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鯨魚 - 藍色鯨魚：第一天

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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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傳來陣陣令人惱怒的鬧鐘聲．

我緩慢的睜開了眼睛，意識矇矓的，看著自己的房間．

牆邊貼滿了電影的特典海報，電腦桌邊非常的混亂，放滿了寫過的考卷與還沒看過的書．

電腦播放著暴雨的白噪音，靜靜的...一時間我無法分辨是外面的聲音還是電腦的聲音．

我勉強的坐起身...看了一下四周，一切都一如往常...什麼也沒有改變．

如果昨天就跳樓的話，今天...就不會有今天了呢．

所以今天開始，事實上就算我多活的另一天了呢，大腦還沒醒過來的我，我像個神經病一般，默默的笑著．

但漸漸地，這份＂多活一天＂的喜悅，迅速的崩落瓦解．

腦中開始出現了關於爸爸與媽媽的記憶，充分憤怒...充滿無奈...充滿悲傷．

一股強烈的空虛感襲來，帶回了過往那些本來就屬於我的燥鬱與不平靜．

我的右手默默的摀住了臉，強忍著痛苦跟想哭的感覺，極端的忍耐下．我的表情便得有如死魚一般，沒有任何情感．

那本該舒緩情緒的白噪音，頓時也讓我感到極度的焦躁，於是我起身關閉了白噪音，打開了電燈．

看著雜亂的房間又看了一下時鐘【04:30】...，我深呼吸了一口氣，便拿了換洗的衣服走進了浴室．

開始了我一如往常，痛苦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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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節課的下課時間中．

我趴在桌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一旁三個同學在聊天．

班長：「欸，妳知道美工科那個小青有男朋友了嗎？」

小花：「蛤！？三小阿！」

小明：「什麼時候的事情阿！？」

我在自己的位子上面無表情划著自己的手機．

第四節課後就是午休跟中餐的時間，我開始想著等等要買什麼午飯．

此時我的手機傳來了一則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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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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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馬上二話不說，也不管快要上課了！站起身跟一旁的班長說道：「我去一下廁所．」

隨後頭也不回，簡直就像是早餐吃壞肚子要去廁所洩洪的緊急程度，飛快地跑出了教室．

但跑出去教室門口的瞬間，鐘聲響起了，我也想起了我忘記帶...於是我腳步緊張緊湊的跑回自己的座位，翻找著書包．

此時一旁的班長有些困惑的向我說道：「要衛生紙嗎？還是要衛生棉？」

我從書包裡面拿出了一本筆記本！連看都沒有看她們，著急地跑出教室回應道：「我用這個就好！」說完我便拿著筆記本跑出了教室．

上課的鐘聲仍然在迴盪著，留下滿是錯愕的班長與兩個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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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體力就不太好的我，這麼激烈的運動讓我感覺有股強烈的暈眩感．上氣不接下氣的，張著嘴呼吸像是小狗一般，用力的呼吸著．

我的教室跟＂我們的八樓＂是在截然不同的區域，一般用走路的就要五到十分鐘以上了，在校園內是相當遠的距離，而且還要爬八樓的樓梯...跑過籃球場時，我抬頭看到了看向八樓，並沒有看到香蕉的人影．

打球人潮逐漸散去的球場上，奮力奔跑的我顯得非常顯眼．

我不顧著自己全身像是要虛脫般無力又頭暈的，加快了腳步...

進到教學大樓之前，我已經感覺到身體逐漸不聽使喚...但仍然邁步走上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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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著堅強意志力，我終於走到了七樓到八樓的交界處，靠在牆邊，精疲力盡的我，已經沒有辦法思考了，腦袋昏沉的，甚至聽不太到周遭的聲音，眼神渙散看不清楚階梯．

香蕉顯然也聽到了我的腳步聲，走到樓梯旁，俯瞰著我：「妳體力也太差了吧．」

我低著頭努力呼吸著...沒有辦法回應他，我感覺到我心臟飛快的跳動著，眼前一片模糊...這並不是第一次發作...

香蕉也注意到我的不對勁，馬上從八樓下到七八樓的交界處，站在我旁邊，緊張的說道：「欸！？妳怎麼了？」

我急促的呼吸著，但卻總感覺吸不到足夠的空氣，並穿插著想要打哈欠的感覺．

香蕉在一旁，不曉得該如何是好的樣子，似乎對於觸碰我感到有些忌諱．

我用虛弱的氣音說道：「我要...上去...」說完我勉強地抬起手，主動抓在香蕉的肩膀上，我多少能感覺我抓得相當用力，因為我幾乎是需要他的肩膀跟我手臂力量把我支撐起來往前走．

