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芳華：問妖卷》 - 【第一百五十九回、妖王之姿】

【第一百五十九回、妖王之姿】

Sep 14,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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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分鐘

　　萬妖圖上顯真跡，斑斕改換赤紅浮。孤狼於崖意氣發，終視妖王真面目。

　　卷上一匹通體赤火的大狼立於崖邊，身姿英挺，意氣風發，一雙金眸炯炯有神、栩栩如生，身上毛髮細軟輕盈，好似有風，明明是靜態的畫像，聶成華卻能想像出那匹孤狼奔馳的雄姿。

　　忽然心中一怔，聶成華抬面看向隅卯，驚喜不已，道：「這這這真是你？」

　　芊涵迅速上前，蹬腳一躍，極力想看清卷上的畫像，一連跳了好幾下，終於看得完整了，連連驚呼：「太帥氣了！王的真身實在太帥氣了！」

　　說的好似也沒見過妖王真身，可她都那麼說了，那畫上定是妖王無誤。聶成華欣然：「隅卯，我還以為妖都生得奇形怪狀的，真沒想過你是一匹狼，還如此雄赳赳氣昂昂的！」

　　隅卯揚起唇角，滿是自信與驕傲，他又一掌拍向萬妖圖，上頭轉瞬又是斑斕一片，道：「本座本為白狼妖，浴火飲血，修練成精，毛色轉赤，開闢妖域，統領萬妖。」

　　成精？聶成華想了想課堂上的學識。精，俗稱精怪。鮮少人能分辨出來，多半與妖、魔、怪物被併為一類。實際上是修練有成的妖，卻因無修養心性，甚至殺生無數、作惡多端，而妖成精，具有強大的力量。

　　那確實，好歹是萬妖之王了，定是成精的大妖了。他又想了想，似乎四年前，二師兄便說過「成精怪的大妖不屑於撒謊」，只是他當時沒太注意。

　　也難怪隅卯總是說群妖是小廢物了，確實不是一個等第！

　　聶成華心中解了一個困惑，只會生出更多疑問，道：「隅卯，仙妖為善，精怪為惡，那你是不是殺了很多人？芊涵應當沒成精吧？」

　　芊涵自己搖了搖頭。

　　隅卯收了狂傲，歪著頭想了一想，隨後不以為然：「是殺過一些吧，記不清了。幾百年前的天下可不若如今太平。」

　　聶成華皺眉道：「現在還有個八卦麒麟，何來太平之說？」

　　隅卯邪笑道：「哈！本座說的，是於妖而言的太平！」

　　聶成華嘆了嘆氣，若非妖王失憶了，他還真想聽聽千百年前的神州是什麼樣子，他又瞅了瞅萬妖圖，色彩斑斕，雜亂無形，看得腦兒疼，果斷收攏成結。

　　待命的楊茉見告一段落了，遂上前詢問：「聶芳，要吃東西嗎？」

　　芊涵舉手補充道：「我有去打獵！兩隻兔子！」

　　又是兔子，崑崙山是沒別的動物了嗎？聶成華搧搧手，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道：「先不吃了，太乏了，睡醒再說。」

