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事,你們都知道了。」星寧夕靜靜坐在石階上,只將過程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分。說完,低下頭,停了很長一段時間,彷彿不會再開口說話。
辰昕在旁不時留心著她神情,順了順事態道:「就我所知,貴門門爭一向肇因於傾天劍。這把上古神劍,威力驚人,加之如今岱山門內許多上古咒術,全依賴傾天劍施咒,掌握了傾天劍,等同掌握了岱山門。我且聽你父尊星老前輩說過,它與地門經相搭的些,坤地門用起傾天劍,君主著狠,是劍用人或人用劍,有點理不清了。擎天門守著傾天劍,亦是顧全岱山仙地與仰河城安寧。我可有說錯?」
星寧夕淡淡點了頭,並不多言。秦瀟顯得興味盎然,又道:「如此,坤地門素來覬覦君主之位,該與你水火不容,你卻與巖靖峰這般相熟。」 秦瀟遞來銳利一眼,還比辰昕更為迫人些:「當年,巖靖峰與你訂親,後來,又為星前君主流放至斷魂島,我們十分留心,倒是得知了一些有趣的消息。」
此言讓星寧夕專注了些,冷冷問道:「盟主究柢想說什麼?」秦瀟窮追猛打,態度稱不上和善,她有些不快。
「坤地門主與你相戀以至於他母親,替你們談來了親事。然而你父尊似乎認為這不過權宜之計,並不承認這件事,甚至在前年,將巖靖峰流放至斷魂島。而這等處分,還是你求情,以任上門主之位保下他的結果。意思是,這段情,你倒認真。」
星寧夕眉間一抽,半晌,只淡淡道:「我倒沒想到,盟主對這小情小愛探聽得如此認真。」
秦瀟一笑,她與坤地門的小情小愛,不僅岱山門,怕是全西疆都要計較。「卻不曉得坤地門主,會不會也似你這般兒女情長,究柢是他利用了你,抑或是你們早先從長計議,忍辱負重,終於換來的結果?以他身手人員,尚且三番兩次捉拿你不成,委實稀奇。」
聞言,星寧夕皺起了眉,她情緒歛得快,並未因此失態。可就連一旁洛青也顯得有些吃驚,秦瀟此言,直指星寧夕與巖靖峰同謀,背親弒父。
「我是錯愛了人,卻不若盟主想得如此不堪。巖靖峰要奪劍掌權,自要殺我,沒有與我同盟的道理。」星寧夕愈發顯得不悅。「若這是盟主想問的,我無可奉告。」她說著起身便想離席。
「照理是不能,我卻聽說,貴門內有道暗例。」秦瀟揚起幾分聲量,清楚地道:「女劍主破身移志,傾天劍嗜血邪門,不僅承認篡權者,也承認令女劍主破身之人。這事,門主該不會不曉得?」
星寧夕一震,抬眼怒視秦瀟,半刻卻不知如何開口。
秦瀟泰然自若,淡淡又續道:「是以,星天漠一向守你守得緊,昔年,聽巖靖峰與妳訂了親,我便有些留心。三年前,且有一事,北關有異狀向我來報,說道星前君主讓戟森門層層守了北關,為要斷坤地門後路,星前君主殺進坤地門主寢殿,拿了坤地門樊前門主 、巖靖峰,還有,妳。」
秦瀟見掃了星寧夕一臉蒼白,仍道:「那件事,似乎便是起因於妳同巖靖峰苟且,背叛擎天門,險些把傾天意志給讓了。若非有你相助,獲奪權罪名的巖靖峰如何有機會回門。又如今你只要歸順坤地門,他自能饒你性命。」
「我不會傷害擎天門與我父君!」 星寧夕憤怒得眼眶轉上了淚,眼前這三人,實不是好搪塞的人物,她壓抑著心緒冷道:「月盟神通廣大,如何卻不知曉,前坤地門主樊姝為了換巖靖峰回門,提出與我父君立下死咒,坤地門不碰傾天劍,不鬥君主之爭。這條件 ,令我父君動心。只流放巖靖峰,還有無數野心勃勃的坤地門人,兩門咒誓立下,凡刺坤地門徽者都不能再向擎天門動手,很是合算。 只是父君…忌我對他有情,是以當樊前門主還提了淮晏這門親 ,萬分順他的心。淮家女兒婚後入了坤地門籍,便也得依從那死咒。是以父君答允了樊前門主。依我想來,是淮晏以繁花門籍的身分,在宴席上下毒。」
辰昕抓住話頭,興致盎然地瞧著她,只銳利道:「就是星老前輩…也不信妳。」
星寧夕見兩人咄咄逼人,倒是認定她與巖靖峰共謀了。她撇過頭,不想再多言,憤怒裡顯得有些憂傷。
院內清風拂過,吹得房門咿呀作響,無人作聲的院子,那聲音顯得格外刺耳。洛青起了身
走上石階,廊上拉過木椅子將門擋得牢了。他走得近,瞧清星寧夕煞白的面頰上掛滿清淚 。心口一揪,卻不知做何安慰。「大哥…。」他忍不住回頭道:「巖靖峰那寒冰封原掌落得極重,何故疑星門主?」
