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這一路並再無曲折,洛青與星寧夕一騎,避著大道,甚快便也到達岱山仰河城。
仰河城乃山脈下邊,伏於低丘裡的山城,屬岱山門轄地,唯美遺世,自由營生,南來北往通貨,熱鬧紛繁。其內駐村,為月盟闢出的村落,挨著城邊,離岱山仙地地界不遠。村內少數在地城民住所,多數空屋與各層廂房,乃為盟內兄弟與防衛兵士暫居之處。
洛青領著星寧夕與秦瀟等人會合。住進了村內的一處院落,喚映雪院,那是他們來村的常居之所。
星寧夕連日睡得昏沉,再得清醒,已是數日後的清晨。看見外頭的日光,她有些驚訝,很快又明白定是藥性使然,如今藥性一退,便再睡不下了。
她一身善療的仙質與常人殊異,自小傷病好得快,熟睡上幾日,便能好上不少。然這次醒來,她感覺連鬱結的寒毒都似乎好些。她於是起身運息,初覺悶塞,待得幾轉,便十分流暢。隨她花息轉起,房內盈散淡淡花香 ,幾隻蝶款款飛進屋,逗留在窗邊,臨窗花草,也顯得茂然生姿。
她有些欣然,轉念一想,卻定然又是洛青替她過了寒毒。
忽響起敲門聲,星寧夕歛了息,起身應門。
「堂主…?」門外,見洛青端了針盒來,她顯得有些驚訝。「您…您可好些了?」
洛青乍看上去神色自若,然臉色倒底蒼白了些。「歇了幾日也全好了,倒是妳,已數日沒有下針。」 洛青和煦解釋著。
「勞煩堂主掛心,我很是過意不去。」星寧夕知他全好云云不過客氣話,坤地毒針,實還需要調理上好一陣子。見他針毒寒毒未癒,便掛念自己,心下油然感激。
「妳不用放心上,不如…我,我去請小草幫忙。」見她一雙眼眸清麗如星,洛青忽然感到一陣侷促,手腳似乎都顯得多餘起來,忘了他所為何來,他轉了身便急著離開。
「堂主…?」洛青就這麼忽然走了,星寧夕還詫異,卻不曉得洛青走沒幾步,廊上一股腦撞上秦瀟,後邊還跟著辰昕。 見洛青少見的冒冒失失,端著針盒,針卻老實待在裡頭,秦瀟掃了他一眼,逕自往星寧夕廂房走來。
洛青見秦瀟一臉神色不善,忙起腳跟了上。
這幾日,洛青將從坤地門人那處得到的消息報與秦瀟。巖靖峰母親,樊姝,與金軒麾下的副將索倫,曾是師徒。坤地門得勢,一向由岱山門守著的北關,堪憂。坤地門人且道索倫進了北關,要沿北道一路往岱山駐兵。」
秦瀟聽了,也顯得凝重了幾分。如此,他得先回東疆,防堵巖靖峰與金軒結盟。」坤地門的威脅,不在掌岱山,唯在與東疆金軒魔族牽扯,又主窄了東疆入西疆的主要隘口,北關。而星寧夕,這係數擎天門,卻與歷來為仇的坤地門主訂過親事,雖說那親事不了了之,他仍介懷,且等著和她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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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房前小院一方石桌,三人就這麼與星寧夕對坐。清風拂著她秀長的髮,淡淡幽香散在空中。她靜靜坐著,面上又顯得清冷淡漠,一雙眼神悠遠,似想與三人架開距離。
「這鎖,門主該識得。」 秦瀟拿起話頭,自袖中取出了一副原該小巧別緻的同心鎖,遞給星寧夕。鎖已裂成兩半,卻還清楚見著上頭刻了兩個名字。她,與巖靖峰。
見了那鎖,星寧夕眼裡閃過一抹驚訝,卻很快又歸於平靜。她淡淡問道:「盟主,想知道什麼?」
那鎖她一向隨身配在衣下,醒來不見,只道亂中丟失了。不料是小草替她理傷時,自她身上取了下來,讓秦瀟見著,收了去。
「當日,你何以會自山道落下來?」秦瀟似是好奇,淡淡一問。
星寧夕不怎麼想回憶當日,讓人瞧著,她又有些不堪,眼神迴避了三人。
「那是婚宴前日,繁花門開設家宴送別新娘,酒席卻讓人下了毒。至今…我無從知曉什麼環節出了錯。」
那陣子,星天漠命她操持婚儀,不得不理這些事已甚令她心煩,尋常家宴她便沒有盯場,也並未出席。
「按理,每道酒菜,都得試過,這已是不用再說的常例 。」 她頓了頓,似哽了喉,壓抑著聲道:「那天…我如常待在我居住的知芳院。後院森門林有些聲響,一進林,只見我二師兄彥熙正率人與坤地門狠鬥…。」
她回憶當日,眼裡宛如映著當天的血光。
她的知芳院,位在擎天門高地最北側,北後院與東面相接戟森門林地,往西北方延伸便是天池。一院芳華,清幽靜謐。
那日,薄雪漫天,原本寧靜的戟森門林地暗暗有些金戈之聲。戟森門人歷來皆環岱山林地扎營而居,她院後這片林落著戟森門主的帳,一向安和,從未出過什麼亂子。她還想著,興許是戟森門煉了批新劍,正在試武。不料,她一入林查看,半個戟森門人也沒見著。卻瞥見遠處一身白衣的二師兄彥熙,正在一群黑壓壓的坤地門人中浴血苦鬥。
「二師兄…。」她一驚,連步奔上前送出一對綁帶青環,連連掃退圍困彥熙的坤地門人。坤地門人稍退了開,彥熙以劍之地已然要不支。「二師兄…!」她著急扶住他,眼裡又驚又駭。
