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河岸,大水泱漭,陣陣的風緊而又釋的拂過芒草,翻騰起飄飄的飛絮。 連日來,莫洹教了星寧夕幾式咒術,帶她練了幾練,便依言送她出谷。
臨別一日,他腰際配了把新劍,喚凌雲。她端詳著他,覺察了一番,那劍,倒也是把凜正的暖劍,襯得他卓然神武。她想,至少這青川,如今不再讓魔氣當道。
「妳這神情,難道不像我髮妻?」莫洹雙眼溫柔含笑,瞧著她一派認真打量自己。「不如再留幾日。」
星寧夕只又無奈瞋了他一眼,去意甚堅。只想起昭氏谷那群小樹精,她有些掛懷。她懵懵懂懂允下了小樹精跳舞,失約仙靈,可是大忌。「你替我想想法子吧。他們總該尊崇你。」
「那可又欠我了。」他笑得瞇彎了眼。
「真要這樣計較…?」
「既是夫妻,確實也不用計較。」
她涼涼一笑,他愛說,就讓他說吧。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ScZP11846
一旁阿淵繞著星寧夕,巨碩的頭顱捱著她裙擺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顯得十分無辜可憐。她俯身輕輕抱了抱阿淵,貼著他蓬鬆厚實、毛茸茸的身子,她由衷的謝謝他,在她了無生意的時候,給了她極大的安慰。
「若是有緣,總還會相見。」她委婉的答應著阿淵想要她留下來的心意。又自袖袋中,取出一條她以彩繩編織的祈福圈,替他戴在頸間。
阿淵嗚嗚了兩聲,似乎仍顯得很不捨。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qJzwhFWxR
「行了,走吧。」莫洹歛了歛心思,撓了撓阿淵。
莫洹為星寧夕備了馬匹行囊,同阿淵一起送她出了青川,又直送至烏爾南林。星寧夕停了馬,半是無奈道:「你們再送,不如知會月盟,入烏爾作客。」
「我等妳回谷。」莫洹看著她,那不捨收得十分清淡,只泛了些許在眼裡。
「我…不會再回青川。」
「我若添妳一些麻煩,或許有日,妳終肯回來。」
星寧夕嗔了他一眼,扯起了韁繩。「還說我們這情誼山高水長,卻有人已經想著惹事。」
莫洹又一笑,向她一揖。「珍重。」
不自覺再望了望他那雙黑沉的眼睛,她回身策馬,揚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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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過烏爾一畦畦水田的山色天光,奔過安南河, 她有件事掛心,仍是得見見秦瀟與洛青。她於是回到蘭臺,走進這個半像是家的城市。
她直奔松嶺堂,大門前,與正要出門的辰昕撞了正著。
「白棠……?」辰昕一見她的面頰,與亞麻色的長髮,顯得十分驚訝。然那驚訝,又在他機智的領會下,變成了然於胸。
「辰堂主。」星寧夕拉遠了稱呼,向他淡淡一揖道:「能否帶我見洛青。」若她猜測的不錯,洛青應還傷重不醒。
那日她在木子河畔,以一脈極其虛弱的花息護下他胸口的傷。然他傷勢之重,定還替不下來。
果然辰昕且道,洛青自木子河畔與巖靖峰一戰後,便沒醒來。蕭老說他心脈皆斷,本該沒了氣息。暮櫻教予辰昕持魂珠的血咒,他便以血養石,勉強護著洛青。
星寧夕隨辰昕來到洛青寢房。房裡掛了不少劍器,書櫃上陳列了不少典籍,一爐藥香氤氳繚繞。這是她頭一回進到洛青房裡,房內沉穩和煦的氣質,與他一般。她正要向小廳後的寢室走去,那書案上的一幅水墨畫,卻絆住了她的目光,叫她心頭一緊。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Oyfmuqi89
「妳…!」星寧夕尚未回神,一聲挾帶驚恐與憤怒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洛青床緣,坐了小草。小草見了星寧夕沈沈一抖,驚訝得將手中杯盞都掉到地上。
「妳來這處做什麼……!」她以身子擋住了洛青,怒喊道:「別碰我哥哥」。
星寧夕眼眸淡淡掃過她,平漠刀尖一晃,指上小草驚怒的面龐。「讓開。」
辰昕見狀,唯恐小草惹怒了星寧夕,他連忙居中一擋,將小草帶到一旁。
星寧夕冷收了刀,並不欲搭理二人,只逕自走上,落坐洛青床沿。
恍然見到洛青,她心頭一抽。望了他半晌,她緩緩伸手,輕撫過他蒼白的面頰。一直以來,都是洛青護著她,在她床畔,等著她醒,她從未見他如此憔悴。回憶如河翻騰,她心裡說不出的難受與歉疚。
輕輕帶過掌息,她細細覺察他的傷勢。又輕輕運掌,將氣海花息向洛青輸去,慢慢替下他多處的傷。
她想起那日,是她住在之青院時,去了蕭老的藥田幫忙,忙得晚了,她拎了一籃白棠花,興高采烈,蹦蹦跳跳的回到之青院。她在之青院悶得慌,能得洛青首肯讓她外出,她總是興匆匆的。不料一回堂,卻見洛青伏在之青院小廳的案上,似乎等她等得睡著了。