　　楊茉點點頭，與二妖目送聶成華進了小屋。

　　回屋後，聶成華信手將萬妖圖置於桌上，頓時倦從中來，搔搔腦瓜兒躺床去了。

　　陷入夢鄉之際，他迷迷糊糊地嘀咕：「隅卯說……第二步是啥來著……」

　　來了妖界後就日夜顛倒，在妖界中自是無妨，出去了就完蛋。

　　＊

　　聶成華是嚇醒的，他在迷糊之際，想起了妖王說的第二步修練：能不能得到萬妖圖的青睞，或是成為萬妖圖的食物，是你第二步的修行。

　　他倏然坐起，將一旁的九重簫緊抱懷中，驚恐地望向矮案上的那只卷軸。

　　他等了一等，順了順氣，確認萬妖圖不會跳起來把他給吃了，隨後披頭散髮離開了小破屋。

　　一推開門，就見隅卯和芊涵在玩耍，在玩舉高高的遊戲。

　　「噗……哈哈哈哈！」聶成華一不小心就大笑起來。

　　那可不是一般的抱高高，他見隅卯簡直是把芊涵提起來甩動揮舞，而芊涵笑得很高興，只是雙雙被他的笑聲打斷了。

　　芊涵落回地面後，二妖像沒事一樣，紛紛困惑看向人類。

　　聶成華舒緩了好一會兒，上前道：「隅卯，你一直壓制著萬妖圖是嗎？我方才想起你說的第二步修練，驚煞我也，幸好有你。」

　　芊涵雖然沒聽懂，但知道聶芳是在誇王，便驕傲了起來。

　　不過，隅卯卻是一臉平淡中帶著些許古怪，道：「沒有，你去睡覺之後，本座就放任萬妖圖了，看你現在沒事，當是被萬妖圖接受了。」

　　「啊？」聶成華當即呆愣，在腦中反覆確認了妖王所言，的確沒聽錯，他的神色亦堪堪驚恐，「你這不是人的東西！」

　　隅卯聳聳肩道：「本座的確不是。」

　　可惡，要如何罵妖才對？聶成華頓時有些崩潰，胡亂搔了搔頭髮，又晃了晃腦瓜兒，之後衝回屋裡將萬妖圖取出，他將其高舉至妖王面門前，仍心有不安，道：「隅卯，你看看、你快看看，萬妖圖真的接受我了？」

　　隅卯也不知要看什麼，但還是低頭瞅去，意思意思一下，他點點頭道：「接受了，但只是認同你的存在，沒把你當主子，簡單來說就是，知道有你這人。」

　　聶成華總算鬆了半口氣，他蹙眉道：「你沒把我當主子，你的東西自然不會把我當主子，隅卯，知道怎麼做了吧？叫聲爹來聽聽！」

　　芊涵定了一定，發覺談話不對，遂張牙舞爪，道：「聶芳，你這不是人的東西！」

　　聶成華隨即笑道：「哈哈哈！學得很快！」

　　隅卯翻了翻白眼，道：「本座是本座，萬妖圖是萬妖圖，你能借萬妖圖的力量給自己用，但本座的力量是本座自己在用，別混為一談了。」

　　聶成華頓了頓，歪頭想了想，恍然道：「哦！也就是說，萬妖圖只能算蘊藏你、也就是萬妖之王力量的法寶，是這意思沒錯吧？」

　　隅卯重重點頭。芊涵雖然還是沒聽懂，但也連連點頭。

　　聶成華霎時委頓，嘆道：「所以，這便是我的第三步修練了對吧。可黑鏽破開了，我又沒對象好使，我都不確定能不能將妖氣化為力量用了，何況是萬妖圖的。」

　　隅卯摸了摸下顎，思索片刻，道：「本座尋思，還是化神谷好使。妖氣勝過鬼氣，如果你能影響鬼氣，代表動用了妖力，如果你成功借到萬妖圖的力量，便能像本座一樣，沖開大量的鬼氣。」

　　「你是斷言我的靈力不足以影響鬼氣了是吧，算了，事實罷了……」聶成華更加委頓，稍稍思考了用鬼氣作練習的優劣，想著想著便靈光一閃，「對了隅卯，雖說本來是打算破壞逆八卦鏡就好，但誰也不能保證破壞了逆八卦鏡，一雙劍尊就會停止活動，所以老實說，我的理想是能將一雙劍尊化為我有。這能辦到嗎？」

　　隅卯咧起唇角，獠牙森白，意味深長：「姓風的用個小八卦鏡就能辦到，你手握萬妖圖，還愁屍鬼不從？不過，那便是你自己的功課了，本座不懂驅屍馭鬼的法子，單憑妖力也做不到，那是『術』，對屍鬼的就叫鬼術，妖和妖師用的就叫妖術。哦，好像還有個叫魂師的，他們用的叫魂術。」

