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風一樣 - 寧國。出路

良久，他歎息一聲，唇角輕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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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解下腰間的玉佩，交給她，目光中溫和如平靜的海水，自帶著溫柔。「我雖沒甚麼權勢，但此玉名貴，可換你一世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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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呆愣愣地瞧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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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話，像是要還清欠她的債似的，像是要無比生疏地答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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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笑得那樣淺，那幽深的眼睛似乎一瞬間蕩起了一朵朵浪花，拍在岸邊，一下又一下。痛苦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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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在輕濺的水花裡，看到了自己的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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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首撫過玉佩，它通體雪白，呈月牙形，上面雕滿了薔薇，環繞著一個「漓」字。玉佩隨著他翻滾，竟然絲毫無損，而且放在陽光下，呈著淺淺的青。是極為稀有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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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向坐在她身側的秦止漓，那樣雅貴，那樣冰冷而溫柔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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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怦、怦怦、怦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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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她的脈搏心跳，震耳欲聾得無法再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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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她的聲音聽上去有點不尋常的輕啞，微微顫抖。「如果我們都是平凡人，你會……你會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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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都靜悄悄的。只有蟬鳴，和偶爾幾聲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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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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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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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刻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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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止漓問：「姑娘能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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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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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蹲了下來。「得罪了。我背姑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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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那般想回答。回答她，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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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答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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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不是平凡人啊。不平凡的人，總要有所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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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他伸出的手，搭手上去，扶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攀上他的背。「謝謝你。」她緩緩側頭靠上，喃喃地道。「沒關係。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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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都知道，都明白。只是很想試一下罷了，很想……聽他說一聲「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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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止漓一下子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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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站起身，不敢碰她的腿，只怕弄傷了她，任由她環住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的背上。他忍著無來由泛起的酸澀之意，沉默地背負她，沿著山坡往前走，希望能回到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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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樹上大多結了果。背上的姑娘哼笑著摘了一袋子，笑嘻嘻地開始逗他。他卻沉默著，只因如鯁在喉，難以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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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別要不自在啦，我剛才也只是忽發奇想，隨便問問而已。」她嘿嘿笑著，把剝好的果子遞到他唇邊。他慢慢吃了，低笑了一聲。「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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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笑吟吟的。「那你怎麼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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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安靜地想了會，道：「我想，姑娘你當一個平凡人就好了。那樣最幸福。」他嗓音微沉，話音徐徐，很安然。像遇上他之前那樣，自由自在，像風一樣。那樣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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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上的姑娘不哼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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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走錯方向了，這裡叢木越來越多，飛鳥小獸也增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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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林木之中，忽見兩座茅屋。聽到二人的聲響，門吱呀一聲開了，藍衣男子走了出來。目光與勳小琰的一觸，差點氣得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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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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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嚇得一個沒抓穩，一骨碌從秦止漓背上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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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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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知耿氣忿無比，怒聲道：「你可知道秦止漓他身在皇家，有多少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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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鐘之後，秋小琰低頭坐在秋知耿身邊，玩弄著髮絲。趙羽倩為她清理著傷口，不時從窗口看看那背對著房屋的背影。沉默內斂，似乎不在此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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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卻滿身傷痕，背著秋小琰走了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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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的兄妹已經開始交鋒，她執起藥盤，走到他身邊，把雪白瓷瓶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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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止漓接了，依舊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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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羽倩看著茅屋的方向，眉目溫婉，幽幽歎了口氣。「公子，緣之一字極妙。緣起緣滅，誰也說不準。」秦止漓握著瓶子，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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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羽倩在秦府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大致也認識秦止漓。她知道他需要顧慮甚麼，而他的考慮，大家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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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有強大到可以支撐門不當戶不對的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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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希望他不要輕易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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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止漓往前走了兩步，回頭過來。蒼冷的臉，含蓄幽深的眼眸，輕輕地掃過她，落在茅屋上。一瞬間，似乎染了笑意。然後他轉身而去。「帝王子侄，本就無情。」他墨青的長裳掃過路上的荒草，一步一步，往西北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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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是那樣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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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門進屋，秋知耿嘮嘮叨叨地說著話。「他是甚麼人嗱，邵國九王子。心思多深，思慮多廣，他在想甚麼，你永遠不會知道。小琰，你跟著他真的會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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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不覺得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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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話說不得。一旦說了出來，就再也騙不了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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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揮手道：「誰說我要嫁給他，誰說他要娶我啊。我受傷了，所以他背我出去。沒有私情，就是這樣而已。」她掃了秋知耿一眼，笑了。「哥你也想太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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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知耿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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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今日也說了，讓我當平凡人就好了，這樣最幸福。」她站起來，嘿嘿一笑。「沒甚麼好擔心的。倒是你們，怎麼來天子腳下的山上隱居了？」秋知耿知道這個妹妹主意拿得很定，無奈地把事情帶過了，道：「嗯，我們覺得天子定期來山上廟求福，親王的抓伸不到這兒來，便住在這深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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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笑嘻嘻地碰了碰嫂子的手肘。「哇真聰明，這肯定是嫂子的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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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羽倩捂嘴一笑，從一邊的盆子裡取出條雪白布巾：「今個兒留下來吃飯，可好？」秋小琰連忙答應了，接過布巾：「這是做甚？」她的傷口都包紮好了，養個三四天也就沒事。趙羽倩看著她，婉然一笑：「臉上的血漬擦一擦，看著怪嚇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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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小琰懵然。她沒傷到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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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指碰了碰右頰，手上果然沾了血漬，卻不疼。那就代表，是別人的血吧。她連忙抬頭，看向窗外，可是那個墨青的身影早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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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上受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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