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昭氏谷老樹王那處回來後,苹兒接下白棠照看她,靜候在莫洹為她準備的客室中。連日來,她不時又犯困,時常一睡便過了午。幾番昏沉,睡著之時還比清醒之時多。
一日她醒起,終於又見著那雙熟悉的眼睛。莫洹坐在她床緣,正靜靜望著她。他身旁,坐著阿淵,睜著一雙興致勃勃的眼睛,用濕漉漉的鼻子輕輕嗅著她的手。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ZzMhU355e
她倏然醒神彈起,亂亂呢喃道:「你…。」他自山巫谷回來了,多半是和莫魁殺了一場。她著急打量他,他卻似乎…沒少胳膊,也沒缺了大腿。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OtzYeqJwI
「你…有傷麼。」她半是猶豫,弱弱問了句。
莫洹見她掛懷,面上泛起溫柔的笑意。「比起妳,倒好得多。」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v8qvbSlOe
他並不多談山巫谷,只拿過床邊案上的茶壺,為她添了杯茶潤喉。靜了片刻後,他望著她,淡淡道了聲:「月盟,撤出了青川。」
聞言,白棠方接下杯子的手僵了僵,緩舉到唇邊,無神地喝了一口,半刻回應不了話。
她果然只是月盟隨手揮揮的一把劍麼……,戰亂中丟了,便算作丟了。
阿淵嗷嗷叫了幾聲,用祂巨碩的頭顱頂了頂白棠,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勉強一笑,輕輕撓了撓阿淵蓬厚的狼毛。這阿淵,心情倒是非常好。祂興奮的在她旁邊繞了幾繞,輕輕一抬將前腳搭到她床邊。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xGG4oivlh
「自我回來,妳已沉沉睡了二日,恐怕不能再拖。」月盟真急著撤兵,自是北面有些不敵。她不懂綁生咒,莫洹卻有些憂心。
二日…。白棠聽著有些疑惑,她並不覺得自己睡了那麼久,就連莫洹回來,她也渾然不知。她正納悶著,莫洹將阿淵往旁輕輕幾推,取走白棠水杯,牽起了她。
「我得帶妳去一趟千刃崖。」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BsYeRtJsa
莫洹攜著白棠出殿,帶她上了馬。阿淵跟在旁,英姿颯颯的跟著奔馳,直到行至一處臨崖的林地。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a47oAzxNT
莫洹又攜著她,走上一道漫漫往山林蜿蜒的石階,微微的霧氣繚繞,散發著霓虹光暈。林深之處,有一處石砌的通道口,似直直通往深處。
「這是我在千刃谷裡,暗中建立的石室。石室與繁花谷相鄰,咒氣尤重。應能替你盡可能屏開綁生咒的咒力,恢復你的武行。」
莫洹又吩咐阿淵,讓他去喚來在近處駐守的湮離,便攜著白棠沿石階一路往下,通往幽暗的地底。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UpmR3fMTl
兩人走了好一陣,直至盡頭,恍然出現一處琥珀棕色的石巌穴,斑駁古老的岩壁撐起了挑高圓頂,圓頂正下方一處玉祭壇。石壁上,一把把火炬散發著橙光。
「這是…。」
白棠靜靜看著,感覺到自己似乎湧動著一種並不清楚卻有些熟悉的氣場。莫洹且說道那便是她與生俱來的仙質。
他舉起手中的古刀,像白棠展示了上面的刻紋,道:「平漠刀上面烙著的,是你岱山擎天門符。祂特為歛魔,自古相剋傾天劍。用祂屏擋綁生咒,效用尤好。」
他且說著,要為她施一道古咒,一旦綁生咒削減,她的仙質便會湧動。「若我想的不錯,你善療的仙質,會療癒你受損的心神,與你受壓抑的氣海。」
她仔細聽著,並不是很明白。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t2p4dKviU
他牽她走到祭壇旁,深深望了望她,問道:「妳準備好了麼?」
白棠且聽他道,自己的過去,並不容易,陡然回復記憶,很是痛苦。但她從未如此渴望找回自己的過去,想清楚這一切的斷裂之後,是什麼模樣。她輕輕吸了口氣,點了點頭。
莫洹於是輕揚起刀,向她施展了一覆罩的古咒。
