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傳說-冰漾-如果說，有一天 - [特傳冰漾]如果說，有一天 <九>

　　咬下一塊甜甜的鬆餅，上面是特別的花蜜，散發著水果與花香。

　　那是薩米爾給他帶來的，褚冥漾依舊坐在軟軟的床墊上，慢吞吞地吃著他的早午餐。

　　鬆餅很好吃、謎樣的水果很香甜、酸甜的精靈果茶很香醇，但是，對面那位老大精靈王子殿下！！可以拜託你不要一直盯著他看嗎？？

　　哀怨地瞪了一眼直直盯著他瞧的下任精靈王，將吃完食物的盤子收在一旁的小圓桌上，雙手捧著白瓷杯，他一口口地喝著，眼神無序飄移。

　　華美不俗麗的細微雕刻在房子的各個角落，雖說不是印象中的王子殿下該有的房間，可是無論是擺飾也好裝飾也罷，極有品味的擺設讓這間被他稱做貧乏的房間，多了點高貴。

　　不愧是王子住的地方！從落地窗游移到書桌，又從書櫃飄到床上，褚冥漾無聊細數著他看到的多少人形雕刻或是奇珍異獸的紋路。

　　老大！！拜託你開口！！是到底要給他看甚麼？

　　他是很感動對方帶他來學長房間，雖然他很愚蠢地在這裡哭了，可是一想到學長，眼角會濕濕、鼻子會酸酸又不是他的錯，他還沒有跟學長要醫療費！因為只要想到學長，他就感覺胸口無比地悶痛！

　　「……殿下？」

　　忍不住開口，誰叫他茶都要喝完了，對面那眼睛抽筋的精靈王子還是沒有開口！

　　「王兄在你眼裡是甚麼樣的人呢？」

　　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驚天動地，只差沒噴出嘴裡的茶，你老兄把他挖起來運到這裡種下就是想要聽這個？

　「……咳、咳咳！……學長、學長……」

　　嗆了一口的漾漾，勉強把自己嘴裡的茶水嚥下，腦子裡面除了尖叫吐槽外，也一併思索著該如何回答。

　　「學長是很厲害很兇殘很變態的火星紅眼魔王兔！老是喜歡巴我種我踹我，又是個任務狂，任務狂也就算了，可是有空一定會把我帶去練膽量！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去收驚了……」劈哩啪啦地說了一大串，爆走的驚人發言確實讓一旁的薩米爾傻了眼。

　　「很強卻又不愛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任務不吃不睡也就算了，有傷還不去醫療班，超愛逞強！！老是兇我罵我腦殘，可是、可是……」越說越低下頭，讓臉被雙手握拿著的杯子遮住前面。

　　「－－卻總是救我、幫助我、回應我，一點也不在乎被留下來的痛苦，他說要等我，卻還是離我好遠……」

　　「……明明說過不會主動離開，他還是走了。明明說不會留下我，卻還是沉睡了。」

　　淚珠滴答滴答地掉入杯子裡，明明知道學長不願意，卻忍不住抱怨，明明知道學長不是故意的，卻老是說起。

　　可是他想要說的對象不在，不在他的身邊。

　　他一直等他，可是，卻老是等不到……

　　「……聽說，王兄回來的第一件就是把整個宮殿翻了。」

　　在旁邊注視著漾漾碎碎念的薩米爾突然開口。

　　「翻了？」驚愕地抬頭看著對方。

　　「對！不只翻了，還燒了。」認真地點點頭，「那時的我還沒回歸冰牙，但回來時看到的焦痕絕不是假的。」

　　伸出手替漾漾擦去眼角懸著的淚水，「燒痕還不只一點，幾乎全殿裡能燒的他都燒過了。」看著黑髮孩子傻呆呆的樣子，他忍不住笑了。

　　「王兄把我找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把我踢去當繼承者。當時，王的臉上可難看極了。」頓了頓，「我沒特別想當繼承者，對我來說，王兄的才是真正的繼承者，他有那個實力，與當王的魄力。」

