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自古誰無食，吃飯皇帝不大，肚子大，好大 - 續三日飯菜

　　「老婆，妳嚐嚐看，這是我新學的菜。」我討好地夾了一筷子的魚香茄子放進老婆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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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卻蹙起眉頭不動筷，對我的殷勤吐露出淡淡地厭惡：「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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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知道錯了，老婆妳不生氣了好不好？我以後有空就煮飯給妳吃，如果妳還肯煮我也會幫妳洗碗。」我放下碗筷輕輕握住她的手，又匆匆補了一句：「不想煮也沒關係，我們點外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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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表情變化，見她沒有掙開我的觸碰心裡鬆了一口氣，輕撫兩下後，我端起碗筷正要繼續吃飯，就看見她把碗裡的茄子扔回盤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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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婚七年，不知道我不吃茄子，沒胃口，你自己吃吧。」她起身走向廚房把自己的碗筷洗乾淨，然後砰的關上房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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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不難過是假的，但至少她主動告訴我她的喜好，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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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知道我是從9月14號回到生日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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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日那天，也就是昨天，我收到老婆給的食譜，而原本的我為了可笑的自尊，愣是沒去岳母家接老婆回來，下場就是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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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民政局的路上我出了車禍，清醒過來時手裡拿著那本食譜以及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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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理好思緒後，今天一早我就去接老婆，雖然一路上都沒有進行有效溝通，但既然她願意跟我回家，代表我還有機會挽救這段婚姻，於是我做了三菜一湯來表達誠意，沒想到好死不死直接踩在地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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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炸得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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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追妻之路漫漫，我輕歎一聲，將桌面都收拾乾淨，拿出手機在記事本的老婆備註輸入「不吃茄子」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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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私下聯繫了她的家人及朋友，總算打聽到她的喜好，接著向公司請幾天假想要花時間陪伴，最後去趟超市買幾樣她愛吃的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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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桌上紅通通的清炒空心菜、紅燒魚、三杯雞，及一鍋蘿蔔排骨湯，我心裡得意又帶著成就感去敲響她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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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婆出來吃飯了，煮了妳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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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沉默片刻後打開，老婆眼神複雜地看著我問道：「你不用上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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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請假幾天想說在家陪妳，或是想去哪走走也行，我們很久沒一起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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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給我回應，只是走到餐桌默默坐下開始用餐，我想距離得到她的原諒又更近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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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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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吃辣不用放那麼多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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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我買了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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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頭看我一眼，沒多說什麼，我卻讀出眼神裡的不認同。我啃了一塊雞肉，隱約能嚐出麻油香氣還有醬油鹹香，九層塔特殊清香竄入鼻腔，只不過這些味道全都被辣椒蓋過，辣味刺激著我的味蕾，口腔裡不斷分泌口水，舌頭強烈的痛麻感彷彿有火在嘴裡灼燒，頭皮沁出一層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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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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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開易拉罐的瞬間，釋放出二氧化碳「呲——」的聲音是如此的悅耳動聽，我將啤酒倒入準備好的玻璃杯裡，清澈充滿氣泡的金黃色，綿密如雪的細緻泡沫覆蓋在上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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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起玻璃杯，我咕嚕咕嚕地大口喝下，冰涼的液體流入四肢百骸，緩解嘴裡的辣勁，壓下體內遇辣的燥熱，有夠痛快。嘴巴恢復知覺後，喉嚨溢出啤酒花淡淡的苦味，尾韻是穀物及麥芽的甜，香醇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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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婆的味覺是不是壞掉了，為何可以面不改色地吃掉這些讓我懷疑人生的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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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再次挑戰紅燒魚，卻發覺比剛剛更辣了，同樣是三根辣椒，這次疼痛感比三杯雞更勝一籌，因為用啤酒爽過之後落差加大，只會更辣，還不如一次辣個夠再一次解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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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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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吃得有些狼狽，汗水順著髮梢滴落，時而配著啤酒時而配著米飯，終於結束這頓飯，別說，偶爾這樣刺激味蕾還真有點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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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穎錫，你做這些到底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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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不明白老婆為什麼這麼問，答案很明顯她現在居然裝作不懂，我有些惱怒地說：「當然是想和妳回到以前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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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近三個月的付出，雖然沒有像一開始吵架那樣抗拒我的示好，但也不說原諒。