窪下方而已，這樣要是梅雨時節過了的話，智二會很可憐的吧。

　　智二也能夠飄浮在空中，那樣龐大的人魚身軀，就這樣擺盪魚鰭，圍繞在他視線範圍，將他的世界與智二的，捲綑在一起了。

　　「智二，別人看不到你嗎？」當智也坐落沙發上，看著晨間新聞。智二陡然從後面勾抱他的頸肩。

　　就別說因所佔體積的關係，智二對這棟獨棟透房來說造成多大的壓迫感了。令人驚訝的是，智二並沒有重量。

　　當然，他的呼息也無法直接影響智也這邊的世界。智二可以穿透住宅，目送他離開；智二無法吹拂起簾子，為他帶來早晨隱晦的太陽光；自然也無法直接碰觸任何東西。

　　除了他。是的，除了他。

　　智也後腦杓向後仰，注視著智二，智二也同樣注視著他，他從沒在別人的凝視下仍能感到自在過；所以，智也在想，智二就是他自己，沒有其他合理的解釋方法，唯有智二，他們肯定、本來，便為一體。

　　「自己一個人上學不會寂寞嗎？」毫無理由智二那麼說了。智也當時正佇立在客廳流理臺後方，因為智二突如其來的問題感到一陣茫然。

　　思緒空白了好一會之後，智也才低下頭。

　　「嗯，很寂寞哦。」智也已穿上中學立領制服，因為還有一點時間，所以正用刀削蘋果給自己吃。

　　智也俐落的刀鋒點到指梢為止，斜切一片送入口中。智也睞向側躺、近乎擠滿客廳所有空間的智二。

　　智二不必吃任何東西，也能存活。

　　「嗯，那麼我與智也一起去上學吧。」智二撐著太陽穴，若有似無的輕哂。

　　智也撇開目光：「別開玩笑……了。」

　　尚不等智也反應過來，智二像隻貓那樣伸展腰身。下一瞬，一股強風伴隨泡沫迎面而來、沖刷著智也的感官。

　　智也完全怔愣住了。等他回過神來時，智也倒抽一口冷氣。智二變成了大小與他完全相符的「人」的模樣。

　　有雙腳、同樣身穿制服，一樣手持刀刃與蘋果。不過是左右相反的。

　　智二傾身，與智也對視，彷彿一面接近真實的鏡影反射那樣。額際上方的三顆痣，智也在右邊，不過智二卻在左邊。智二的形象越漸清晰了，是他投射上去的，智二的樣子。

　　智二更進一步，握住了智也的手。智也垂下頭，失神望向智二第三節指關節上方的傷疤，挨緊連接成一個拳頭的疤痕，也位在自己……完全相反的位置上。

　　智二垂首注視智也失神的面容，情不自禁輕喚對方名字。

　　隨後，智也注意到別的什麼，用近乎嘶啞的聲音叫了出來。

　　「智二，你在做什麼！」智也想起智二在變化時，那些衝擊他的成群泡沫。

　　那可不是一般數量，智也眼睜睜看泡泡被室內擠壓，衝向敞開的紗窗，那樣驚人的數量，難保不會引起鄰居注意。

　　而且，多虧這些泡泡被震破所流淌下來的液體，現在客廳牆上、天花板上與家具，紛紛印模上輕盈黏液的殘跡。

　　「啊，那個，智也不必擔心喔。」智二仍握緊智也的手心，手比向距離智也最近的殘沫。

　　再一次的，從四面八方向上升揚的泡泡，盈滿智也的視線。猶如夢境一般。

　　「這些泡沫會反覆不斷循環，直到最後一丁點也不留。」智二語落，指梢便撫觸沾黏上的部份，過了一會，從智二指梢便有泡泡逐漸成形，彈躍著往上攀升。

　　對此，智也輕笑出聲。說不出來是什麼樣的心情，在他思緒一隅輕聲騷動。

　　智二改以兩手攥緊智也的手心，與智也的眼神正面接觸：「如果兩個人在一起的話，智也便不是一個人了。」說著這樣的話，另一個我代替智也吻去他的眼淚。

　　步伐踩踏下去，過了一年結冰的水窪中，有著人魚鰭游盪、消逝而去的蹤影。

　　今天的你，也有我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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