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着一袋水果叩开了老人的门。说是叩开，其实门虚掩着，等待着我推开它——这是我和老人的约定。

 

听见我的到来，老人慢慢地把摇椅停下，然后撑着手臂坐起来。摇椅因他的动作又重新摇晃起来，像是婴儿床那样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老人失败了。我上前阻止了他想站起来的愿望，他腿脚不好，长时间站着就不能活动了。我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身后，好让他与我平视。

 

“工作结束了？”他嘶哑着嗓子，张开早已没了牙齿的嘴，对我说。

 

“是的。还顺路买了些橘子给您。这些橘子新鲜着呢，商店里的人都说是早上刚摘的。来，您尝尝，可甜了。”我把袋口打开，递给他。

 

他低下头，颤巍巍地伸出手，又颤微微地拿了一个橘子。他的手晃得厉害，连带袋子也晃动起来。我注视着他，看他慢慢地艰难地剥开橘子皮，然后把皮放在柜子上，好让它晒到太阳。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掰开橘子，撕下一片放在嘴里，但是他并没有咬，只是静静的含着它，感受着从口腔中传来的凉意——毕竟他早已没有了牙齿啊！

 

他惬意地闭着眼，重新躺回摇椅，我替他拿掉了枕头。决心不再打扰他休息。于是我对他说：“我明天再来看您。”便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掩上门，离开。

 

第二天，我空手来到老人家，按照惯例帮他垫枕头，然后静静地陪着他，看他享受地晒着太阳，和那柜子上的橘子皮一起。

 

就这样，我一连去他家一个多星期。而有一天，当我再度打开那扇门的时候，老人并没有迎接我，他静静地睡在摇椅上，盖着阳光——他不可能再醒来了。

 

我依然蹑手蹑脚地走到柜子旁坐下来，突然发现，柜子上不知何时排了一排被修剪过的橘子皮。我仔细地看了看，才发现这是老人的留言。我站立在那边，泪流满面：我无法想象老人是如何用颤抖的双手去握住剪刀，也无法想象他修剪了多少时间，我只知道，老人用最后的时光用干瘪的橘子皮写下人间最感人的话语：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