香蕉沒有任何閃避，但可以感覺得出來非常不自在，雖然如此但他仍然跟著我的步調，緩慢陪我走上了八樓．

過程中他的手沒有觸碰到我身體的任何部位，這一點不曉得為什麼讓我感到有些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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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八樓後，我感覺得到爽朗的風吹拂著我，終於稍微讓我感覺到有些舒緩．

我在到達八樓的時候，全身放鬆的直接躺在了地上．並漸漸的試著控制住自己雜亂的呼吸．

看到我躺在地上，香蕉更著急直接跪在我旁邊，用手指稍微戳著我的手臂：「欸！欸！！」

我緊閉著眼睛，享受陣風吹拂，依舊用虛弱的氣音說道：「不要吵...」

閉著眼睛的我，不曉得香蕉有什麼反應，只是靜靜的不再發出聲音．

過了好一段時間，呼吸慢慢平穩了下來，頭暈的感覺閉著眼睛的情況下感覺特別強烈，但儘管如此也沒有剛剛那麼嚴重了．

有那麼一瞬間，沒有任何醫療相關知識的我，突然感覺到自己會不會就這樣死掉，我跟香蕉說的承諾，我就這樣偷跑了...雖然死了就能結束痛苦，但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掉...媽媽...會接受嗎？我必須要用我的死...傳達某些事情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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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想著，我緩慢的睜開眼睛．

香蕉也跟我一樣躺在地上，用非常不健康的姿勢滑著手機，並沒有注意到我已經睜開眼睛．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樣眼睛會壞掉．」

香蕉繼續玩著他的手機，似乎是在玩五子棋...看都沒有看我向我回應道：「不要吵．」

雖然我馬上意識到他在挖苦我，也覺得其實他反應蠻快的，但我沒有笑，只是默默的坐起身．

風吹拂著我的背，輕薄的制服因為汗水黏在皮膚上的感覺，相當不自在，但我也無可奈何．

我看了一眼仍然躺著玩手機的香蕉，隨後默默的彎起腳坐著，將頭埋進自己的大腿，悶著聲音，有些抱歉的說道：「抱歉．」

低著頭的我，可以感覺到一旁的香蕉也起了身坐著說道：「是貧血嗎？」

我悶著聲音：「應該是...之前也有發生過...」

香蕉聲音輕柔的像是女生一般，沒有任何"無奈"或"困擾"的感覺，平靜的說道：「慢慢走就好了咩～這麼著急幹嘛．」

我稍微抬起了頭，有些難過的說道：「不管是誰...看到那種訊息都會誤會的吧...」

香蕉不自覺地發出聲音：「欸...？誤會什麼？」

我轉頭瞪了一下他，他狀況外地看著我，我這才終於仔細的看清楚他的臉，頭髮不像我們第一天見面時，用了便宜的髮膠臭得要命，現在頭髮處於自然的狀態，臉不算特別帥...身材也沒有特別結實...制服沒有紮好，扣子也散漫的沒有扣滿，大概是進校門口會被主任攔下來整理服裝儀容，但又不會做太出格的事情的少年．

一點點叛逆...但仍然維持著底線與自我呢，這一點我願意給他加分，但顯然這點分數並不會讓我心動．

他面對我充滿不悅的眼神，似乎讀出了不該追問的空氣，於是默默低下頭，小聲的說道：「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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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別過臉，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看了一下時間...【11:27】，現在是上課時間呢...這是第一次...在上課時間...我不在教室呢．

突然我想起我是為了跟他討論昨天的事情才過來的！筆記本！我突然左顧右盼明顯是在尋找什麼東西的樣子．

香蕉聲音平淡的從他左側的死角拿出了我的筆記本向我問道：「妳在找這個嗎？」

我鬆了一口氣，伸出手：「給我．」

他沒有多說也沒有多問，直接將筆記本給了我，以前在國中的時候，我印象中男生都會趁著這種時機故意不還給我，捉弄我，讓我覺得非常的憤怒，香蕉直接且沒有任何多於心機的表現，讓我感覺到相當訝異，甚至沒有多看也沒有多問．

我接過筆記本後稍微翻了一下，聲音又變回之前那樣有些冷漠地說道：「你有偷看嗎？」

香蕉斜眼了我一下，有些複雜的眼神，似乎不解著我竟然把他當成那種會亂看別人東西的人，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幹嘛亂看妳的東西...」

不曉得為什麼，一方面我覺得鬆了一口氣，因為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被人看見我的故事，一方面我又覺得自己又落進了更深的深谷，我已經間接的給出了這個了解我的機會，卻不被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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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身在深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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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一段短暫的沉默後，我終於鼓起勇氣打破了尷尬：「昨天我們說的事情...」