石室恍然消退不見,她感覺身子內氣海湧動,源源不絕發散花息,又輕輕洋溢在周身,石室中漸漸瀰漫起淡淡的白棠花香。
她正覺得如沐春風,卻陡然為銳利的尖叫貫穿腦海,她惶恐的仆伏在地,回憶起昔日昏迷前的記憶。身旁男人七手八腳的撕裂她的衣裳,他的意識侵入她,要她不得抵抗。
阿峯…。
太過巨大的震驚與痛楚深深攫住她心口,叫她難以呼吸。她不敢相信,卻不得不信,他奪下傾天劍、戮殺她父親師門,如今,他連連侵犯她,掐住她的心神與意志,要她臣服擁主令,救不得擎天大殿外的洛青與月盟人。
她連聲尖叫,眼淚不自禁地流了滿臉,為痛苦震懾的意識猛然將她推出了回憶。她跪趴在地,渾身顫抖不止。她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想起了那些模糊的新仇舊愛。那個無所不在的玄衣男人。
「撐得住麼…?」
莫洹的聲音響在跟前,他輕輕穩住她,關切的詢問。
「要…。」她收著眼淚,不停想穩下自己,急切地望著莫洹,她想知道更多,她想看清腦海裡的一切。
莫洹輕輕一嘆,她的確得努力撐下來,才有可能應付的了花門本經。他輕撫過她頰上的淚,站起身來,再次揚刀起咒。
咒氣一籠罩,她不自禁隨著體內湧動的氣場,揚起內息,輸往生澀的雙手,推送出一縷綿密的氣脈。愈是流轉氣海,她腦海中浮現的聲音情景,也就愈多。
「花靈淪塵,恨可傾天,相知相敵,二者終不得兼容於世。」
「君主,星寧夕,卜案上算不出姻緣。」
在模糊漩渦中流轉的斗篷男人,是戟森門的星支長。他昭告出令岱山耳語四起的預言。她是生來帶預言的人,還身在襁褓之中,便被決定了道路。
然而,她卻遇見了洛青。
阿青……。與白棠的回憶交織,她好奇他們的過去。眼前一晃,浮現的是一臉凝重的洛青。那是她在擎天大殿上最後的記憶。
他定了心意,揚氣抬劍,一陣猛攻之中,果斷的青冽劍,陡然戮穿她的胸膛 ,鮮血濺出,她驚愕之中一陣空白,跪落在地。他反手抽劍,一掌揚上來便要朝她壓落。
她深深一震,猛然從記憶中跌落在現實的石室中。從未如此清晰的回憶沈沈震撼了她,過分真實的痛楚令她惶惶打顫,久久不能回神。
阿青……。
莫洹見她似不能再承受,收了劍,緩緩蹲到她身旁。他望著她,輕輕抹掉她空空雙眼落下的兩行淚,擁她入懷。
她乏力地依在他臂上,愣愣地問道:「岱山星寧夕…你知道多少?」
她想知道,她有多敗壞惡毒,她想知道洛青所有的不得已。她亂亂轉著念頭,不得已三個字似她最後的浮木。否則,她無法排遣胸口過度的疼痛,心像碎裂了一般,淌血不止。
她不願想起,拜堂新房裡,為烙鐵灼燒的疼痛,不願想起他說著,一定會在南林等她。暗無天日的絕望與恐懼,無數委屈如猛水爆發,她再忍不住崩潰痛哭。她害怕承認,她全心全意交付的人,竟深深傷害了她。
莫洹無以為答,只陪著她,直到她再哭不出聲,空空愣在原地恍惚。
他安靜半晌,輕扶起她,靜靜望著。
「我只知道,妳是生來要與我牽絆的人。而我,是要替妳,完成預言的人。」他望進她雙眼,輕輕道:「星寧夕,是我的谷后。」
自他擁有平漠刀,他便對她充滿好奇。聽說,她被預言選定為傾天劍的宿敵。而她所需要的一切,盡在青川谷內。
他等著她,等著緣分到來。
白棠聞言,散亂的心神緩緩聚攏,他今日有些不同,一雙眼裡熱烈的情意切切,甚至有些迫人。
「妳是我的尹那,再沒有人傷害妳。」
「你說過,谷后不過是個籌碼。」她恍惚許久,隨口呢喃。
「我為了這個籌碼,打下一脈青川,一個君位。該能稱作無比真心?」
白棠別過眼,只覺得有些荒唐,她自嘲一笑,道:「你計畫許久,本應該有個相襯的谷后,替你穩下君位。」她並不傻,她知道自己早已殘破不堪,而今也不過一個人質不如。
「我挑谷后,只論心意。一如我打下青川,只為了能護下我所愛的人。」莫洹看著她,淡淡笑著。他一直深信,只有自己足夠強大,才能不讓身旁的人受苦。
他知道她如今難以相信自己,也難以卸下心防。但他何其想讓她知道,她值得這一切,並且過得比從前都好。
白棠亂想了想,他說的,該是他母后。
「你母后…定然很欣慰…。」她喃喃回答。
莫洹望著難以理解他心意的白棠,心裡從未如此滿漲,他伸手攬過她,靠近感覺著她的氣息,她還濕潤的面龐,鼻尖,嘴唇。他想要她聽懂,他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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