　　芊涵舉手發問：「修士用的叫什麼！修術嗎？」

　　「修術是什麼鬼？那叫道術！修士就是修練道法的方士，也就是道士！」聶成華立即回答，「不過通常叫法術就行了，別的歪門邪道才會另外稱呼。我跟妳說這麼多幹嘛。」

　　他嘆了嘆氣，其實他沒想過魂師對魂靈所用的術，還被專門稱為魂術。

　　「哦。」芊涵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聶成華忽然好無奈，低頭看向萬妖圖，心情好生複雜，嘆道：「化神谷就化神谷吧，反正隅卯你會替我護法的，也反正劍尊就是屍鬼的狀態。」

　　他又說服自己了。

　　這時楊茉從屋裡出來，上前道：「聶芳，你醒了。」

　　尋常的招呼顯得不大尋常，聶成華瞅將過去，困惑道：「怎麼了？」

　　他還以為楊茉找他有什麼事，結果楊茉說了一番驚天動地的──

　　「你睡了三日，都沒飲食，先喝些水，喝慢點兒，兔子我做成了肉乾，等會兒泡進粥裡給你，你先回屋等著吧。」

　　「啥？我睡了三日？我……」聶成華瞠目結舌，忽然間，他的肚子醒了，咕嚕聲震天巨響，他當即一手摀住喉頭，另一手持萬妖圖抱住肚子，「難怪口好乾！肚子還好餓！」

　　芊涵指著小破屋說：「聶芳快回屋！」

　　楊茉先行一步，聶成華也帶著滿腔驚恐跑回屋裡，又將萬妖圖扔在桌上，自己躲到小床上去。

　　萬妖圖太陰險了！

　　＊

　　聶成華離家大半個月後，藍家少了一些聲音，少了一些熱鬧，比四年前更甚，因為藍浩清沒了吵鬧的理由。

　　所有人都按部就班，他也不例外，反而事情越來越多，卻沒了能發洩的對象。就算只是暫時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藍浩清也知道越多天下事，更終於證實了之前井底之蛙的日子，的確是他大哥二哥的意思。

