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瑾口中的清凌潭,是一靈氣奇絕的仙泉,位在南谷地隱密的偏林間。這林,遂也成了森森重兵把守著的禁地中之禁地。
層層士兵見了桑瑾,執禮問了來由,便放人通行。除了森冷兵刃駭人了些,這處,實是個美不勝收的仙靈之境。
青川山系間,山巫谷地勢較為低矮,氣候和暖,林葉扶疏。濕熱的林間大樹參天,四處生苔爬藤,錯落的奇石間穿梭流泉,奇花異草滿林漫開,放眼望去,盡是一片生機盎然的模樣。
桑瑾帶著白棠步行至一座方石砌出的露天大殿,灰白柱上依然覆滿綠蕨,沿徑走入,兩道高牆覆流了鏡一般的水瀑,盡頭,則是一潭幽森清泉,水色湛藍帶綠,沉不見底。潭邊,幾道石柱斜照進日光,更映照得水色寶石般發亮。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KUraeOMbH
大殿石階前,數名髮髻高束的侍女,身著紅艷輕紗繡紋,雙耳雙腕戴金環。各個眉清目秀,華麗貌美。見了桑瑾,一個個矮身行禮。
其中為首侍女聽了來由,便行至一旁白色大理石櫃取來一翠綠的瓷瓶。她以一株綴滿白羽的花穗,伸入瓷瓶沾滿微帶木質氣息的液體,又點點灑落在白棠身上。
那淡淡香氣似松木又似抹草,似乎令滿心不安的白棠放鬆了些。侍女半句不說話,輕輕取下白棠面紗,便攜白棠往仙潭走去,指示她輕輕跪落潭邊。侍女領著她往潭水俯身,令冰冰涼涼的潭水,觸及她還痛著的臉頰。
白棠不明所以,只感覺那潭水竟很是解疼,清涼之間有些麻癢,讓侍女起落輕按了幾回,便無甚感覺。一旁桑瑾看她的臉色,又多了幾分笑意。
「妹妹這張臉,委實出落得別緻。」
桑瑾令侍女退了開,緩上前俯身撫上了白棠一張光潔如昔的面頰,似乎很是滿意。男人麼,不是江山便是美人,兩者得兼,青川起戰自是意料之中。
讓桑瑾撫過臉,白棠一點不痛,她詫異地伸手摸了遍雙頰,一片烙傷竟全收了乾淨,那潭水…?然她驚詫不過片時,又隨即領悟,桑瑾這麼療了她的臉,自然不是為她了。她急急一跪,磕了幾個頭道:「尹那…,求您幫幫白棠,白棠進谷原只是為了花門本經…。」
「妹妹,妳頻頻嚷著本經,究竟誰能幫妳,月盟大概不知道,陪練那經,一有不慎即是賠命,尹太怎會願意白白冒險?」
賠命…。白棠一楞。確實月盟對花門本經所知不多,那大幅的賭面裡,只賭她昔日造詣,卻不曾論及陪練之人。
「我自己在這裡困了十年,看遍來來去去,尋死覓活的女人,憑著認分與安順服侍尹太,過得比誰都好。妳若能討得尹太歡心,才保得下這條小命,月盟要兵有兵,論那花門本經,也才有點機會。」她拉起白棠,親切遞了一笑。「以色侍人麼,這條路,姐姐走得比妳遠多了。」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Wf7PBg0Jh
「以色侍人…。」白棠揣測著桑瑾的言下之意,搖了搖頭。這辰家再不喜歡她,終究給辦了洛青和她的親事,這張臉甚至也給毀了,月盟並沒有要她走什麼以色侍人的路子。
「這話本不好由妳夫君開口,妹妹,但論及尹太那性子,月盟一票聰明人,不會不懂。」
一向耳根子軟的白棠聽了幾句不禁有些顫抖,這烙傷,本不在洛青意料之中,而辰老確實也說過什麼忍辱負重。
「不…不是的。」她又想想,不是的。她雖不懂月盟那千方百計,然他們清楚說了要她設法見莫洹,而不是討好莫魁。洛青還說著,會在南林等她。她定了定心,將兩圈眼淚硬收了乾淨。
見這白棠生得雖美,卻似乎不太善計,暗話聽不懂,便只能挑明了。桑瑾收了幾分笑,輕拉起白棠一雙有些顫抖的手。「妹妹,尹太的元配廢后昭虹,開罪尹太,葬送了昭氏一族人,如今終日幽居求死不能。妳若還掛懷月盟,得多忍讓。想留著命,要練經,要出谷,都得看尹太臉色。」
看莫魁臉色…,漸漸聽懂了桑瑾的話,莫魁並不打算履行對月盟的承諾,是死是活,得靠她自己努力。
「妳我…,同船一命。」桑瑾望著滿眼惶恐的白棠,一雙目光倏然顯得凜冽,忽然輕聲道:「妹妹,沒有人相信繁花谷詛咒那鬼話,只要妳肯合作,妳想見的人,我巴不得讓妳見到。」
聞言,白棠一震,她說的人…。
白棠不敢明著問,卻似乎有所領悟。轉眼,桑瑾又恢復了和善的笑意。「我讓人帶妳回殿打扮,尹太不是個太和氣的人,進了谷主殿莫要逆他,你得設法…活得夠久才好。」
說著,她向身後一侍女吩咐了,侍女便上前接領白棠。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H5b8bNAEx