　　「我曾問他為何如此。」放棄這個位子，值得嗎？

　　「你知道他告訴我甚麼嗎？」藍色的眼睛複雜地看著墨色的瞳，「他告訴我，有人在等他。他告訴我，這條命已經不只屬於他。他告訴我，那個等他的人一直在哭泣。」

　　「－－他還告訴我，他不能讓任何事物阻礙他與那人相遇。」

　　他原先沒有像外表上看起來那樣接納褚冥漾的存在，幾百年的兄弟情誼同族之情都不能讓那位混血王子軟下自己的堅持。

　　精靈善忘。

　　但他的王兄卻始終不能忘記他的小學弟。

　　王兄喜歡盯著墨色的夜空瞧，彷彿那裡有甚麼值得他專注的。他問過他，漆黑沒有星光的夜晚有甚麼值得欣賞。俊美的臉龐在微弱的月光下發著光，王兄只是瞇起血色的眼睛，裡頭有著思念，語調平淡得聽不出任何跡象，但他卻在尾音顫抖的地方聽到他的瘋狂。

　　『想……一個又呆又傻又愛腦殘的笨蛋。』瞇起的細眼看著遠方，像是要穿透時空那般地遙望，『可是，很可愛。』他笑了，薩米爾在颯彌亞的臉上看到瘋狂的愛意，『我那笨蛋的代導學弟。』

　　明明是那麼平穩的語調，他卻聽出了王兄話裡的壓抑。

　　『蠢得很想扁他卻又傻得很可愛，讓人不想放手。』寵溺在紅色的眼瞳流轉，嘴角上揚起一個角度後又垮下。

　　『但是太遙遠了……－－我和他……』淡弱下的話語在空氣中消散。

　　王兄沒有再說甚麼，只是捏著刻有火焰雕痕的項鍊步回房間，期間，他未曾再看過上方的星空一眼。

　　「他不曾忘記你們。」尤其是你，褚冥漾。

　　＊

　　站在陣法外等待的醫療班有些納悶地看著薩米爾和褚冥漾的互動，他們不太了解這兩個人是什麼時候熟識，但是既然精靈對漾漾的存在沒有反應，他們也樂觀其成。

　　阿斯利安記得兩天前，當他和跟族裡問候過的賽塔回去找客房裡沉睡的小學弟時，看到床上空無一物的緊張。他立刻衝了出去想要尋找那向來挺乖的孩子，他很清楚小學弟不會自己亂跑。

　　賽塔連忙將他攔下，他沒想過精靈的臂膀會如此強勁竟然掙脫不開，著急的他，轉回頭想要詢問，才看見年長的宿舍負責人以有些焦慮的口吻問著空氣裡飛舞的大氣精靈。

　　相較他們的緊張，大氣精靈笑得愉快，賽塔說他們要他倆跟著走，隨著小小精靈輕靈的舞步，他們來到一個半開闔的房間，年長的精靈顯得有些訝異。

　　被門半掩著的房內傳出細細的啜泣聲。

　　輕輕推開門的他們看到讓人難以忘懷的一幕。

　　黑髮小妖師緊拉著床單，半靠著緊臨床的牆壁，啜泣。聲音細小，裡頭的感情卻讓人感到沉重，小學弟用手遮住他的眼睛，讓淚水從指縫中流下。

　　但阿斯利安怎樣也不明白，為何他臉上竟有一抹淺淺的微笑。

　　明明是笑著，卻有著崩潰的感覺。

　　一個人從背後將他們帶出來，銀色的頭髮，水藍色的眼，冰牙一族下任精靈之王－－薩米爾躍入眼界。

　　「讓他待著。」冷淡的眼神，平靜到似乎瞭然一切的聲調，「他現在不需要你們的陪伴。」

　　「你對他做了什麼？」

　　阿斯利安警戒起來，他擔心他的小學弟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受到了傷害，他們的小學弟已經悲傷太久，實在不需要別人在他疼痛傷口灑鹽。

　　「薩米爾殿下，為何您要帶他來亞殿下的房間呢？」

　　年長精靈表情一如往常溫和，但阿斯利安卻發覺到對方溫馴外表下隱含的怒氣。

　　這個房間是冰炎學弟的？

　　他死死盯著門板不敢想像黑髮小妖師的心情。

　　「他需要知道王兄百年來的心情。」王族的傲氣此時一覽無遺，薩米爾不會允許其他人用這種態度對待他，就算他內心更認為王兄適合這個王位，但無論如何，現實上，他才是王位的繼承者。

