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媽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說，她在除夕當天把這麼多年來忍受的所有都爆發出來了，把那些傷害與眼淚、崩潰與瘡疤全部跟我爸攤開來講了，媽媽說他們從晚上七點一直講到一點。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RaU8kJ0GT
小時候住在台北的那段時間……我其實已經不太記得了，感覺最近這兩三年一直在漸漸遺忘，可能是大腦在強迫我忘記吧。因為每次想起來一些事情後一段時間就會忘記，想起多少就忘記多少，漸漸地所剩不多了。
但我記得我媽那時候上大夜班，每天都很晚回家，有一次禮拜五的晚上和我爸吵架，具體吵的什麼我忘記了，我爸生氣摔了很多東西，乒鈴乓啷的，很響。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ResCgiMhi
他把我媽趕出家門了。
他憑什麼。
房子是我媽的名字，我媽的錢買的。
他憑什麼。
他罵我媽婊子、賤女人。
他該死。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rMHmyP8YI
媽媽在他之前只有一個寫信寫了快十年的初戀，之後十三年一心一意地跟他交往。
她哪裡賤了，她哪裡醜了，她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我看過媽年輕時的照片，意氣風發、風華絕代，很漂亮，是我一生中見過最美的女人。
他該死。
我記得那時候大概是2012或是2013年的冬天（我小班或是中班的時候，不太記得了，我的記憶有時候會和別的記憶混在一起），我們住的是公寓，對面門的春聯紅豔豔的，舉著字的卡通動物顯得很喜慶。我站在通向鐵門的走道口，那時候寒流來了，花崗岩地板冰涼，冷風直灌進來，我赤腳站在地上，已經開始哭了。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XXVIAIerO
我和姊姊站在那裡看，他對著我們大吼，說王八蛋看什麼看，哭什麼哭，再哭就一起把我們丟出去。
我和我姐躲進房間，直到晚上十一點多吧，他才准許我們開門把媽放進來。
我記得我們那時候一邊哭一邊一直說對不起，把妳丟在外面沒陪妳，媽說我們沒有錯，先保護自己。
後來我們不久後，我們一家又開開心心的一起過生日（忘了是我的還是姐姐的了，就像我說的，這幾年變的很模糊）
他好像技巧高超的川劇演員，有時候一晃、一甩，甚至平白無風的，都能讓他變臉。對你好的時候非常好，總讓人放下戒心，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暴起。我成長的途中他一直都這樣，我記得挺深的一次是五六年級的時候，我好像是在跟他玩，一開始有來有回得很開心，然後我好像是踩到他的腳背，他就一腳把我踹翻到地上，說我踩到他的韌帶了，然後在我的腳踝上狠狠踩著碾了幾下，又很用力的踹了我的屁股（真的很痛，痛到骨頭裡）。
可是我記得我明明我只踩到腳背。
這樣的事還有很多，而小時候大多是我媽在承受，我也被打過很多次。他最常用巴掌打我的頭（我還能清楚的記得，每次都能聽到頭顱裡的悶響，牙齒會因為震盪發出叩一聲，真的會像小說裡主人公被打中頭顱時那樣「眼前一黑，耳朵裡嗡嗡響」。不過主人公是英勇的反抗寡不敵眾被擒，我就沒這麼光彩了哈哈）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tYv5CJ1pX
所以我懷疑我忘記那些時候的事情可能也有這個原因。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LTuIphiIx
時間回到今天，我媽打電話的時候說她和他在除夕夜當天把這十幾年來的所有都講出來，根據我爸的說法是當初台北那棟公寓裡有女鬼，一直在叫他打我們（這個倒是真的，那間屋子真的挺玄的，我很小（大概剛記事）的時候有在床旁邊看到過人臉，現在想起來很恐怖）
不過他又要怎麼解釋，在我們搬離那間房子後，他的那些行為依舊沒有停止呢？
女鬼超度走了，我們也搬家了，如此看來，女鬼可能只是助長了他的凶性，但他自己的本質是暴虐的——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要是他心中沒有凶性，他會被蠱惑嗎？
更別提他是個佛教徒，我們家從小就有正宗開過光的神像鎮著。
今天我媽還說，他說如果以後我們要的話，他可以下跪道歉。他說他以後不會強迫我們做任何事、照著他的想法或是長成他要的樣子，他會改變。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zMPI80KZu
這一瞬間，我不知道該覺得釋懷還是空茫。真的。
就好像你是條被虐待的狗，你開始恨你的主人，他已經太多次在虐待你後給予你安慰性的點心或是玩耍，你已經知道他每一次都會故態復萌，所以不再抱希望。
你咬了他很多次，往常都是被打回去的，但這一次，他被你咬後人性終於回歸，他把所有你身上帶著刺的項圈、背帶都解開了，哭著意識到自己以前的錯誤（他應該沒有哭，不過不妨我腦補），發誓自己不會再這樣了。
我不知道忠誠且單純的狗兒會不會欣然投向主人的懷抱，但我擔憂這只是某種騙我們的手段，而這個認錯只是一塊更大的、預支的安慰性點心罷了，以後會變的更變本加厲。
釋懷先緩緩吧，這個暑假回去再看看。
去年暑假我回去時就覺得他改邪歸正了（那時也是發生了類似的事情，不過沒有這次嚴重。他也說他不會再動手了。）結果你猜怎麼著？我回去的第三天他就試圖教我編程，我委婉的說我好像不是非常需要，他就高高舉起了那台工程筆電。
在那一瞬間，真的會閃回。
所有來自童年的……記憶（我不想說是瘡疤或是噩夢，因為這樣顯得我太矯情）在那一個瞬間全部閃過去，我的大腦一片慌亂，
那台工程筆電應該本來是要往我的頭上去的，但是最後重重的砸到了玻璃桌上。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TSTCGe9in
我馬上開始尖叫，一邊哭一邊大叫。（用嘶吼這個詞比較準確）
應激。
我的大腦很詭異的播放起了「see you again」的前奏（每次這樣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大腦就會自動播歌），好像一片空白又好像一片混亂，「see you again」輕柔的歌聲在我的整個頭顱裡立體播放，但是頭顱外的我在尖叫，在哭喊。
再來非常無聊，我哭喊、媽安慰，他試圖解釋他不是要打我。
好的，又回到現在——所以讓我們拭目以待，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改變，還是只是又一次三分鐘熱度的後悔。
老實說我不抱太大他會改變的希望，不過磕頭謝罪就免了。民間傳說總說年長的人向年少的人磕頭是借壽，我可受不起他的跪。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1EXpAFxhI
好的就嘮到這裡，感謝看到這裡的讀者們有耐心聽我講這些陳年舊事（主要我就是寫下來整理一下，我不想這麼輕易地「放下」「遺忘」或是別的什麼，因為我還是不想原諒他。雖然一直背著這樣的包袱靈魂會很累，不過我打定主意要背很久很久，等他臨終時可能才會放下，把那些石頭對著他倒。他會被砸中胸膛也好，或者他也根本不在乎，反正我不嫌累。我現在的心境還很狹窄，做不到原諒他。）
你們就當個故事看吧，甚至還可以改編小說什麼的，寫成了記得@我去看哦。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yTnzctAB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