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千劍沉入大海 - 章十六：重拾計畫

清晨六點，大霧瀰漫，寂靜的鄉村小徑上，只有送報生的腳踏車齒輪運轉的聲響。

施維爾特拎著一手塑膠袋，穿過幽靜的竹林小徑，沿著石梯拾級而上，穿過鳥居，走上參道。他可以聽見倉庫前傳來木劍劃過空氣的聲響，濃霧中，隱約有個纖瘦的人影正在揮劍。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BueGyPoLB

「呦，小子。」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ruumUhJlo

他開口，揮劍聲戛然而止。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hNhQJjG6B

「劍、劍先生……！」千的呼吸紊亂，語氣也頗慌亂，「怎麼這個時間過來？」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My4tbIMjl

「失眠，肚子餓，起來做點東西。」小劍將手裡的塑膠袋往前遞，「拿去。」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5vOy9wudg

「那是什麼？」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JdUuGtaM

「我做的香腸。」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NqSof42WH

「欸？那……」千很緊張，單手抓緊和服的前襟，「那劍先生幫我放在倉庫門口好嗎？」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Dk1529YA

「就這兩步距離，你想惹我生氣是不是？小子，來拿。」小劍惱火地說，但隨即又想起來千其實是個女孩子，這讓他隨即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xKdMd3CiO

千不情不願地向他走來，接過他手裡的塑膠袋。

這是小劍第二次看見她，她的手腳細長，容貌很清秀，皮膚蒼白，雙唇沒什麼血色，頭髮剪得很短，似乎比上次見面還要更短，東缺一角西短一塊，像被狗啃過，八成是自己剪的。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uI8pBo3D3

「謝謝……」千低頭囁嚅著，也沒抬頭看他，拿了塑膠袋就轉身往倉庫跑。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jgpivZRiH

小劍目送她的背影，倉庫門很快又被關了起來，上鎖。

那麼怕生要幹嘛？他又不會吃了她，還是這是東方文化裡男女應保持的距離嗎？小劍倒也不以為意，一如往常在倉庫門前坐下。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vAKSJOOH6

「劍先生……」伴隨著便當盒打開的聲響，千的聲音從倉庫裡傳來，「這只是一盤炒肉……」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99JhtOzdc

「囉嗦，我不知道香腸是怎麼變成長長那個形狀的，我試過了。」小劍懊惱地紅了臉，雙手環抱胸前，「反正都是肉，吃起來有那個味道就好。」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AisNw8nvQ

倉庫裡的千笑了，小劍覺得安心了一點。

然而，千的笑聲很快消失了，小劍知道她已經看到塑膠袋裡的另一樣東西。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fwNmNk2Qu

「父親託你送來的……？」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QSkivagMu

「嗯，他說你們以前會通信什麼的。」小劍隨手拾起地上的樹枝，有一下沒一下敲打著地面，「不是很好嗎？有個這麼關心妳的爸。」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jAMvVaTw6

「那麼……」千支支吾吾地問，「劍先生……知道了嗎……我其實是……是……」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mnZBYN95o

「是女的？」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u1hWI66EH

小劍接話，倉庫裡沒有聲音回答他。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rUxervSEc

「昨晚才知道的。」想自己猜對了千的意思，小劍逕自說下去，「抱歉啊，我之前對妳講話那麼粗魯……不過我也改不了，妳將就忍耐一下吧。」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HU65M3zY3

「啊……不會……」千反而顯得有點不知所措，她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劍先生……不會覺得像我這樣的女孩子……很不得體嗎？」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b3mn2Yv0m

「不得體？」小劍蹙眉，「『不得體』是什麼意思？」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4ERp7lsMi

「就是……就是……沒有女孩子該有的樣子。」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pn33sldY5

小劍冷笑了一聲，「女孩子該有的樣子是什麼？」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zeEFdaBsT

「女孩子……應該留長頭髮，喜歡一些比較文靜的東西……像是……像是音樂、園藝、茶道……什麼……之類的。」千斷斷續續說著，聽起來很委屈，「像我這麼粗魯的女孩子……」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9SvSSBHiW

「哪裡粗魯了？」小劍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妳小子講話文謅謅又畏畏縮縮的，這要是算粗魯，莉賽……我身邊的一個女人，她都能算野生大猩猩了。」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EDBAPazv9

「噗……」千忍不住笑了出來，「劍先生……原來身邊有女人啊……」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dfVfbfD2Y

「嗯，像姐姐一樣的女人，真虧她老公敢娶她。」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q9hHAmdBk

倉庫裡的千發出了淺淺的輕笑。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yJkEFnNBK

「……昨天我聽到劍先生和光太郎的對話，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聽的。」千的道歉隨著動筷子的聲響傳來，「但是，我還以為劍先生不會再過來了，一度有點擔心。」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SgDYQPwn5