她躡手躡腳,走到案旁,歪腰瞧他。阿青睡著了啊…。她鬼靈精怪的念頭一轉,近來,她正在練畫。
她拿來一旁的紙筆,蘸了墨,打量起洛青的面龐姿態,運筆畫了起來。她沒什麼畫技,不分輕重濃淡,只淨將墨水往紙上戳,拖曳出勉強算是人形的輪廓。又點上了頭髮五官。
畫得不怎麼樣,她有些洩氣。索性將紙擱了,她又轉起調皮念頭。筆尖蘸了蘸墨,她咬著唇,小心翼翼地想輕輕往洛青臉上畫去。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qskP3FkPi
畫了一道濃眉,又畫了另一道。她見洛青不醒,湊近了些,想替他畫個黑眼圈。睡得那麼熟,定是讓公務累壞了。正當她心無旁鶩,專心致志地想下筆時,洛青忽然輕拉下她,往她唇上湊了個吻。
她一雙眼睛睜得老大,連忙退了幾步,嚷道:「阿青,你詐睡!」
洛青笑了笑,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便將她那張鬼畫符拿起來。
「那…那個,你還給我。」白棠一陣羞,只覺得那畫奇醜無比。
「這是我麼?」洛青只將紙拿得老高,又藏到了身後。他笑得俊朗,道:「我房裡正缺一幅畫,送給我吧。」
「送…送。」白棠見他左藏又藏偏是不還給自己,嗔了他一眼道:「送便送吧。夜半起身別給鬼畫符嚇著了。」
卻不料洛青真將那張紙上了卷軸,掛在書案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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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你定要好起來。她輕輕想著。
寢房前廳,讓辰昕差人知會了,門外秦瀟踏了進來,一旁還跟了蕭老。
星寧夕運了片時,終於徹掌,緩緩調勻了氣息。她想,他再歇會兒便能醒,理當無礙。下了榻,她向洛青淡淡一伏拜,又自袖中,取出一顆靛藍玉石。這洛青贈予她,又落在桑瑾宮裡的玉石,總算讓她拿了回來。
她將玉石輕輕放在他枕邊,靜默了片時。
她沒忘了他,沒忘記他們愛過…,但她如今再配不上他,她盼他,自珍自重,另覓良緣。如同她那日,已向他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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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了情緒,她起身走進前廳。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uPvejlbz6
「爺爺。」她淡淡望向房內一眾人,向蕭老做了禮數,又自袖袋中取出一只小囊袋,交給了他。「這是青川酒仙花樹的落花,不曉得您聽過與否。花香如酒,且適合養身子,您…將且給堂主用著吧。」
蕭老接過了,面上神情有些特別,望了望星寧夕。酒仙花樹,這幾近傳說的神樹他是聽過的。據傳,酒仙花只現蹤帝王之家,若幸得祂開花,便是賜予帝后子嗣綿延之福。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2CKMoGMPY
這花瓣,洛青倒是用不上。然他老人家老練,也不多言,便向星寧夕道:「我知道了。倒是寧兒,你自己,也得多養養身子。何不歇下,從長計議。」
星寧夕有禮相應道:「寧夕不便久留。還要趕路回岱山。」她且又向一旁秦瀟淡淡問道:「我弟弟星浩,與我門內星支長等戟森門人,可都好?」
秦瀟淡淡一笑,道:「星浩早讓他師兄接走了,如今想來,與你一路,當要回岱山。」他知曉如今的星寧夕,是萬分不願留在月盟了。然岱山局勢不明,她若要回,對月盟而言,倒也不算壞事。
「戟森門人,還請盟主也讓他們回岱山。我要回去收斂岱山靈礦,星支長當能助我。」
秦瀟微點了頭,令了人下去傳話,又向星寧夕笑道:「如今……我有些不知當如何稱呼妳。但若是你需要,月盟當能出些人,助妳回門。」
星寧夕冷淡道:「不勞盟主煩心。我但還月盟一位堂主,兩城清和。自此,再無瓜葛。」她提起平漠刀,便要出門,才走至門邊,迎面又一陣驚呼撞來。
「寧夕……!」衣若連跑帶跳,一個大擁抱將星寧夕擁入懷中。「寧夕!妳回來了!我千盼萬盼總算盼著妳。」
「寧夕!妳這頭髮,當真有氣勢。」後頭又一聲問候,原是山藤。
星寧夕清冷的面色勉強揚起一個淺笑,被擾動的心緒,陡然令她有些想哭。她輕輕推開衣若,忙道:「若若,我得走了。」
「妳要走了?這不才回來?」
「回來什麼,她早不是月盟的人。」一旁小草冷冷飄來一句。
數人說著,後頭洛青忽然一陣嗆咳,呢喃起來。星寧夕一驚,閃過山藤衣若,來不及好好話別,她只頭也不回的連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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