望著白棠離去,桑瑾目光沉沉。十餘年來,她等著,終等到這離復仇最近的一次,她絕不能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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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盟那頭,洛青,帶著莫芙柔奔馬回了營,又讓苑隼領下去,安了帳嚴嚴守著。
見了洛青,辰昕總算落了顆大石。「如何?何故帶回莫芙柔?」他想,莫魁並不是個樂受要脅的人,帶回個莫魁不重視的人質並沒有幫助。洛青心情差得半句不想多言,只道她身邊有桑易的姑娘。
帶回莫芙柔,是不著痕跡地應了桑易之託。那莫芙柔本也是個聰明人,隨身兩個婢女之中便帶上了霏霏,要洛青承諾她安危。現下她交還了霏霏,他們可謂兩不相欠。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F9l11PHg7
辰昕點了點頭,暗忖這公主不好拿來威脅莫魁…,卻終究是個能隨時回谷的,不定…有些用處。辰昕瞧了洛青一眼,道:「得與她談幾句。」
於是,二人來到莫芙柔帳前,一入簾,辰昕逕自一臉狠冷地在帳內坐了下來。
莫芙柔見了二人,立時起身持了個戒備神色。「做什麼,人也給你了,離我遠些。」
辰昕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想好過些,便好好說話。」
「我呸。使女人計穢亂我青川的陰招,我莫芙柔瞧不起!」
辰昕淡淡一笑,這公主倒還聰明。「人綁了。脫她衣裳。」
聞言,洛青一楞,莫芙柔大怒,抽了簪便抵上頸子。「還不了人…我爹…。」她話還未說完,手上簪子倏然讓辰昕揚手送了只暗器打落了。
「動手。」辰昕冷向後頭苑隼一令。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G8p6JeO8O
苑隼一向以辰昕多謀,雖不認為他真想要那公主,仍是依令上前,幾下制下了莫芙柔,大綁在椅上。一旁婢女慌得不知不所措,連忙大跪在辰昕跟前,惶惶哀求了起來。「求…求您放過公主,奴…奴婢。」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uwQAufs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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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芙柔怒道:「不用求他!」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QeSynrTcG
倒還有些骨氣。辰昕嘴上仍持著狠勁,冷笑道:「當真不求?妳爹不護妳,骨子便得放軟一些。」他抬起大刀,作勢挑下了幾顆莫芙柔的襟扣,將她外衣劃破開來。這公主想來不懼刀槍,人卻非要窮途末路了才肯說點什麼實話。
「你敢無恥…!」莫芙柔怒瞪著他,怒喊道:「你要為非作歹,我哥哥定踏平你蘭臺烏爾。」
「哥哥。」辰昕淡淡笑道:「我倒期待你那受咒詛的哥哥能有所作為。」
莫芙柔冷冷一笑,道:「好個月盟果然別有居心。可惜,二位怕是要失算了,白白賠了夫人。」
「把話說清楚。」洛青一怒陡然出劍柢上了她。
莫芙柔見了劍底氣倒上來了,她回瞪洛青氣勢半點不輸他:「我父君可不是善人,定只想著羞辱你夫人。我哥哥從未受過什麼咒詛,更不會為冒性命之險陪練什麼花花經!」她冷笑一聲惡狠狠道:「好好求我,放我回谷,我還能考慮救救你那白棠。」
洛青聽了一片怒火攻心,長劍直指莫芙柔頸間,辰昕心底倒暗暗叫好,莫洹受咒詛一事果真是假。他微微架開了洛青怒氣騰騰的劍﹐向莫芙柔冷道:「回谷是休想。白棠死了,妳也不會好過。妳無恥父親所作所為,月盟定加倍還報在妳身上。」
甩了手,他朝洛青使了個眼色,連步出了帳。
「你聽見她說的話了…!」洛青走不了幾步,急急攔下辰昕。
「她想回谷說詞自然惡劣。」辰昕按捺了洛青,忖著道:「阿青,這與我們預期相同,她哥哥有些能耐,和莫魁必有故事。」
辰昕且道如今只能等著,冒然殺了莫芙柔才真是亂了陣腳。洛青別無他法,頹然回了帳。
帳裡餘存白棠淡淡的幽香,那銅水盆還靜靜擱著,架上披掛了她換下的衣裳。他想起早上,白棠與他拜別的身影,一顆心痛得宛如碎盡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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