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映雪廳小案上,星寧夕備了些紙捲,磨了墨,正抄寫著一疊藥冊。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XPFLwKZiZ
近來除了早會與晚武,忙過藥房,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在這處,試圖重新編過一套繁花門藥典。而一旁的衣若,正探頭探腦在洛青搬來的書案上,好奇地想偷瞧最上面的卷子寫了些什麼。暗掀了一角,瞥了幾瞥,發現不過是幅他們早先討論過的水域圖,她又登時覺得十分無趣。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nBJigST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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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寧夕看看她,笑道:「堂主依次依序擺得好好的,妳可別弄亂他東西。」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elgm0hzWp
衣若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堂主這些東西乏味得很。」她轉了轉又挨到她身旁,笑道:「倒是寧夕,妳這些花花草草畫得真好,只這也弄好一陣子了,一派畫不盡寫不盡的樣子。」
「還早呢。」星寧夕仔細收了一筆鳶尾葉,道:「繁花門光是藥典便擱了整間書閤,要重整一遍,少說得花上一年。還有些記不全的,都落在繁花門殿,如今卻也拿不著了。 」
衣若瞧了瞧她,一嘆。她幫著月盟至今,仍無心回門,只希望兩方和議,重啟仁政惠民,像往年一般,共同維穩西疆秩序與民生。那心思,就是衣若也以為天真:「明日上山拿了水閥,巖靖峰定會出面了,我瞧他是不肯和談的。明明你們仇深似海,妳怎麼就不肯殺回去?」
星寧夕望著筆下的花,靜靜的沒有答話。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MG3EcH4KK
仇深似海…情,又何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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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私逃一事失敗之後,經過半年惴惴不安的日子,巖靖峰自東疆北漠回來。日光和暖的春日,棵棵苦楝如舊開了一樹淡紫,乘著風,滿谷飛花。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Z9qVZCp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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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陪她坐在天池畔。
他滿心歉然向她解釋著,他之所以沒有赴約,是因他母親樊姝發現了他們預想好的暗道,落了陣等著圍殺她。
「我同她談來了親事,保下妳。」他握著她的手,安撫似的拍了拍。「條件是我得去東疆大師兄索倫那處,歷練半年,練一套地冥劍法。」
「地冥劍法…。」她知道樊姝不是個簡單的人,也知道他在坤地門身負重責,光是練套劍法,難道便能開解兩門矛盾,同意他們的親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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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冥劍是把魔劍…阿峰,你母親,怕是希望你魔性昭著,好更容易掌傾天劍。」她才不那麼天真,她甚且能感覺出巖靖峰此趟回來,修練的仙質偏斜生魔是不爭的事實。
「東疆魔氣重,渡化個一年半載也就回穩了。只要地冥劍足以匹敵傾天劍,你父君同意坤地門以地冥劍掌岱山,重烙各門徽飾示誠坤地門,我母親便也沒有話說。我們一定也能照著預言,找到方法,摧毀傾天劍。」巖靖峰望著她,笑得和煦。一邊解下腰間的地冥劍放到星寧夕手中。「妳瞧,妳生來歛魔,地冥劍在妳手中,氣宇溫潤。」他輕輕抵上她的額,閉上眼道:「我終於又能感覺到妳,妳歛著我,穩著我,我不怕氣道偏斜。」
「可是…。」她輕推開他,眼裡閃爍著徬徨猶豫,她知道,巖靖峰的父親,在門爭中為星天漠所殺,他母親樊姝怎可能放得下。「我怎麼想…都不可能如此輕易。」
湖風揚散她一頭長髮,她淡遠的眉目裡,泛起憂傷。星天漠豈願意將掌門之權讓與坤地門,傾天劍又如何能摧毀?