彥熙神色慘淡,強打著精神道:「師妹…快逃。宴上,君主為人毒殺,兩門立下的咒誓已破。巖靖峰已赴前殿,奪…奪傾天劍。」一句話痛苦說完,又吐了滿身血。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1yGJLT4c0
星寧夕聞言一震,眼下又無比擔憂彥熙,她顫聲道:「師兄撐著…。」她著實苦惱如何在一群坤地門人前,為他運息醫傷。
「星寧夕,妳不如先擔心你自己。」巖凡長劍指著她,一臉揚著狠戾的笑。巖靖峰要奪劍,這些人自是衝著她來了。她餘光掃了遍四週,這門陣仗委實不小,持劍的坤地門人中,除了巖凡,還有三位支長領著各自人馬,一圈圈森冷劍光將自己層層圍住,著實刺眼。她不免有些後悔,剛出院時沒有拎上她的扶搖劍。
「讓他走…!」星寧夕迎視發話的巖凡,挾怒冷道:「坤地門要拿的該是我。」
巖凡一笑,道:「要死的人,讓不讓有何差別。妳好生等著,晚些便同他作伴。」
「寧夕。」彥熙搖了搖她,喘著道:「別管我…!快殺出去,我斷後…。」語畢,又吐了口血,意識漸昏。
「二師兄…!」星寧夕一慌,急道:「不要…。」彥熙身子一軟,頹倒在地,帶跌了她,昏昏斷了氣息。
星寧夕大慟,一雙眼泛起淚光。她顫著手輕放下彥熙,倏然拾起他落下的劍回削坤地門人。怒極的她劍風狂掃,急想回擎天門殿相助師兄,然坤地門人人數實多,殺了一批,又近身一批,直逼得她往戟森林連退。只這麼圍困著,終無人敢真動手殺她,她清楚他們得等巖靖峰動手奪傾天意志,這為她緩得了一線生機。
一片劍光人影飛晃,殺著未下,不停歇的狠招卻也沒停過,正當她有些體力不支。林間忽又有人殺進。
「上門主!」一襲墨綠衣衫,刺著戟森門徽飾的男子,手舞大刀,疾領一群門人上前與坤地門相鬥。
巖凡見了怒喊道:「暮岩,你若認錯了主,終要危禍你戟森門。不要插手。」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4eHvOb9ls
他喊的暮岩,乃戟森門之主,正利刃狂舞,一一接下星寧夕身旁的攻勢,他一聲低吼道:「走!」
星寧夕急道:「我不能走!我要去救我父君。」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SUghqkZuq
暮岩一雙眼殺得血紅,吼道:「快走!妳誰都救不了。」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AJBC00Ra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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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聲甫落,林間忽生狂風,一人以駭人的速度飛身而至。星寧夕循聲一望,只見他手裡持著傾天劍,身影一晃倏然已逼到她眼前。巖靖峰一雙銳眼瞧準了星寧夕,揚劍便要揮落。
她心頭一抽,恍然怔了眼,一時竟無所反應。若非暮岩一把將她拉在身後,拚了勁以大刀相擋,她該立時便這麼身首分了家。
傾天劍銳不可擋,僅是劍風所及,已將暮岩刀器削了道口,他震得暈晃,當胸一股鮮血狂湧,全仗他內功與刀器不凡,勉強支擋了下來。
「巖靖峰…!」星寧夕顫聲一阻,急拉退了暮岩,偕他撲滾避開隨劍風削下的傾天劍。才連累了彥熙,她實在怕暮岩也因此送了命,心念一動,她急忙推開他,一躍起身便跑。她想巖靖峰要的是自己,定要追來。
「留戟森門主。」果然聽見巖靖峰聲冷聲一令,揚步追趕上來。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qFl66AVAV
他縱身一躍,連身幾翻超過了她,傾天劍一晃,自空中厲殺而下。那雙她對望過千萬回的眼,只濁不見底的黑沉冰冷。
「為什麼…。」星寧夕抬起含恨的眼眸,禁不住滑落了淚。
傾天劍一震,劃過她衣衫,和她收在衣下的同心鎖。終只在她身上,落了道血痕。
巖靖峰落地,望著劍,眼神似有些複雜。「它不傷你…也罷。」收了劍,他眼底回復一派沉不見底的深暗,揚掌再向她打來。
殺了這麼一陣,星寧夕早已不存多少氣力,接連幾退,應付得闌珊,兩人相纏鬥到崖邊。她再無路能退。
巖靖峰凝視著她,只靜靜道:「我不得…不殺妳。」
她涼涼一笑,回望他如深淵的眼,不能置信又不得不信。心早也死了,見他揚掌,她雙眼一閉,又落下兩行淚。
嚴嚴氣勁落在身上,她向後震飛,又跌地連滾,直收不住勢的墜了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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