　　他雖然一直有「下任宗主」的自覺，卻一直到好兄弟聶成華離家、一直到妻子白湘鈴請求生子，他才有了「為繼任宗主做準備」的自覺。

　　所以他不會抱怨的。

　　不會抱怨他人，只會抱怨自己無能。

　　他的倆兄長請來了兩位華山陸氏的醫者，一男一女，以照顧湘鈴為職責，也以湘鈴備孕為前提。

　　他身為整個計畫的另一個關鍵，自然也少不了折騰。就是折騰。

　　他的妻子可不是每天躺在床上喝喝藥就行了，他聽到醫者說，湘鈴的身子是死的，必須多吃多動，讓身子活起來。

　　他不是很懂什麼道理，只知妻子每日都像在拚命。確實是拚命。

　　醫者還說，要先觀察兩個月，也就是說，至少得折騰兩個月。可藍浩清知道，不可能那麼容易的，然他每次去見妻子，反而都是對方笑著安慰他。

　　他真希望，自己能代妻子受難。

　　而他的倆兄長在聶成華離家的後三日，帶著陸家醫者一道返回日月山莊，簡單交代過後就離開了，至今沒再回來。

　　藍浩清已非井底之蛙，他知道兄長們在做些什麼，只是沒機會問，為何到現在才讓他參與？他隱約覺得，正與聶成華有關。

　　他也不禁開始思考，聶成華到底是去做什麼了，可往來桃花谷的門生，雖說未親眼見到聶成華，卻會從白雲賀口中聽到那名字。

　　似乎沒什麼好懷疑的。

　　藍浩清本以為，自己雖不是井底之蛙了，周圍卻仍有看不見的牆，叫他只能原地駐留，同時能知曉周遭發生的事兒。

　　不過就在七月下旬之初，他的兄長們總算回家了，還讓他收拾收拾，到桃花谷備戰。

　　備戰？

　　一番詢問後，他大哥二哥說，有可靠消息稱，風棋隨時造訪桃花谷。

　　可靠消息？豈不只能是風家內部流出來的？

　　藍浩清自是沒有拒絕的理由，和兄長們一同挑了五十名身手不錯的門生，向姨娘、阿姐交代過實情，又向愛妻簡單說了要出一趟遠門，隔日便啟程往桃花谷了。

　　抵達桃花谷後，藍浩清見到了想見的人、沒見到想見的人、見到不想見的人。

　　見到了白雲賀，沒見到聶成華，還有……

　　怎麼陸靜虛也在！

　　結果他倆兄長沒交代什麼就離開了，同窗相見，莫名尷尬。好在藍浩清與白雲賀很快便聊了起來，陸靜虛也跟著路過的雲揚先生先行離開。

　　藍浩清問起聶成華，白雲賀只說有幾天沒見到了，得問雙仙。

　　難怪兄長們跑那麼快！

　　＊

　　六月中旬的聶成華破開萬妖圖的黑鏽，完成修練的第一步，又睡了整整三日被萬妖圖認可存在，完成修練的第二步，接著便火急火燎地展開了第三步的修行──動用妖力。

　　他在大半夜又被隅卯帶往化神谷那顆大石上，隅卯還給了不怎麼可靠的指導：把萬妖圖想成是靈劍，驅動靈劍去攻擊鬼氣。

　　說得很簡單，可關鍵在於，聶成華就不會那樣的驅劍！那和御劍飛行的道理不一樣！

　　但隅卯也只是聳聳肩，說萬妖圖更簡單。

　　聶成華也只能自求多福、自立自強、自生自……咩，沒有，隅卯就待在一旁，不必怕出事，只消擔心什麼事都沒發生。

　　他還發現妖王對於力量的掌控，簡直是收放自如，妖王站在他左後方，化神谷的鬼氣仍能從其他方向極為接近，然妖王周圍的鬼氣，其散開的範圍卻超過了他與妖王的距離。

　　妖王的四周都是清新的，而聶成華僅有左後方才是。

　　努力習慣了惡臭後，聶成華如上回那般，盤腿靜坐，雙目輕闔，手捧萬妖圖，表面看來像模像樣，實則心中虛怯倉皇。

　　他同樣只能慢慢感受，真丹、靈力、被牽動的妖氣，他將靈力打向萬妖圖，只是妖氣沒跟上。

　　第一次嘗試失敗了。

　　他試圖回想喚醒萬妖圖的經歷，該不會……萬妖圖喜歡被罵吧？

　　聶成華頓時毛骨悚然抖了一抖，一旁的隅卯見狀，只覺古怪，思考起聶芳是不是會冷。

　　聶成華很快又進入專注的境界，可不論他如何嘗試，都沒法兒像喚醒萬妖圖那般，如入靈識之中，而萬妖圖也毫無回應。

　　他本還心如止水，卻越發煩躁，因為有噪音！

　　他被迫從專注中抽離，大罵一聲「吵死了」後，面門也順勢轉了過去，與妖王四目相對。

　　隅卯頓了頓，彎起胳膊指了指身後，道：「天亮了，回去了。」

　　聶成華定了一定，確實瞧見妖王背後有薄光，他不禁大驚失色，刷的一下跳起來，道：「怎麼又天亮了！」

　　隅卯擰了擰眉頭，暗忖：不是每天都會天亮嗎？妖域甚至只會天亮！

　　「我還什麼都……等等等！」

　　聶成華神色誇張，本想抱怨的，卻見妖王直直撲來，他嚇得眼睛一閉，感覺到腰上被一條粗壯的炙熱環住，等他回過神時，又回到妖界了。

　　雙目一睜，雙唇大嘆，聶成華無奈道：「我還什麼都沒做，怎麼就天亮了，我不是才開始而已嗎？」

　　隅卯聳聳肩，不以為然：「本座確實發呆了一整夜。」

　　居然在發呆。聶成華又嘆了嘆，看了看萬妖圖，摸了摸肚子，打了個呵欠，擺擺手朝小破屋行去，道：「我先睡覺，幫我和楊茉說睡醒再吃。」

　　其實楊茉發覺他們回來了，早就走出屋子，只是聶成華沒注意。

　　隅卯瞧向醫者，雙方確認過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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