「下次看到光太郎在，我就直接走了。」小劍沒好氣地嘆息。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FCnt2pjzl

「我……」千有點猶豫，「我知道我不該問，但是……劍先生和光太郎是什麼關係？」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IK9WfgUPT

知道不該問，為什麼又要問？小劍一度想吐槽，但隨即想起了方助的請託，又把話吞回肚裡。

這次他是來和千把話說清楚的，自殺聯盟該解散了。何況他違規在先，從方助那裡聽說了很多千的事，那麼這會兒說一點自己的事倒也無妨。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dRoW27H6B

「孽緣。」小劍回答，「我小時候在這裡練過劍。」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E4Jp9CVDH

「是光太郎教你劍道的嗎？」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zywbCLV32

「是你爸。」小劍哼了一聲，用樹枝戳著石子，懶懶回答，「不過刀的長度、拿法，腳的步法完全不一樣，很難，我學了一年，回去之後也沒什麼在用。」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1TI7yicmb

「是這樣啊……」千沉默了一下，「我昨天聽見『小約翰』這個名字……是外國人嗎？」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Gpxnwq4fR

小劍瞇起眼，他不願提小約翰，但很快又想起，這就是方助拜託他來的理由。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Rj9Gk3nQ4

「對。」小劍嘆了口氣。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oK3hyGNHj

「果然……劍先生是海外歸國子女嗎？」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trgETWxA0

「……妳都沒正眼看過我的臉對吧？」他沒好氣地問，「算了，我是要跟妳說……」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eaLT9isXj

「那個『小約翰』過世了，對嗎？」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aYz5vC59C

他的話被千悠悠的提問打斷，小劍閉上嘴。

突然他感到喉嚨酸澀，於是他眨了眨眼，仰起頭，天色才濛濛亮，雲把天空分割成兩層色彩，暗的那端還看得見幾顆星。他想起了那晚他們在柏林圍牆上看的星空。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Bj2UF8U50

「……對。」他緩緩回答，聽見自己的嗓音沙啞。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u9pbZM7Pv

「這個……」千又平靜地問，「是劍先生想死的原因嗎？」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KAbYp4tMm

小劍垂下頭，沉默了好一會兒。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ZwcYo7G1

「……我不知道。」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uBmCLwHA

大概無關吧？他想，如果說小約翰的死是原因，那對小約翰太不公平了，他無法把這些破事一股腦怪罪於小約翰的離開。套句小約翰常說的：「老大不小的人了」——對，真要是有什麼問題，大概是自己的問題吧。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kF3qcjb3c

「我……」他喃喃地說，眼神茫然，「怪怪的，好像就這樣壞掉了……日常生活、工作、價值觀，可能因為我本來就很反社會吧……反正一夕之間，什麼都壞掉了……」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DNmBvjRDp

「壞掉的難道不是這個世界嗎？」千弱弱地問。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lslCTNwId

「世界本來就很垃圾，但以前我還能在垃圾中找點活路……妳懂嗎？像烏鴉跑去翻垃圾袋，自得其樂過得很好那種感覺。」小劍後仰靠上身後的門，聽見門裡的千笑了下，又繼續說下去，「然後……從某天開始，覺得無法再容忍這些垃圾了……」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b36rGE41N

然後自己也變成了一坨垃圾。他在心裡這樣想，但沒有說出口。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gQz7bRc1s

「……為什麼我們必須活在這種世界上呢？」千悶悶地問。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aFcUA4Ijb

「誰知道？跟上帝賭馬賭輸了吧。」小劍冷笑一聲，把手裡的樹枝扔出去，「運氣不好。」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rbfkrhpY4

他聽見倉庫裡的千在斷斷續續吸氣，不曉得她是在笑還是在哭，小劍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原地，等待千開口，或其實，不開口也不要緊。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LaE7wQgVp

「劍先生……」半晌，千終於開口，發出一聲嗚咽，「拜託你……請你不要勸我活下去……」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3w4FJO69B

小劍垂下眼簾，沒有回話。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hZy4Igaj

「我好想死……我……沒有辦法再活下去了……這種生活、這種世界、還有我自己……我受夠了……」千斷斷續續地抽泣，情緒激動，「如果劍先生不帶我去死……我也會在這裡上吊的……所以、所以……請你不要丟下我……帶上我一起死吧……」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hK0jCvn7

小劍開口，發現自己喉嚨乾啞。

他側頭望著倉庫的門板，沉默了數秒，抿起唇。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GsZT7Xclo

「我知道了……」男人垂下頭，將臉埋入膝蓋之間，「我們去看星星和月亮……一起沉進大海吧。」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WZeajwFfk

在心裡，他向方助道了聲歉。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Tmxut3qH0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hGZVvCS0

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gwUZO49y

ns216.73.216.238da2

章十六：重拾計畫

註冊

登入

介面語言:

故事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