　　王的尊嚴不允許他人的踐踏。

　　年長的賽塔也罷，但他不會允許狩人用這種態度對他。

　　「……是我們失禮了。」賽塔拉著有些激動的狩人，輕輕擰了一下眉頭又鬆開，「我們只是擔心那孩子而已。」如茵綠草的碧色眼睛，平淡的帶過解釋。

　　「那孩子恐怕不能接受過多的刺激。」

　　薩米爾其實清楚地知道，他父親與曾經三王子的導師要他明白些甚麼。

　　王兄沉睡，他一直學習一切，並維持精靈對妖師百年來的承諾。現任的王，他的祖父依舊無法真正原諒妖師一族，他們受的傷害太大，流的血淚太多，無論主神的懷抱或安寧之境，對近乎恆久生命的精靈只是個終點站，而死亡，並無異於沉睡。

　　但戰爭所帶來的痛苦傷痛，卻是任何種族都無法避免體會的，當然，也包含精靈。

　　他自己的父親其實也死在戰場上。

　　他無法說他不恨任何黑暗種族，但王兄卻要他明白，一味將過錯推給別人是愚蠢的，任何種族都會疼痛，對與親人的死亡及種族的威脅。

　　王兄以自己為規範，他告訴薩米爾，無論是他的父親或是他自己其實都不恨妖師。妖師一族承諾的誓言，其實讓他的父親－－三王子難受。

　　他們是好朋友，卻因為誤會而互相傷害。

　　『父親其實一直想道歉，只是沒想到，在他被詛咒殺死前，他的妖師友人就先回歸主神的懷抱。』

　　血色的眼睛，在面對自己父親的墓前平靜如水。

　　『而我自己，更不可能去恨誰。』

　　『－－只不過是個老是害怕別人受傷又總是愧疚、連個詛咒都不會的笨蛋，那樣的白癡有什麼值得恨的？』

　　『膽小、又懦弱，心柔軟到讓人想要掐著他問會不會保護自己，明明是妖師，卻善良到讓人想取笑他的血統。』

　　『－－你說，這樣的人到底有甚麼好恨的？』

　　像是想到甚麼而笑了，精靈的面容有著難得的溫和。

　　『笨手笨腳、呆得很，走個路會跌倒，總是腦殘又哇哇叫的，我那笨學弟－－……』嘴角的角度彎大了些，瞇起的眼像是想到甚麼美好的回憶。

　　『真的、真的很可愛……』

　　他總是憶起當時王兄臉上的寵溺，究竟是怎樣的人才能讓一向冷淡似冰的王兄露出這樣的表情？

　　直到過去的王兄回到了過去，他其實有去過學院找賽塔，一方面向公會委託任務、二方面是想看看，讓王兄露出那樣溫和表情的孩子是怎樣的人。

　　賽塔那時聽到他的要求，冷下溫和的臉，不發一語地直接帶他到一個房間，無視鎖的存在直接將門打開。

　　「你自己看。」面無表情地指著房內一角。

　　他看到一個瘦弱的孩子緊抱著一隻兔子娃娃，緊緊依靠在通往另一個房間的門板旁。孩子的眼角有著淚痕，嘴緊緊地抿著，眉頭不安地擰緊。

　　夢囈偶爾從那不健康顏色的嘴唇跑出來。

　　「學、長……」

　　顫抖不安恐懼，那樣無助的調子讓他無法再聽下去。

　　當時他立刻理解到，分開他們恐怕是這世界上最愚蠢的決定。

　　如果王兄看到那一幕，恐怕會自責得不得了吧？

　　畢竟，王兄總是靠著回憶去愛著那個他在乎到勝過生命的孩子。

　　賽塔讓他知道，黑髮妖師並沒有比王兄少受痛苦。

　　而他也要讓孩子知道，他的王兄並沒有忘了他。

　　他們三人靜靜地離開那個房間，留下啃食著悲傷與喜悅的孩子留在他思念的那人的房裡。

　　精靈和狩人有了默契，不再提起那個午後，只是默認孩子與藍眼精靈的互動。

　　－－這造就了儀式當天，所有人的不解與疑惑。

　　「……你準備好了嗎？」