香蕉聽到明顯情緒受到一些波動，深呼吸了一口氣：「我還記得...」

當我要繼續說道時：「我...」

香蕉突然說道：「要不要設一個期限...？這樣沒有盡頭的感覺...我不知道我能撐多久．」

聽完我也沒有辦法認同更多，我也是這麼想的，也是準備這麼說的，於是給出了一個相當肯定的答案：「一個月吧．」

聽完香蕉沉默了一下．

我也順著他的沉默，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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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聲音無奈且無力地說道：「有點久...」

我也跟著用有些無奈也無力的聲音說道：「我知道...」

香蕉接著問道：「如果一個月之後我們兩個都沒有任何改變的話怎麼辦？誰能在八樓？我一定要在八樓...」說完香蕉的頭稍微低了下來，帶著有些悲傷且憤怒的感覺．

顯然他是想要靠在學校自殺，來"報復"一些人事物吧...

我語氣平淡的說道：「我也一定要在八樓...」但我的死，並不是真正為了報復誰...我只是想讓自己消失．

之所以想要在八樓，只是我不想割腕，因為我怕很長時間的痛覺，而且會讓環境變得很髒亂，又麻煩道別人，我也不想要上吊，因為聽說上吊的人死狀非常悽慘，甚至會失禁排泄之類的，我也不想要這樣子，當然燒炭我也考慮過，但太高調而且過程聽說也是非常非常痛苦，所以還是排除了這個選項．

最終我只剩下跳樓，我只需要縱身一躍的勇氣，剩下的都是一瞬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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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像香蕉，想要用自己死，傳達或揭發什麼重大的事情，我想死，只是因為我不想活罷了．

這種每存在一刻，罪惡感便加重一分的感覺，我已經超出極限很久了，只缺那臨門一腳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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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與注意到了我有苦說不出的感受，擅自說出了結論說道：「如果到時候我們都沒有放棄自殺的念頭的話...」他停頓了一下，相當沉重的說道：「那八樓就給妳吧，我會另外...」

我聽到突然感覺到莫名地有些生氣：「欸！什麼意思！為什麼很委屈的感覺！反過來阿！到時候如果真的那樣的話，八樓就給你！我另外在自己想辦法！」

香蕉聽完並沒有跟著我的情緒起伏，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又別過頭說道：「到時候再說吧...前提是我們都沒有偷跑的話．」

聽完我更加生氣，伸出手抓著他的下巴將臉轉向我，面對面直視著彼此的眼睛說道：「我絕對不會偷跑！你也不准！」

香蕉有些被嚇到，支支嗚嗚的說道：「好...好啦．」說完就撥開我的手，再次低下頭．

我生著悶氣，沒有說話．

香蕉過了一會兒，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道：「當然可以的話，還是要用這個月...讓妳放棄自殺的想法吧，我會盡量．」

聽完我不經大腦的脫口而出問道：「妳要怎麼做？」

香蕉顯然沒有任何準備也沒有任何思考，傻傻地看了我一眼便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我終於感覺到掌握了話題的主導權，有些得意的說道：「我倒是知道要怎麼讓妳放棄自殺的想法．」

香蕉聽完表情終於不再是那副有氣無力沮喪的樣子，稍微揚起眉毛：「哦？」

我攤開了筆記本，第一次對他露出了微笑，充滿自信的樣子連我都覺得自己有些違和．

我們坐在八樓的樓梯邊，看著我昨天寫下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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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生指南！】斗大的標題寫著．下面有著八個子項目，每個都被我用便利貼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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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看到後，忍不住笑了出來，但並沒有說什麼．

我稍微自信的微笑著：「照上面的步驟來，你就不會有想死的感覺了！」

香蕉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難以置信的自言自語著：「真的假的...」

看著他充滿懷疑的眼神，也讓我覺得有些動搖，但我的內心閃過了大量令人不快且悲憤的回憶，我必須要相信自己！我要阻止香蕉自殺！這是老天給我在離開之前，最後一個"做好事"的機會了！

我必須要拯救眼前的這個人，我才能安心地離去！

於是我深呼吸了一口氣，鼓起了臨門一腳的勇氣：「先看看第一項吧！」說完我抬起手準備撕開便利貼

．

突然香蕉出聲制止了我：「等一下！」

我有些嚇到，愣了一下：「怎麼了？」

香蕉思考了一下說道：「妳也要照著做吧，最好的情況...其實就是我們都放棄了自殺的想法不是嗎？」

我的腦袋突然開始星爆了起來，不自覺地脫口而出：「也對...耶...」而且如果我連自己都沒有辦法說服的話，我要怎麼說服別人呢？這個求生指南並不是昨天才剛趕工出來的，是很久以前就潛藏在思緒的角落中的，我只不過是因為繼續活著實在太痛苦了，而一直不敢去直視我自己的...求生慾望...

