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只道不過中了兩針,還不以為意,星寧夕已萬分著急,扯了他衣袖往碎石灘上錯落的大石群奔去。石攤上淺水稀疏長著枯樹,零零落落勉強還能稍遮掩住身影,她險險避過一圈圈疾疾飛來的針陣,閃身繞往一處高聳山石。
山石後邊,數道泠泠水幕奔流,星寧夕毫不猶疑,幾個躍步入了綢緞似的流水,苔石甚滑,凹凸顛簸,星寧夕腳上一疼一個踉蹌,一把帶跌了洛青,洛青一驚,連忙想穩住她,兩人亂亂連滾了一陣滑坡,才在較為平緩的灘地上停了下來。
「門主!」洛青連忙穩下身子,半將星寧夕攙起。他心道那巖凡武行雖高,自己也還比拚得過,星寧夕或是太過著緊了些。「可有受傷?。」他一心只關切她渾身舊口子,就怕要疼得厲害。
星寧夕連忙也穩住腳步,站得離他稍遠了些,搖搖頭道:「沒事…。」
見她似乎無恙,洛青還視起周遭,頓時感到十分驚奇。「這處是…?」13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kNWN889s2
沿著碎石地逐漸延伸的,是條略可容一二人通行的狹窄石道。而兩人穿過水瀑,衣著卻半點不見濕,那水瀑似水非水,竟是一道幻影。
「水瀑中有道狹流,由擎天咒術佈下,便是條暗道入口。」星寧夕見洛青一臉驚異,只滿心著急的飛快解釋,又問道:「堂主現下感覺如何?可有火摺子?」
洛青尚不知星寧夕何以憂心,凝起神來,才感到左肩胛麻癢之痛已漸漸開散,尚且沿著左上臂一路往背脊蔓延。他微皺了眉,勉強取出袖中火石,發現左手已不聽使喚,不過片時,就連左腳也感覺窒礙難行。他連忙以右手打了火擱在石上。
「坤地門那針…。」傷在後肩胛,他難以查看,還未及細究,陡然雙腳一個麻軟,跪跌在地。 星寧夕見狀忙攙住了他坐下,思量道:「坤地針定然上毒,這針用來捉拿我,該不致死,依我看來是麻痺經絡的藥種,片刻便叫人動彈不得,比點穴之法管用。」
洛青嫻熟醫道一聽便懂,半刻卻沒有法子:「門主可有解法?」他忍著愈發疼癢的毒傷,這毒即便不致死,如開解不了,實難忍受。
星寧夕秀眉微促,顯得有些猶疑,心念轉了幾轉,有些作難。見洛青強打著精神忍著,冷汗直冒眼看就要不支,她一咬牙,便只好道:「堂主失禮……,容我瞧瞧傷處好麼。」她和洛青並不熟識,然這當下卻也沒別的法子。
她向洛青示意,便著手輕將他被長針劃破的外衣扯開了些。銀針沒入之處,果然毒氣滲入肌理,一圈圈發散開來。她凝著眉,思量道:「堂主忍忍,我得先將針剜出來。行麼?」
「門主看著好便行。」洛青點了頭,這刀劍之傷,他不甚在意。
於是星寧夕一手輕按在洛青傷口旁,一邊自腰間摸出一把短匕首,在火上晃過了,比對了位置,便依著銀針刺下。
刀該是沒入肌理,洛青卻一點不覺得疼,只有些異物延傷處刮劃之感。他想,該是毒針麻痺了神經使然,卻不知曉星寧夕刀尖灌注掌氣緩了刀割之痛,那是她岱山繁花門療傷的內功使然。
緩壓出了針頭,她緊接著右手凝勁一拍一震,指尖力提出二支三吋半長針棄在一旁。針是取出了,洛青卻已全身刺疼如火燒噬,肢體不聽使喚挪動不了半分,一顆顆豆大的汗珠沿額滴了下來。
星寧夕知曉坤地毒針厲害,然她大傷未癒,方才提氣相擋巖凡已是吃力,療著洛青外傷亦是消耗,已不能再似平常,以花門內經掌氣帶過傷者,便能開解毒傷。她侷促望了望洛青,倉促間只能定了主意道:「堂主,寧夕現下得嚐毒才得解法……你先忍忍。」她得先讓大量毒素入體 ,才能以最快的方式逼內息轉出相應的解方。