　　薩米爾問著站在他身邊虛弱微笑的妖師，想要確定對方是否準備好面對眼前的一切。

　　「好了。」牽起有些僵硬的臉，「我來就是為了這一刻。」左手緊握著右手做出祈禱的樣子低垂，無法克制內心的恐懼而輕輕地顫抖。

　　褚冥漾其實很害怕看到颯彌亞深深熟睡的樣子。

　　他害怕對方不起來，依舊這樣沉眠。

　　－－他深深害怕無法解開詛咒。

　　醫療班首先必須了解是何種詛咒，而精靈一族的醫者告訴他們冰炎是受到制約類型的詛咒。

　　「亞殿下大概是受了斷情咒。」其中一位看不出年齡的白精靈說，「照理說，殿下會因為詛咒殺了他內心認定的愛人，然而殿下千年來並沒有戀人，照理來說詛咒應該會對他無效。」

　　「可是殿下確實被詛咒了，」他搖搖頭，「剛開始殿下很痛苦，心裡必須與詛咒掙扎。他的胸口會出現血紅的詛咒記號，那是詛咒的制約，可見殿下心裡已經有個愛逾性命的伴侶。」

　　「但不知道為何，記號卻變成暗灰色，只剩下一絲微弱的黑暗氣息，不會致死，卻會讓精靈呈現假死狀況。」

　　「我們推測是詛咒產生變異，但卻不知道是甚麼原因造就變異，造成了現在沉睡不醒的情況。」

　　「這就是殿下沉睡的來龍去脈，百年來族裡無人能解。」

　　「我們懇請你們幫助我們的殿下，讓殿下能脫離這樣的狀態。」

　　「十幾年前，因為過去的殿下在這個時空的契約，現在的殿下必須待在時間靜止的秘境中，直到過去的殿下回到他應該在的時空，殿下才能出來。」

　　「脫離世界的我族其實不願與你們過身的連繫，但為了亞殿下，我族不得不委託你們，希望你們可以幫忙。」

　　「在主神的庇佑與榮耀下，萬事拜託了。」

　　昨天，他聽到學長心裡有愛人時，他有那一瞬間腦子裡是空白的，心裡不知道該作何感想。直到身邊的薩米爾不著痕跡地捏了他的手臂，他才回過神。

　　其實，不管學長有沒有愛人，或者愛人是不是他，都跟他一點也沒關係。他拼命學習，來到這裡，想要的除了解開詛咒外，再看看學長那就真的真的夠了。

　　他不敢妄想太多，即便旁邊的老兄一臉你是笨蛋嗎？情商低成這樣不如自己種了自己算了的表情，他也不敢大膽推測。

　　他知道自己和學長之間總是曖昧的，他知道自己很喜歡很喜歡學長，很深很深的喜歡，喵喵說那是愛情。

　　可是，那又如何？無論學長對自己的感情如何，只要學長能夠活著、一如從前高傲輕視地笑著，繼續當他的紅眼殺人魔王兔，他自身的感情有沒有得到回應，那又怎麼樣？

　　他確信自己會愛著對方很久很久，或許會愛他到老了無法動彈的時候，臉上滿滿的皺紋，嗯，搞不好還會有鮪魚肚甚麼的，只怕學長還是像現在一樣年輕。

　　他們的生命長度差距太大，所以他總是不敢妄想不敢爭取。

　　但他還是很想要走到對方身邊，想要學長肩旁的那個位子，想要不再是從後頭仰望，想要可以一直被對方叫聲：「褚。」

　　想要和學長生活在同一個時空，呼吸一樣的空氣。

　　只要這樣就好，至於愛不愛得不得到，那是之後的事。

　　現在他該做的事，就是為對方的甦醒全心全意地祈禱。

TBC

我討厭斷情咒這搞怪的名字，但是我取名無能...SO

將就吧2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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