雖然昨天下筆的時候，四周充斥著令人痛苦的情緒，有理智的現在回想起來，其實我不太...確定自己寫了什麼．

香蕉看了我楞著思考沒有說話，繼續接續著話題說道：「所以第一項是什麼？」

他的聲音把我從延伸至虛無的思緒中拉到了現實，看了他一眼，故做鎮定的跟他點了一下頭．

香蕉也笑著跟我點點頭．

我便拉開了第一個便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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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心底愛一件人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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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所列出的第一步．

香蕉楞著沒有說話．

我也正思考著該怎麼解釋...

對於像我們這樣的人來說，這是最...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吧，我第一時間竟然是吐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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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過了一段時間，有些苦惱的樣子說道：「會不會這一個月我們就直接卡在第一個問題了？」

聽完我忍住想笑的感覺，沒有表現出來，因為這是完全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但我可不能就這樣被自己打敗！於是我用有些反駁的語調說道：「這又不會很難！試看看就知道！」

香蕉反問我：「那妳有什麼打從心裡喜歡的事情嗎？」

我沉默了一下...或許...有吧...？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喜歡聽音樂阿！」

香蕉聽完再次沒有避諱地，直接笑了出來：「噗，那個算嗎？我也很喜歡看電影阿！」

我陷入了思考，這應該...算吧？於是我提出了反證法：「那不然應該要反過來說，有什麼是我打從心裡討厭的事情？」

但就在我提出了這個追問後，自己內心馬上得出了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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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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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蕉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用心思考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

過了幾秒，從一些細微的表情上判斷，香蕉顯然得出了一個答案，但並沒有跟我說，仍然裝做在思考的樣子．

我實在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於是追問道：「你有得出什麼答案對吧．」

香蕉用微妙的眼神看了我一下，沒有說話．

我繼續追著話題問道：「說阿！！怕丟臉喔！？」

香蕉有些不甘示弱，但仍然可以感覺得出來是有些開玩笑的語氣：「其實我們想的事情應該都差不多吧！」

正當我想要繼續追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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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噹～～【噹～】【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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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四節課的下課鐘...

我跟他在鐘聲中看著彼此，我們都很有默契的都不過問彼此想要死的理由，因為這距離感事實上也是我們彼此想要保持的，像我們這樣的人而言，踏進心房一寸土的任何人，都非我族類，會保持著強烈的敵意．

敵意的背後事實上是我們給任何外來者的考驗，考驗他們究竟是基於什麼目的進入我們的心房．

我們不同於其他一般人，能夠輕鬆的消化自己的情緒，能夠愛自己，消化對於我們來說是一件重大的工程，如都更一般繁瑣，要消耗大量的心力與掙扎．

所以我們嚴格的審視任何想要踏進我們心房的人，為的就是避免一種無謂的內耗，活著就已經夠累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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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響完，我們仍然四目相對，彷彿是在確認彼此的用意與身分．

這之中，並沒有所謂＂他是為了我好，所以讓他近來我的內心世界吧＂的事情．

這是一個謊言，是自己對自己說的謊．

我不可能不知道什麼才是對我好的事情，我的生存本能跟我的求生意志自有意識以來就能分辨什麼能使我快樂，什麼能使我悲傷．

這個謊言不過是欺騙自己不懂自己，要靠外人來形塑自己的馴化過程罷了！以維持社會相對統一的前進方向！越想越不悅，越想越激動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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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量理性的思考背後，我...不經意的表現出了某種表情，讓香蕉的態度有些轉變．

香蕉聲音軟化的說道：「給我一點時間吧，妳應該也需要思考一下．」

他的聲音再一次將我從混沌的思緒中拉了出來，但回過神來時他已經站起準備離開八樓了．

我不知道自己剛剛擺出了什麼表情，錯愕地沒有說話．

香蕉斜眼看了我一下，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道：「那種表情也太犯規了吧...」

我停頓了一下問道：「蛤！？什麼表情？」

香蕉沒有回應直接走下了樓梯，有些敷衍地說道：「沒事啦，先這樣～」說完便走下了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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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腳步聲還迴盪在走廊間，孤獨感與虛無感就迅速地找上了我．

剛剛他還在身邊時覺得有些涼爽的風，現在變成刺骨的寒冷．

剛剛他還在身邊時覺得有安全感的空間，現在無限上綱的焦慮來源．

剛剛他...還在身邊時，覺得充實，被理解的內心，馬上變成了一個吞噬一切的黑洞，連帶我的意志與思緒都被吞噬，突然一股強烈的絕望感，讓我看向身後八樓的圍欄，圍欄四周的空間像適魚眼般的變形，讓我一心一意專注在了圍欄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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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腦海中閃過了那麼一瞬間，我感覺到了一股陌生的感覺...