「嚐毒……?」
洛青尚不得其法,只感覺星寧夕輕讓他別過頭,緩緩一陣溫熱就近了傷處。
「門主…!」洛青恍然明白星寧夕正要以口將擠出的毒血飲下,連忙想阻她,奈何渾身幾乎僵硬,動彈不得。他不明白,雖說星寧夕定然懂醫,以口舌就毒之法醫書上也不乏紀載,然而,那多是以毒攻毒、甚或做了萬全準備的試毒之策,萬沒有像她這般輕易試毒。
只感覺星寧夕將傷處捏緊,輕輕吮飲下毒血,他又驚異又著緊,唇觸令他連屏息都有些作難,所幸惶惶不過片時,星寧夕鬆了唇轉而以雙掌持住他肩頭,緩緩兩股掌息便自她掌間輸了來。
「堂主寬心。」星寧夕飛快輕喃一句,凝神令一縷氣脈沿洛青經絡細細蔓散開來。
岱山繁花門與戟森門素來以醫傷內經相傳,練至上乘,能以內經療傷,然這是岱山門內極為嚴謹的內功之法,從不向外人演示,即便洛青與岱山門素有交誼,也從未領教過。
不過多久,氣脈在他體內轉了幾轉,星寧夕輸送著掌氣,大幅舒緩了他的痠麻之感,掌息所到之處,如沐春風。毒傷愈淡,四肢知覺便也漸漸恢復,石穴裡瀰漫著她內息蒸騰的淡淡白棠花香,有些醉人。然他定了定心神一想,她寒冰封原掌傷未癒,不能如此大動內力,便微微運息阻止了她。
果然星寧夕讓他一阻,早撐不住的掌氣收弱,手勁一鬆,身子一軟,轉身嗆咳了幾口鮮血。
「門主!」洛青眉心一皺,連忙扶住星寧夕,想運掌將她紊亂的氣息理得順暢些。不料星寧夕卻阻了他,只勉強穩著聲道:「不礙事,堂主聽我。」她拉過他手掌,以指尖在他掌心畫了個似符文的小字。
「石穴中刻劃不少天門字符,找出此字刻落的地方,便是石徑出口方向,甚快便能抵達你們在仰河城的駐村。」
「駐村?」洛青一愣,她指的該是岱山腳下的仰河城,城裡有月盟闢出駐軍營生的村落。那處離他們方才與坤地門人相鬥之處尚遠,這密道卻如何短時內到達?然轉念一想,岱山一直有諸多神秘的仙法門陣,這石道想必亦有其特殊之處。
他未及細細考究,卻見星寧夕靠著一旁石壁蜷坐,臉色蒼白,她過度提用氣海令封原掌餘毒發散,忍不住冰噬之感而微微抖著。「還請堂主先走,不必帶上我,坤地門自不為難你。」 說著她閉上眼,勉力抑制著滾滾欲嘔的血氣。
洛青見狀憂心地皺起眉,聊勝於無的卸下大氅,披上星寧夕肩頭。即便他已替她渡下不少寒毒,寒冰封原乃坤地門絕學,用以相剋岱山門內的醫傷內經,對她氣海傷害著實不小。思量至此, 洛青不禁一股義憤填膺,心下拿了主意。
無論如何,總要保她安好。
「門主恕我失禮,路程既不遠,自當一道走。」他俯身將星寧夕一把抱起,道:「不能將你置於死地。」
星寧夕漸有些意識不清,實也無力再阻他,喃喃似乎說著:「死有何懼…。」輕輕閉上的眼角滑下一滴淚來。
洛青見了心下震動,又憂心她氣力不支,總得盡快出這石道才好。
回想星寧夕在他掌上畫下的符文,洛青便沿著石道摸索起來。牆面敲了敲,挺沉,是堅硬的石壁,他舉起火摺子細查,石塊上果真如星寧夕所言,刻落了許多未知的符文。就他所知,岱山門共轄擎天、坤地、戟森、繁花四個門道,各自擁有僅在門內相傳的符文,用以秘傳內功與典籍。
他仔細依著字符前行,邊走邊有些吃驚,石道蜿蜒不斷衍生岔路,若非得星寧夕提點,外人即或能在諸道水流中誤入水瀑,也不免在石道中迷失方向。至少這處,坤地門人該追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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