「再重你救得下來,何況岱山門。」秦瀟面不改色,淡淡道:「該擒拿的死敵卻刻意縱之,若晚了些,怕接應星門主的不是我們。我不過問問,她自能辯駁。」
星寧夕聽洛青出言相護,生了幾分感激。然她與月盟,終無甚瓜葛,她幾分不在乎秦瀟如何看她,於是冷淡道:「盟主,我辯不贏你,能說的我都說了。」
「不想辯,亦或不能辯?」辰昕還不打算收手,仍是道:「妳接上門主,究柢是為了救他。他要還你恩情,也不為過。」
星寧夕聽及此再不堪受辱,起了身怒道:「父君封北關那年,我求情不殺他,因他曾救過 我一次,我還他一次,自此兩不相欠。現今他攜淮晏回門,另訂了親,又為權與劍弒我師門,我們再無情可言…!」 她極力忍著,不願在三人面前顯得脆弱。家宴,卻也不過幾日前的事,鮮血淋漓的傷讓秦瀟辰昕掀著,她再止不住淚,痛道:「你們如此帶刺相逼,像極了我那些師兄,若是你月盟素與擎天門交好,要為擎天門置氣,便殺了我,拿了傾天意志上岱山門復仇。」
秦瀟眼裡閃過一絲焰光,他一起身,洛青隨之站起,有些擔憂地喊了聲:「大哥…。」他實不太懂秦瀟與辰昕這番逼迫是為了什麼。
秦瀟抬手阻了他,再向星寧夕道:「我月盟,不需干涉你岱山門內爭,但巖靖峰,若危及西疆安寧,要月盟助你復那君主之位,不是不可能。你要證明清白,當能考慮。」
「我既已離門,便不想再回去。我更無須向誰證明清白。」星寧夕掛著忍不住的淚,怒視著秦瀟。
洛青一聽,生怕秦瀟當真出手傷她,忙道:「大哥,你問這些該也夠了。來日方長,三弟自會斟酌。」
秦瀟回望了他一眼,那眼神顯得意味深長,終緩緩點了點頭。
「 也罷,星門主,我本無意冒犯你。只妳與巖靖峰昔日有情是真,妳人在月盟,我便得多琢磨些。」
星寧夕別過了眼,冷聲一笑。人都這麼明槍暗箭的計較她,她縱然落魄,卻不願沒個尊嚴。
「盟主,你大可放心,承蒙月盟相救,寧夕不敢忘恩,卻也不敢留下給堂主添麻煩,寧夕明日便同你們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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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冷月斜照搭著晚風,雖是初春,仍有些清涼。
和辰昕走在廊上,洛青沉默著,眉頭緊皺,神情鬱鬱。他一向不多言,知他莫若辰昕,卻事事了然。「你想留她,是麼?」
洛青停了步,轉頭望了辰昕一眼,忍不住道:「你們今天是在做什麼,何苦逼她?她…幾 眼就能看透,一番話也解釋不了什麼,和我們相識不過幾日,大哥一逼,她什麼都答,又能有何心機,瞞過門人,與巖靖峰聯手?你與大哥料事一向準確,怎會如此推斷。」說來 ,他雖不若秦瀟與辰昕多謀,自小卻頗善直覺,且少有出錯。
辰昕一嘆,搖了搖頭。他這兄弟,依然一派純誠正直。「不逼一逼,如何能見得真性情。況且她與巖靖峰從前有情是真,大哥想弄清楚,月盟和岱山開戰,她會幫誰。大哥這回,想拿下岱山門。」
洛青一愣,確實半點未領會秦瀟這層心思。「拿下岱山門?」
辰昕話得明白些,再道:「她卻誰都不幫,想走。」
洛青想了想,仍是不解道:「大哥若想拿下岱山門,不可能不留星門主。」不說那傾天劍 之難明晃晃擺在那,岱山仙地古老,沒個熟悉門路的,又豈能說拿便拿。
辰昕眉一挑,笑道:「大哥自然知道你想留她。」
「我…。」洛青看了看他,一嘆道:「現下自然得留她,她失勢無依,城府不深,生得引 人注目再加上一身花香,定逃不出仰河,人已經費心救了,何以任她自生自滅,她去的了 哪裡?逞強罷了。」
辰昕見他囉囉嗦嗦,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無奈道:「阿青,聽我一句 ,她身為天門星家之後,實在輕碰不得。你若動情,麻煩。」
「我沒有。」聽辰昕那動情二字,洛青冷著一張臉,挺不耐煩道:「大哥既讓我留,我便留她。」說罷,他不知何起的心煩氣躁,寬袖一甩,逕自揚步去了。
辰昕一嘆,留,這阿青又知道如何留?這暗令倒落在自己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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