「寧夕…。」他轉過他身子,切切望著她:「你父君不是同意親事了麼?讓位旨在開解兩門矛盾,星支預言,也從未出錯。」他撫了撫她讓風吹得微涼的雙頰,笑得很溫柔:「現在…讓花…,只是朵花,好麼。」
花…如何能只是朵花。她的心裡始終不踏實。「阿峰…我並非不信你,只是…。」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jjX1HrINF
只是,若要提及星支預言,她是個卜案上算不出姻緣的女子,那門口頭答允的天真親事,又如何能依憑。
她想起暮櫻上回告訴她,戟森門女孩之間素來盛傳一則測姻緣的小咒術,不似星支案上複雜的命盤,施來輕巧靈驗。她且信誓旦旦道著,取一朵花苞施咒後交給意中之人,若得花開,便是善緣,他便會是女子注定的夫君。
「妳…不試試麼?」。他看了她半晌,溫柔的雙眼裡有些淒涼。
「什…什麼…?」她想得認真,有些恍神。
他淡淡一笑,道:「暮櫻告訴妳的咒術。」
他又讀她心思了…。怨了他一眼,她低頭尋得身旁一朵嫩黃色的野瑛花苞。她輕輕摘起,在指間轉弄著,半晌,卻又放了回去。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MNYadoTaw
暮櫻告訴她,這咒術歷來徒擾人煩憂,一往情深,緣淺難合;又測得姻緣,未必情深。情既不自禁,這咒術縱然靈驗,也只淪為女孩心上幾聲嘆息罷了。
「何以不試…。」他靜靜問著。
她一嘆,打起了精神,柔柔報以一笑。「我不想知道什麼注定…。雖然,你總愛讀人心思,我還是…喜歡你這雙眼睛,喜歡看見那裡面有我…,只要你眼裡有我,心裡有我,就夠了。」
她信她的直覺,信他有一片真心。
「寧夕…。」他一震,緊緊將她擁入了懷。「我…。」
他那滿腔激動說不出口,但她聽得懂。他一肩頂著天地之難,細心呵護著陡崖上摘下的、宛若遭咒阻的紅花。他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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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兩年,他確實盡可能的陪著她。每一次同他相處,她幾乎要忘了,他們之間隔著多少不可能。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xja2fDNR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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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夆!」她抱了支五弦琴,興高采烈的奔到了天池畔。
瞧她那紅艷艷的雙頰,一雙眼閃著星星,他鬱沉的臉上也生了點笑意。「興沖沖的,做什麼?」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w2rE3kl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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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股腦兒將琴遞到他面前:「樂支去年譜的岱山八曲,你會吧。下月初的戟森門秋宴,師父讓我編首舞,就先…練一段秋紅、木搖、古月、和傲霜四個段落。」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IuAHn5K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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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戟森門…。」他咕噥一聲,闌珊接過琴。曲式會是會,一想到是為那戟森門排的舞,他便覺得煩。撫落琴弦,琴聲叮叮咚咚,打樁似的。
「不對不對…。」她才踩了幾個步子,立時停了舞,一張明豔艷的小臉轉來,甚是無奈地嗔道:「紅葉輕飄飄落湖,怎讓你撥得像投石子了?」
他索性擱了琴,伸手將她一拉一撈,打橫了抱進懷裡。
「哎…哎呀你做什麼…。」她一臉緋紅,輕推抵著他道:「讓我下來,讓人瞧見了不好…。」
他好似沒聽見一般只深望著她,紅著眼道:「日後嫁入坤地門,妳只能為我一人跳舞。」
啊啊…,他吃起這飛醋來了。雖說坤地門宴萬是不可能讓她跳舞的,這不也先來跳給他看了麼。她朝他安撫地笑了笑,哄孩子似的承諾再為他多跳幾支。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vUysRDWxV
她每每在天池舞著,一身花靈仙質,便惹得池畔繁花萬千燦開,他那半魔半仙的氣質,也為她滌淨了幾分。她有時跳著跳著,也疑起他那坤地門,她六師兄雲平總愛刻意朝她說著,她近不得坤地門,大概不知坤地門人尤重食色,美人如雲,每回開宴,笙歌艷舞不絕。
她一雙大眼狐疑瞧著他,想聽他一翻辯解。他只笑笑,道:「我從不讓她們近身,坤地門主寢殿,只等妳一人。」她臉一紅,自然再問不下去了。然他心蕩神馳有時,忘情踰矩有時,卻終未真失了分寸。
又一次,他下仰河城,帶回一只別緻小巧的同心鎖送她。他說他在一仙廟旁,求了這古鎖,落了兩人姓名。
「老道士聽我來自岱山,只道這古鎖擱在仙境靈地,鎖著姻緣,鎖著情份,象徵兩人此生永結同心,不離不棄。」他平時睿智沉歛,說起這話來卻稚氣萬分,像個別無所依的小男孩,當著滿天月色星斗誠心許願。
她掌間翻弄著鎖,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笑道:「這等靈物星支最多,仙氣比這鎖還真實幾分,你準是讓仰河人誆了。」
「星支又如何。」他忿忿拿回了鎖,道:「妳不希罕我便丟了。」說著,便作勢要往天池擲去。
「別別別。」她趕緊拉住他,賠了一笑道:「幫我戴著吧,我喜歡。」8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Yv8GRtipy
她想,他定是念著他倆那飄渺無望的姻緣,寧可寄望於岱山門外那只靈氣薄弱、卻真心為他們求緣的鎖。她將那鎖收在衣下,日日配著,免得他一時想起,又要問她那鎖,又好像,她也只能這麼誠心的許著願。天地造化之大,星支,又怎能將姻緣算盡,將情分說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