在身上肆虐的虛無與絕望，似乎也察覺到在異樣，逐漸的慢了下來．

來自環境中的焦慮感也慢慢的安分了下來．

那陣陣吹拂的風也不再侵擾我．

我不知道我自己怎麼了，在這短暫的瞬間，世界靜止了，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去發現與感受四周的一切．

一切...都是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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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自覺的呼吸了一口氣，突然那靜止的世界再一次開始運轉！

慢下來的絕望感更加激烈的在我身上擾動．

源源不絕的焦慮感變本加厲的配合著虛無的思緒把我的思緒拉的又扁又長，像是甩麵筋一般把玩著我的大腦．

強風將我吹的重心不穩，讓我只能扶著樓梯好勉強站著．

一秒又一秒的流逝...現在是中午吃飯的時間，樓下開始吵鬧了起來，跟我所在的八樓形成強烈的對比．

來自內心深處，一個聲音告訴我：「該回去了．」

充斥在我身上的絕望感在我抬起腳離開八樓之前，跟那個未知的聲音問道：「回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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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一個人，在八樓，任由虛無與痛苦糟蹋著我．

不自覺的，流下了眼淚，不自覺的，握緊拳頭到手掌被指甲劃破．

那微不足道的痛覺再次讓我的世界安靜了下來，有那麼一個強烈的感受讓我能夠專注在上面，而不是任由思緒朝著虛無無限耗盡．

專注著這個痛感，我終於邁出了我離開八樓的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每一步，虛無都像個怪物一般，試著用各種不同的管道吸收我的精神．

存在...時間...人...善...惡...等等的抽象的概念在腦海中出現，儘管我早就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會通向虛無，但仍然會因為天生反骨的性格而試著在其中找到一些屬於自己的答案．

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我知道我都會敗下陣來．

但現在...我專注在了手心上的小傷口，那偽裝著至高真理的大問題大定義都沒辦法讓我分心．

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我漸漸地走到了有人的地方．

漸漸地，那虛無的猛獸也收起了觸角，躲到了自由意志背後，等待下一次吞噬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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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回教室的路上，走廊明明寬敞的很，但一名女學生卻不偏不倚，完全不打算閃躲的朝著我走過來．

我稍微的退開到了一邊，女學生經過我面前時，對我露出了一個厭惡的表情，我低著頭，不敢直視她．

那是...我記得是她...似乎跟我是坐同一台校車的吧，但看起來跟我就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惹到她了，她似乎對我非常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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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教室後，班上似乎沒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又或者說注意到了但當作沒有看到．

我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從書包中拿出了錢包，思考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接著又從書包裡拿出了我的降燥耳機，默默的在教室的角落中戴上，以一個慵懶的姿勢趴在桌上，觀察著班上的其他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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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的男同學寥寥無幾，一群人坐在講台邊吃飯，聊著我無法理解的遊戲事物，誇張的動作在空中比劃著，其他同學有些不想她搶盡風頭的感覺，偶爾穿插著吐槽，讓大家開心地大笑．

班上的女同學人數較多，分成了好幾個小團體，分別聚在教室的不同區塊，三三倆倆一起著飯，一言一語有說有笑的，互動起來沒有任何包袱．

我別過頭，看著牆邊的裂痕與剝落的痕跡，腦中的思緒逐漸的抽離了當下．

音樂仍然播送著，大家仍然笑著．我仍然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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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個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被嚇到全身不自覺的抖了一下，轉過頭...是班長．

她用有些擔憂且緊張的眼神看著我問道：「欸妳上節課去哪了阿？」

我用低沉且無力的聲音說道：「身體不舒服．」

小青用懷疑的眼神看了我一下，追問道：「所以妳是去保健室嗎？」

我停頓了一下，不經大腦的就撒了謊，稍微點了點頭．

小青也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想判斷我是不是在說謊，但我一動也不動的慵懶地看著她，顯然也讓她無從判斷．

隨後她說道：「好啦，主任叫妳去找他，這樣無故曠課好像蠻嚴重的．」

剛剛那堂課好死不死是主任來代課阿...這下有點麻煩了．

我給了小青一個勉為其難的微笑，隨後又趴回桌上．

小青此時加重了語氣地說道：「他說妳一回來就馬上去找他喔...妳不去的話我很為難．」

我又轉頭面向了小青，看著她緊皺著眉頭，有苦說不出的感覺．

小青隨後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只是傳話的啦，趕快去吧．」說完便轉頭走回自己的座位，開始吃起剛買回來的午餐，並跟一旁小花開始聊了起來，偶爾眼神會飄向我，似乎是在觀察我有沒有確實去找主任...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拿下了耳機，走出了教室，一切都讓我感到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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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開教職員辦公室的門，是一股跟教室截然不同的空氣，教室人蛇混雜，就算女生佔多數，仍然有些令人難以忍受的＂異味＂，但教職員的空氣不曉得是不是我的錯覺，讓人感覺＂相對＂清新，合理的推測是人數的關係跟個體心智的關係，有異味的人不多，就算有也懂得用妥善的方法處理不造成別人的困擾．真希望班上那些人都能學學這些大人．