我上班點外送，放假就親自下廚，或是帶她出門走走逛逛，時不時打聽她喜歡什麼，而明天就是9月14號了她依舊不鹹不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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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她點了點頭，回到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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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她的生日，也是我們離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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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特地請假陪老婆過生日，一大早就聽見她開門在廚房搗鼓的聲音，沒多久一陣肉香飄進臥室，我咽了咽口水，這床是賴不下去了，起身沖澡順便刷牙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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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洗漱完畢早餐已經準備好了，是漢堡排！我們剛在一起時她最常做給我吃的早餐！她這是原諒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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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裡認定了這個想法，我迫不及待地坐下來享用，還不忘向她道謝：「謝謝寶貝！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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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堡排表面煎到微焦，咬下去蓬鬆柔軟，肉的香甜及油脂香氣在嘴裡爆開，洋蔥的甘甜加上胡椒的辛辣將調和肉排的鹹鮮，汁水閃著油光緩緩滲出，再往中心咬去順滑濃郁的牽絲起司，奶香味十足，與肉排融為一體，構出渾然天成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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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拈起一顆小蕃茄送入口中，牙齒咬破皮的瞬間，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嘴裡橫衝直撞，化解了起司與肉的油膩感，增添清爽的田園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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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和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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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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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異口同聲，卻已是同床異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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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什麼……為什麼？」我又驚又怒，那這頓親手做的餐點算什麼？最後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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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我的激動她仍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顯得我更加失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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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大概不知道這三個月我身邊的人都對我說了些什麼。他們說我不知好歹，明明老公也沒做出違背倫理道德的事，還讓他低三下四地道歉；說我不用上班在家享福還作天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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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璇，妳別去在意他們說什麼，我愛妳，這些都是我心甘情願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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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做這些只是在自我感動而已，你有真的了解我想要的是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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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妳告訴我妳想要什麼好不好？我去做，妳不喜歡的我都改……」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我又要失去她了，這想法一閃而過，我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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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穎錫，你清醒一點，我們早就離婚了，就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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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腦袋突然劇烈疼痛，眼前溫馨的客廳開始不斷旋轉，越來越快，漸漸地暖色黃光變成明亮白光，鼻腔也不再是食物的味道，而是刺鼻的消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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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覺嘴巴裡有異物，連忙吐了出來，發現手裡握著一支有些殘破的百合花，而剛剛吐出來的東西正是百合花的花瓣，花香只適合聞，咀嚼起來只會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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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錫？」這聲音有些耳熟，我也才發覺有人在旁邊，我抬頭看向男人，是我的朋友建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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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勳，我想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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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醒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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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但我不能保證能清醒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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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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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建勳離開病房，我開始收拾行李，其實也沒多少，只是幾件換洗衣物和日常生活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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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想起來了，那些重生的日子不過是我的幻想症發作，原因是受到太大的打擊承受不住後暈死過去，醒來後就開始精神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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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拿著花當鍋鏟，把尿盆當鍋子，會拿一些奇怪的東西問護士小姐好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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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病房，我聽見護士們在竊竊私語，我當作沒聽見，而是配合醫生做了一系列檢查確認可以申請出院，接著拜託建勳帶我去花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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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花束擺在了蘇昕璇的墓前，上面寫著卒於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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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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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勳是懂我的，我們認識了二十幾年，一路上他都抿著唇不說話，直到車子開到我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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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錫，下輩子我們還當兄弟……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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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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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也沒辦法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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