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黑】听不到 - 【木黑】听不到（上）

（上）

夏天又到了。

黑子撩起T恤的下摆擦了擦下巴汗水，露出了白花花的肚皮。好热。

“你这也太瘦了吧，训练这么久，都不长腹肌吗？”火神慢慢地走了过来，他已经把袖子挽到了肩上，一副热到不行的样子。

“请不要这样说。我是很正常的身材，只是火神君太强壮了而已。”黑子面无表情地递过一个手刀。

“可恶！”火神蹲下身，揉着自己的肚皮，刚刚还坚硬着的六块腹肌已经软了下去。

“喂，笨蛋们！别闹了！还不快跟上！”不远处传来队长日向气急败坏的咆哮，果然天气一热起来就让人忍不住发脾气。

——不对，日向前辈本来就是个暴躁的人吧。

火神和黑子乖乖地闭了嘴，连忙小跑着跟上了前方的队伍。

冬季杯已经拿下了全国第一，那又怎样呢？

第一名这种事，没有永远，也没有绝对。

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诚凛的篮球部又开始了正常的训练，并一直从冬天持续到了夏天。

打败过的队伍都是不服输的豪强，他们必须要一直向前跑，才不会被落下。

又是夏天啊。

夏天并没有给黑子带来过什么好的回忆。曾经被队友抛弃是在夏天，曾经伤害朋友是在夏天，曾经输球是在夏天，曾经的痛苦彷徨是在夏天……不好的事仿佛都堆积在一起，跟着日渐上升的温度和炎热的气流一起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

夏天，真不是什么温柔的季节。

哦，忘了，还有斯巴达式的训练，也是在夏天。

“黑子是太累了吗？”刚一跟上队伍，头顶上就传来一句问候，黑子抬起头，果不其然就是木吉前辈的关切的脸。前辈的声音实在是太好辨认。

温柔的，像大哥哥一样的声音。

“没事的，谢谢前辈。”黑子感激地点了点头，“只是火神君太笨了而已。”

“喂又关我什么事！”

“没什么。”

“别以为我没听见你在说我坏话！”

“只是在和前辈讨论老虎这种生物而已。”

……

===

木吉铁平的心里莫名生出了一丝羡慕。

——年轻真好啊。虽然自己也还只是个高中生。

他忽然有点明白去年败给桐皇之后，黑子去找火神的那个夜晚，丽子托着下巴感叹的那句“男生真好啊”。

好到让人忍不住也想要加入其中，但自己却又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难以插足进去的。

比黑子和火神高了一个年级，高大又稳重的木吉注定就是哥哥的角色。虽然偶尔有些脱线和天然，但在比赛的时候，他却是最令人安心的队友。

因为他是铁心木吉，有铁一般的心。

如果没有这样的角色定位，没有那个年龄差，会不会也可以和后辈们的关系更亲近一点呢？不仅仅是尊敬，不仅仅是队友爱，想要更近一点，更亲一点。

木吉回过头，看着黑子在宽大T恤下若隐若现的腰腹。

“前辈？有什么事吗？”黑子忽然抬起了头，水蓝色的眼睛在阳光底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啊，没什么，只是觉得黑子的体力越来越好了啊。”

“嗯，是吗？”

“哈哈哈，原来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吗？”

“嗯，我会继续和大家一起加油的。”

没忍住心里的冲动，木吉宽厚的手掌揉上了那颗小小的脑袋。

手感真不错。

===

“哔——”丽子插着腰站在泳池边，用力地吹着口哨，“黑子君，快起来！别睡在水里！”

“不是吧！”日向在水里喘着粗气，“喂，黑子！”

“黑子真的对水很苦手啊。”

“以前泡温泉也会泡晕呢。”

“并不是这个问题吧，监督的训练计划也……”

“喂喂，快闭嘴啦！”

“黑子前辈看上去好可怜，我觉得再练习下去我也会晕的。”

听见声音的木吉回过头，便看见了黑子整个人趴在水里漂浮的样子。

哈，可爱的后辈连晕倒也可以这样可爱吗。不过还是先拉上岸休息一下吧。

木吉抹了一把脸，划开水朝黑子的方向移去。

“喂，没事吧。”就在不远处的火神已经游到了黑子的身边，拉起黑子的胳膊搭到了自己的肩上，又托起黑子的下巴防止他呛到水，动作熟练得一气呵成。

木吉看了眼他和黑子之间隔着的几个队友，无奈地笑了笑。

“那就麻烦火神了，先带黑子去休息一下吧。”

“哦哦，好！”

“好羡慕。”

“我也想去休息啊。”

“快晕倒吧我。”

“哔——剩下的人，继续训练！”目送两人离开之后，丽子又迅速地吹响了口哨。

众人乖乖地闭上了嘴，抱着头开始了下一轮的斯巴达练习。

木吉回到更衣室时，大家都已经离开了。

他在训练结束之后，又独自游了半个小时。心里一直有一种莫名的堵塞，把体力在泳池中耗尽了也并没有什么改善。

木吉用毛巾擦了擦身上挂着的水珠，正准备拿起T恤的时候，却在储物柜柜门内侧的镜子上，看到了一双纤细的小腿。有些吃惊地回过头，便看到那个可爱的后辈，眼睛上盖着一块毛巾，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长椅上，平坦瘦削的胸膛缓慢地起伏着。

火神那家伙呢？

——自己的第一反应竟是这样。木吉苦笑着摇了摇头，拿起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了黑子的身上。