教職員室內有多個辦公桌稍微挑高隔出了一格又一格的空間，在辦公室最裡頭又有另一間私人的隔間，上頭寫著【主任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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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慢的走著，經過了班導的辦公桌．

班導遠遠就注意到我，在經過的時候，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讓我嚇到．

但是他用溫和的聲音向我問道：「欸？妳要幹嘛？」

班導是個剛畢業不久的年輕老師，長的雖然又高又帥，帶著眼鏡有些斯文，脫下眼鏡打球又變成陽光型男的，是班上許多人憧憬的對象，但我個人而言...雖然也不得不承認長的很帥，但並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緊張的縮回了我的手．

班導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嚇到我了，連忙道歉說道：「抱歉．」

我低著頭支支嗚嗚的說道：「主任...叫我來找他．」

班導看了一眼主任的辦公室，又看向我，露出了擔憂的眼神，但沒有說話．

我稍微跟班導點一下頭，就繼續走進了主任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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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主任辦公室的門後，白板筆濃重的臭味與些許除濕劑的味道．

辦公室內其實就是個小型的會議室，左右兩側擺著座椅，牆邊放著一面巨大的白板，上頭寫著一些我看不懂的教學計畫以及會計內容．

主任的辦公桌在房間最後方，簡單的擺著一個木桌與看上去相當高價的人體工學椅子，主任正坐在上面吃著剛剛叫的外送，牛丼飯與配料盛大的擺在桌上．

我稍微向主任點點頭，小聲地說道：「報告...不好意思，主任妳找我嗎？」

主任是個身體微胖，帶著巨大圓形眼鏡的中年歐吉桑，看起來非常的無害，但班上以至於整個年級都知道他不是好惹的，曾經把一些壞學生逼到轉學的人就是他，飆罵學生的音量基本上可以傳遍整棟大樓．

也因次我其實非常的緊張．

主任聲音大氣的說道：「來來來坐一下，主任問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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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辦公桌前面，但沒有坐下，仍然站著．

主任一邊咀嚼著飯，一邊看著我問道：「阿妳剛剛上一節課去哪？」

我更加緊張了，原本就不敢直視主任眼睛的我，眼神越來越失焦，看著主任身後的盆栽，支支嗚嗚的說道：「我...身體不舒服．」在眼神游離之餘，我仍然能夠感覺到主任那懷疑的氛圍正在醞釀．

主任雖然看起來不太相信我說的話，但仍然泰然自若的吃著飯說道：「所以是去保健室喔？班導知道嗎？」

我思考了一下，才剛要說話．

主任就拿起了桌上的有線電話並按了幾下，對著電話，用道地的台語說道：「欸，剛剛你們班有人沒有上課去保健室休息你知道嗎？」

我頭皮發麻，打從心裡燥動著不安，要是他通知家長怎麼辦...？要是他繼續追問怎麼辦...？要是他打電話去保健室怎麼辦....？

主任掛上了電話，一副態度輕鬆的繼續吃了一口飯．

我焦慮著，再一次準備開口用更多的謊言去包裝第一個謊言時！

班導打開了主任辦公室的門．

我回頭用恐懼不安的眼神看著班導，班導看了我一眼沒有多說什麼，直接走到我旁邊跟著一起跟主任報告．

班導用輕鬆的語氣說道：「有啦，保健室上節課的時候有打電話來說，她在那邊休息，好像是早上吃壞肚子吧．」說完班導看向我．

明眼人都知道該順著這個謊言繼續說下去！我也連忙附和說道：「對...早餐味道怪怪的...」

主任看了我跟班導一下，沒有多說什麼，最後目光回到我身上，依舊一邊吃著飯一邊說道：「拍謝啦，還特別抓妳過來問，妳出什麼事情我們學校負擔不起阿．」說完主任傻笑著．

看著主任如此豁然的態度，跟平常學生面前的他截然不同，讓我有些驚訝，但我焦慮感仍然沒有散去，只能擠出一個尷尬不失禮貌地微笑．

班導此時手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背，用依舊是那個和藹可親的語氣說道：「如果還是覺得不舒服可以請假喔．」

