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兒領著星寧夕,來到林地的一處,距離殿還尚遠,便有闢出的白石板徑,一路向大殿延伸。兩旁先是羅列了衛兵,走了一陣,兩側則替上了衣飾清雅的侍女。星寧夕一走過,便紛紛向她行禮。
石板徑盡頭,是一道階梯,通往根根石柱儼然的大殿。殿身雖宏偉,石柱上掛滿小燈,攀著樹藤,掩映著柔和的鵝黃微光。
走進石殿大門,苹兒向她行禮退了出去,兩個侍女亦隨之關上石殿大門。星寧夕正有些稀奇,卻恍然望見,莫洹立在殿前,見了她,向他走來。
他一身月白長袍,銀線繡了些圖騰,較之平常,有些隆重。青川似與岱山相同,以月白色為尊。她想,莫洹大約是接了君位,要事不少,便換上了那身華服。
她再四望,殿前一株爬藤的樹顯眼,樹身泛白,沿大殿攀藤,開滿一落落雪白花穗,飄送著似酒微薰的幽香。
「清凌潭怎不待久些?」莫洹走到他身旁,笑吟吟的打量她,又牽起她,往殿前那花樹走。
花樹下尚且擺了軟榻與酒案,案上有些瓜果酒水。殿外夜幕已沉,一夜星空極是璀璨。說來,是個挺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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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吧。」
莫洹帶她坐了下來,又著手替她面前的空杯斟了些酒。「這酒療傷養身,喝不醉,對妳身子好。」
星寧夕怔怔望著酒杯,並不大想喝。她不覺想起了洛青,他約莫又會擺著一張臉,氣她隨意同男人喝酒了。
只那酒裡的花香,和早先苹兒給她的酒一樣,她發覺,亦和這殿上藤花的酒香無二。喝了身子和暢,而非洶湧的醉意。她熟諳藥理,忽然有些明白,那酒似不是真酒,只是以水浸滿了這花,顯得酒香醇然。
她起了些興致,端詳起前殿那棵樹木。「這…是什麼花樹?花香如酒,我從未見過…。」
如今重新憶起花藥典籍,這青川谷地諸多稀罕林木花草,令她覺得新奇。
莫洹笑了笑,只應道那花樹有靈,從未顯過真身,特愛人祭酒,又有些任性。「但祂,肯為妳開花。」
「原來…還不是尋常花藥。」星寧夕會過了青川幾位樹仙,她初時覺得,這花樹的酒氣委實比仙氣還要重些,然她仔細覺察,竟發現祂比起老樹王仙齡,不定還高上不少。
她轉過身子向那花樹一伏拜,道:「寧夕初來乍到,若冒犯了您,還望您見諒。」
殿內輕拂起風,那花藤倏然又開落了幾串花穗。
莫洹看著她,淡淡一笑,青川很是愛戴她,她卻不打算留下來。
「妳這般回岱山,又能拿那靈礦如何?」靈礦一向只指認暮昭兩家血脈,就是她練成了本經,怕也沒有幫助。
莫洹解下平漠刀,將刀交到她手裡:「我可不希望妳回岱山送死,若真要回去,明日,我教妳一式昭家傳襲歛穩靈礦的咒術。那咒術,本應昭家血脈穩著,這刀還與妳,勉強護著妳。」
見那把討也討不回的平漠刀,他便這麼輕易給了她,她甚是訝異。「這刀…說來貴重,且那山巫谷魔氣濁濁,你若不配著這把刀…。」她有些擔心,他會不會哪日,也成了一介魔君。她對莫魁所知不多,然巖靖峰入魔,實不是一二日之事。說不定便是讓這刀歛著,才令這莫洹有些良心。
見她揣摩良多關切自己,莫洹不禁泛起了笑。「那魔氣,來自幽海刀,已盡數散盡了。妳要使那咒術,便得將這刀拿回去。這刀,本也是妳天門的東西。」
遲來的刀,遲來的人。又或命中注定,無所謂遲來。她輕撫過刀柄上已斑駁的古銘文,無從辨識的文字,不知想記下些什麼。那些深深雋刻的意念,終究還是失落了。如今這刀氣,滄桑而靜寂。她握在手心,頗能與它交契。
「望你…日後見了平漠刀,還能稍想起我。」他取過杯盞,仰頭喝了一杯:「今晚,對我而言,有些特別,就敬妳這麼一杯,妳再怎麼不想同我喝酒,總不會還要拒絕。」
星寧夕聽著有些動容。他們說來素昧平生,但他這些時日,確實幫了她不少,她很是感激。是以她緩拿起他方才替她甄的酒,還敬了他。「你…也別將話說成這般,這番恩情,我謹記在心,這情誼理當長久,日後…。」她轉著心思,他武行之卓越,領地之豐腴,位分之尊高,她委實不知自己還能提出什麼聽起來堂皇些的好處。
莫洹坐直了身子,頗有興致的看著她。「日後怎麼?」
她涼涼一笑,虛弱地道:「這情誼…本也無從拿俗物較量。你若肯來岱山,我自以上賓待你,以示…兩地交誼,如…山高水長。」
她想,至少這席話,說得堂皇。
莫洹聞言不禁一笑。他為她這般掏心掏肺,只配一席上賓之禮?她嚷嚷的情誼,可和他想要的不同。他一把將她腰身攬過,笑望著她。
「這裡,是山巫谷立后之處,妳這身衣裳,是行嘉禮的嫁衣。妳若不給時間,我們相處時日,甚短,無法向妳證明我一片真心,一脈青川和與后位,算是,聊表心意。」
星寧夕無奈一笑,江山本在他計畫之中。后位,亦是個不正不經口說無憑的交易。偏偏,困在他似不施氣力,卻牢牢攬著的懷裡,他一雙眼凝視她,顯得很是認真,她著實感到無措,又有些自卑。
「你…你也知道我這人…很是不堪,斷是配不上你這身家,」她七拐八彎想著理由,又道:「你這般孝順,不好讓你母后不歡喜。」
「我說過了,我計較谷后,只論個心意。在我這裡,沒有世仇,沒有……不得以的犧牲,沒有任何理由應該傷害妳。」
星寧夕垂下眼眸,不知如何回應。她如今累了,亦有些怕了。洛青也罷,莫洹也罷,她的心,只想靜一靜。也許她父親是對的,白棠有幸,得了段姻緣,她星寧夕這一生,卻不該忘情。
莫洹望著她,情意不禁燒得灼灼。明明她不須活得這般辛苦,她可以毫無顧忌的愛她所愛。她卻不願意。
他俯身靠近她,停在她一雙紅唇前。「妳若不依妳允下的條件,便是欠我了。」
眼看他企圖昭然,甚不安分的撫上了她身子。她制住了他的手,逃避著別過了臉。若和他這番繾綣,也算得上還,那她該算是還過了。
他一笑,道:「再陪我一晚…。」
埋首吻進她頸間,莫洹連連將她吻進了軟榻,交握她的手,如夜色般沉沉覆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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