睡在这里，会感冒的吧。

火神拿着两瓶运动饮料回到更衣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黑子枕在木吉腿上睡觉的画面。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橙色的日光从窗户外落进来，笼罩在两人的身上，哪怕粗枝大叶如他，也觉得这份宁静不应该被打破。

听到响动的木吉抬起头，冲站在门口的火神眨了眨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前辈。火神张了张嘴，无声地打了句招呼。

恩。

黑子他睡着了？

恩，这里就交给我，你先回去吧。

这样好吗？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了，火神的家不是有点远吗？

那，那好吧。前辈辛，辛苦了。

恩。

火神轻手轻脚地带上门。

脚步声越来越小，很快，更衣室里又安静得只能让人注意到夕阳缓慢移动的轨迹。

“前辈？”

腿上忽然传来一丝轻微的痒意，木吉回过神来，一低头便是黑子蓝得近乎透明的双眼。

“啊，黑子，你醒了？”

木吉眯起眼，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

“恩。”刚刚清醒过来的嗓音有些沙哑，又有些鼻音，听起来就像是甜腻的撒娇。

真是可爱的后辈。

“前辈，是有什么话想说吗？”黑子揉着眼睛坐起了身，木吉腿上的温度瞬间消失。

“啊，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火神君进来的时候就醒了，正准备起来的时候，前辈却好像是故意把火神君支开了，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前辈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火神君的面说，毕竟火神君是个笨蛋。”

“哈哈哈，是这样的吗？”木吉笑着摸了摸黑子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并没有什么事，黑子不要太担心。”

“恩。”黑子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睡了这么久，真是烦前辈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并没有来多久……那，就一起走吧，再不回家天就要黑了哟。”

“好。”

===

“黑子。”

被木吉突然开口叫住的时候，黑子正咬着奶昔的吸管，愉快地享受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身体里的快感。

“恩？”

“其实，我也的确有想说的话呢。”

“前辈请说吧。”

“恩……之前日向他也给你们讲过了吧，关于我的膝盖的事。”

黑子的脚步忽然顿了一秒，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他怎么这才想起来——日向前辈曾经告诉过他和火神，木吉前辈只能再打一年篮球了。

“嘛，不过诚凛已经拿下一个全国第一了，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木吉前辈……”是要离开了吗？

“打篮球真是开心啊！特别是和你们这样的队友一起。丽子，日向，伊月，小金井，水户部，土田，降旗，还有你和火神……现在又有了新的一年级生加入了进来，诚凛已经是很强的队伍了啊。看见这样努力的大家，我终于可以安心地离开队伍了呢。”

果然是到了这一天了吗？一向冷静的黑子，却在这个时候有些手足无措。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木吉那一如既往轻松的笑容。

“木吉前辈……”

“不要那样看着我啊，黑子。虽然我很舍不得篮球，但能够拖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啊。”

“前辈已经决定好了吗？”黑子低下头，轻声问道。

“是的，已经问过医生了，现在的状态已经可以进行手术了。”

“对不起。”

“哈哈哈，黑子为什么要道歉啊。”宽厚温暖的手掌又揉上了自己的头，“要道歉的是我啊，不能和大家一起继续打球了。”

“并不是，木吉前辈已经为诚凛做了很多。而我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

“嘛，不要这样说啦，这种事也不是黑子的责任吧，不要总是对我道歉哦。剩下的日子好好加油，我会一直看着你们的。”

我会一直好好看着你的。

===

一个平常的下午，结束训练的木吉收拾好储物柜，走出了体育馆，便再也没有重新踏入过这座承载着他太多回忆的建筑。没有刻意的告别，没有交心的拥抱。

所有的事都和往常一样。直到第二天的部活时间，迟迟等不到木吉的后辈们有些着急了，日向队长才向大家宣布了木吉即将进行手术的事。

有时候，那个人也要强得也有些任性呢。

黑子看着篮球框发起了呆，抬在半空中的手臂忽然被篮球用力地击中。

“喂，黑子，发什么呆！传球啊！”明明还在训练中啊，怎么就走神了。

“啊，是！抱歉。”

跑动带起来的风并不能蒸发掉身上的粘腻感，带着盐质的汗水浸得刚刚被篮球打中的地方火辣辣的痛。

他很少和木吉前辈一起做过训练搭档，训练内容也和以往一模一样——对于自己来说，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改变。

===

球队依旧在紧张地训练着，每个人都没有心思在累到说不出话的时候去怀念一下过去。再听到木吉前辈的名字，竟然已经是I.H.之后。

各个高校都加入了不少新鲜的力量，各自的王牌也依旧在迅速地成长。

诚凛打得一路艰辛，在四分之一赛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海常。但这一次，火神因为上一场比赛对脚的磨损过度而不能打完全场，他们败给了全面爆发的黄濑。

“小黑子，我说过我一定会赢回来的。”金发的少年笑得一脸沉稳，越发帅气的脸蛋已经有了成熟的棱角，黑子只觉得曾经那个一脸傲气地说着要“change”入队指导的黄濑已如隔世。“下一次，再一起打球吧！”

“恭喜黄濑君。我也说过，海常的黄濑，是最棒的球员。”

“咦？你们队以前的那个木吉，没有来吗？”

走出赛场的时候，不知是谁突然问了一句。黑子才恍惚地想起来，I.H.开赛到现在，木吉前辈一直没有来过啊。

不甘与委屈忽然就一股脑涌了上来，明明刚刚还在坦然地恭喜海常取胜。比赛的失败也好，还是前辈的忽视也好，黑子只觉得胸口憋了一团气，难受。

不想输球啊。黑子抬起手腕用力地擦了擦眼角，希望自己失态的样子没有被队友们看到。

不想输球啊，前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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