對於身體被觸碰這件事情我感覺自己非常的敏感，而稍微側身並後退了一小步，緊張的說道：「好的...謝謝主任跟班導關心．」

主任依舊是一副大肚的樣子，各種意義上的大肚：「不要這麼說啦！大家都是靠妳爸的飯碗吃飯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說啦．」

一聽到我爸，心理便馬上崩出大量的糾結複雜的情緒，無論我再怎麼想要忍住，都仍在微表情上破了功，變得皮笑肉不笑的．

班導明顯注意到我表情的變化，於是接著說道：「那就這樣啦，先讓她回去休息吧．」

主任隨意的揮了揮手示意離開，並打開了手機廢片的音量，一邊吃著飯一邊看著影片，笑得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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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稍微點了一下頭，便轉身離開了主任辦公室，班導跟在我身後，一起離開了．

但一直到離開教職員辦公室，班導的腳步都仍跟在我身後，似乎是想要跟我說什麼．

走出了辦公室後，班導叫住了我：「吶，有什麼事情都能找班導商量，不要什麼事情都悶在心裡．」

說完班導沒有等我回應，瀟灑的走向我的反方向．

讓我錯愕地在原地看著班導的背影，心裡有某種感覺在躍動，是被關心的感覺，是第一次有人不是站在我父親的立場關心我的感覺，非常微妙．

雖然感覺一切都已經為時已晚，但如果這樣的人早點出現在我的生命中，我也不會狠下心要自殺了吧．

但雖然感覺微妙，我還是不打算...找老師說這件事情，因為大人總是會讓事情變得複雜，陪我去看心理醫生...或是不斷的用各種表面的關心來表示＂她們有再試著做什麼＂的感覺，種種的一切都只會讓我陷入更深的深谷之中，我打從心裡明白這一點．

對此我選擇最好的做法，就是一個人承受這一切，我想她們肯定也是這麼希望的吧，希望我最好能夠一個人吸收這一切，像我這樣麻煩的人，最好就安靜一點自我毀滅就好，不要拖累其他人，讓別人的日子跟著不好過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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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一次走回了自己的位子，時間也差不多要午休了，已經有些同學趴在桌上休息了，我再一次戴上了耳機．

播放著那直擊靈魂深處的音樂，讓內心隨著音樂的節奏波動，往負面還是往積極，往快樂還是往悲傷，內心的小船隨著音樂的海浪搖擺著．

這種我存在，但又不存在的虛實感，或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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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基本上是半強迫的所有人都要晚自習，所以上課時間是從早上七點半左右到晚上八點半，這種生活對於一般人來說是非常離譜的生活型態，但對於台灣人顯然不是如此，甚至有些家長覺得八點半還是太早下課了，後面還會塞一些零星的補習，讓學生到快十一點才能結束一天的學習．

我的成績...不言而喻，除了那些有意無意的思考之外，我的腦海中裝的都是學校的"知識"，未來用不用得上我不知道，因為我連有沒有未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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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著校車回家，打開家門後，客廳只有外籍看護在打掃著客廳，通常這麼晚了她應該早就回家了才是．

我給了家裡的外籍看護一個擠出來的微笑，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像是統一發票中獎一樣發生了什麼好事一般，拍了一下我的頭對我傻笑著，沒有多說什麼．

我繼續往內走，看到奶奶的房間微微開著，但電燈已經關上，顯然已經就寢了．

而媽媽...正在廚房有氣無力的低著頭刷洗著碗盤．

我停頓在樓梯間許久，看著媽媽的背影，日漸消瘦，身上的傷越來越多，到現在都只穿長袖跟運動褲，不想露出傷口讓我看到，但我...全都看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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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在的一天，媽媽沒辦法真的離開爸爸吧，這番落寞的景象更加深了我的罪惡感與離開的決心．

媽媽似乎注意到我站在樓梯間，稍微別過頭，但沒有轉向我，似乎隱藏著什麼，用虛弱的聲音說道：「辛苦了．」

我稍微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看看媽媽另一面的側臉，但隨著我的往前，媽媽就隨著轉身，堅決不讓我看見她的另一面，我...不需要親眼看到，也能大概知道，於是我冷冷的回應了媽媽：「恩．」

媽媽跟我都愣在原地了一下，我們似乎都有些話想要對彼此說，但都不知為何說不出口．

沉默了一下後，我便走上了樓梯．

媽媽稍微提高了音量向我問道：「要...要吃水果嗎？」

我想都沒有想便直接地拒絕了：「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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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我馬上就能感覺到媽媽有些落寞的氣息，但沒有表現得太明顯，只是低下頭繼續忙著自己的家事．

我也馬上加快腳步走上樓，我們今天的交集又再一次，落在了這麼一個冷漠，難以彼此坦誠的沉默之中．

這不是第一次，我想也不會是最後一次，這三十天，我相信我們依舊無法互相坦承彼此對彼此造成的心理負擔吧，就這多活下來的第一天而言，有說上話的我們，我認為其實就是某種程度上的進步了．

我經過二樓的時候注意到，臥室的電燈是關著的，意味著今天爸爸不在家，這也大概說明了為什麼剛剛外籍看護那個開朗的樣子，因為奶奶早早就就寢了，爸爸又不在家．

看護其實非常心疼媽媽，爸爸的惡行她多少都看在眼哩，也或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陪著媽媽留到這麼晚，還在做一些簡單的清掃工作，陪伴她．

這讓我安心了不少，維持著穩定的步伐走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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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梳洗後，我穿著素色的背心，綁著馬尾坐在書桌前，回想今天所有發生的點點滴滴，不知道為什麼的，想要動筆記下我這三十天的所見所聞，或許是即將消失的我，想要留一下一些能夠讓人記住的東西，亦或是我只是想要靠著自我欺騙的忙碌感，忽視那再次蔓延至思緒的虛無．．

做為多活的第一天，事實上我感覺內心深處有那麼一些難以言喻的轉變，

我不確定是更加堅定的面向死亡，還是逐漸看見微弱的光明，但我知道，有那麼一點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這需要時間...需要時間來揭曉答案，只希望這答案需要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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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今天班導意外的替我說了一個謊，還向我表示了願意幫助我，但我相信我應該還是不會跟大人求助，因為大人曾經給我造成的傷害，已經深到無法抹去陰影了．

國中的時候，我就曾表示過強烈的自殺傾向，甚至用美工刀刺進了手臂的動脈之中，留下了一輩子都沒辦法復原的傷口，也是因為那一次的經驗讓我不想再用"割腕"這種沒有效率且會弄髒環境的方式．

直到現在慣用手直接換成了左手，右手沒有辦法過於施力沒辦法拿重物，或自在的控制手部神經，拿筆也都沒有辦法．

在那次之後學校的老師開始為我進行輔導，也就是表面上的輔導，事實上我總是能夠從他們的表情與言語之中讀出不耐煩的感覺，甚至有老師當著我的面，跟我說：「想要吸引別人注意也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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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老師當著班上所有人的面說道：「她的精神不太穩定，請各位同學幫老師多多留意．」

自此我在班上變成幾乎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對象，也有些人會用這點嘲笑我，或聯合其他人排擠我．

大人...難道都這麼沒有耐心嗎？對她們而言，我究竟是什麼存在？

在那之後我便學會了沉默與壓抑，我也想要找人訴說，但沒有人有耐心去聽我的無病呻吟，我也想要活下去，但沒有人希望我活下去，我也想要去看見世界，人性的美好，但我所得到的只是大家無限的疏遠與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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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麼想要大聲的向他們說道：「我不會傷害妳們！我不想要傷害任何人！」

但沒有人願意聽，因為大家都忙著自己的生存，忙著自己的工作，忙著準備自己的未來．

我越是積極表現我的無害，我越像是個神經病，越來越像是她們所定義我的樣子．

好累，真的好累，好想閉上眼睛，結束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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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著寫著，不知為何拿著筆的左手也開始顫抖...我右手握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試著停下這無法控制的顫抖，像是我的理智試著阻止那迎面而來的情緒巨浪．

但我什麼也阻止不了，眼角再次泛出淚光，抿著嘴巴，內心中好不容易抓到的浮木，隨著情緒的海嘯來襲陷入了失重與崩潰的危機之中．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我拚了命的抓著這塊名為"自我"的浮木，在大浪的侵襲下，動搖著我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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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中不斷地閃過那些我不願意再回想的回憶．

班上同學那各個看著我的異樣眼光．

爸爸抓著媽媽的頭髮摔到地上，破口大罵．

媽媽用悲傷的聲音向我說道：「如果沒有妳...」

無力站在原地的我，什麼也無法改變，那無助感與罪惡感再次襲擊了我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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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鬆開了拿筆的手並遮住了臉．

心裡想著：「做為多活的第一天，用這樣做為結束似乎有那麼一點不體面阿...」

那穿插閃過的思緒，逐漸匯流到了同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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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心底愛一件人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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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無表情打開了手機．滑著IG各種日文的教學短片，貓狗的可愛影片，但我一個都沒有點進去，也沒有停下滑動的手指，只是不停的往下滑．滑了好一段時間後，我戴起了耳機，躺在床上．

那逐漸平穩的海面對映著充滿傷痕的浮木，我的腳踢著水，看著遠方黑暗的海平面．

在這只有風暴與我的世界，太陽在很久以前就下山了，並再也沒有升起．

我載浮載沉著，趴在浮木上，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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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谷中，依然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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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鯨魚：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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