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達爾曼宮的議政殿堂,是司國朝政的決策處及最高權利中心所在。司國政治係以司王為首,其下分設左、右宰相,各領吏部、禮部、農部、工部、商部、稅役部、刑部、兵部等大臣,參與政務。
而今天正值月曜日,又是一周的開始。卯時末刻起,便陸續有官員開始進出議政殿堂,至辰時二刻,當朝左相房慶極一身藍袍的身影準時地出現在議政殿堂前方的廣場上。
從司王司輔濟登基起,他便身居宰相一職,這三十多年裡,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不論是面對國家草創時社會民心的動亂,或是之後為安撫社稷穩定時局的殫精竭慮,甚至和右相杜如誨之間的明爭暗鬥,都沒能讓他失了沈著冷靜。可現在,那張看似五旬開外的臉上,卻微微流露出幾分不一樣的情緒。
能讓這樣一個強者動搖的,怕也只有「那件事」了吧?跟在房左相身後,吏部大臣卓文世輕嘆了口氣。
在名義上,他是他的下屬,可他更是同他一起保衛這個國家,輔助司王建國的老友,所以有些事,他都看在眼底,少不得要勸上一兩句了。
卓文世上前去,與左相併肩而行。抬頭看此刻濛濛細雨的天空,他道:「今年開春,倒是比往年要早上一開月有餘了吧?南方又比我們早迎春,想必在這細雨之下,農地田畝已是一片耕種插秧的情景了。」
房左相默然不語。
農部大臣李暮跟著接口道:「正是如此。南方十二行省,都已有會報上來,敘述各農作物開種的情形。最南的沿海諸省,春耕更早,稻米今年應該能達三作。」
卓文世又道:「南方的稅期才剛過吧?這可辛苦那些莊稼們,一面忙於農事,一面又要顧及朝廷的政令……」
稅役大臣王僑聞言不以為然,「納稅服役是百姓的義務,何來辛苦之說?更何況這天下稅賦來源,農者不過二成五,工匠技藝、牧者一成五,剩下近六成中如關稅、茶稅及鹽稅等大宗者,都是來自經營買賣的商人了。」
六品稅吏張東連忙順著長官的話道:「可不是嗎?農民所繳之稅大多以穀粟絹絲綿等實物為主,有運輸保存跌價的問題,不如商賈皆納金銀珠寶重物。說到商人之稅,就得說說這湘樊商會了,去年他們所繳的稅,已占商賈總稅收的一成,財力之大與營利範圍之廣,由此可見。」
原本沈默不語的宰相至此臉色才微微一動。
卓文世心中暗誹:就是因為農人只繳得起穀粟等實物,不然你是要叫那些農民也以金銀納稅嗎?真是,要捧上司,也不是這麼沒邏輯的說法。不過,好歹他也引出了自己想說的話了。
王僑為官多年,多少也知左相的心結,便說道:「王都的稅期比各地還晚上一個月,是當初宰相為中央行政考量而定,湘樊商會卻取巧利用這點,為了省那一個月的息錢,每每拖至最後一天才來納稅。待那會長到時,非得叫她至房相府一謝,才准她完稅了事。」其實商人趨利本就無可厚非,何況那會長此舉也不算違背法令,他之所以會這樣說,也不過就是找個名目而已。
房左相已回復了平日的冷靜,說道:「她要不要來見房某,那是私事,又豈能因此而耽誤到國家稅收的大事?爾等好意老夫心領了,可以後別再公私混為一談,免得落了一個『循私枉縱』的口實。」
卓文世、李暮、王僑、張東等人皆低頭應是。
語畢,一行人復又前行。
不遠處,可看見一群身著醒目紅袍的官員們,手上撐著傘,正朝這邊走來。
要是說房左相心底還有三分沮喪之意的話,在看到來者領頭之人時,便已轉為十分鬥志了。
來人見到左相也是一頓,隨即便堆起親切的笑臉走向房慶極,還主動為他打傘,「房相怎麼不撐傘呢?雖然這充分顯示出您勤於政事的精神,但可別落下病根才好。」言下之意,就是你別以為淋成一副落湯雞的模樣,就能讓王上對你有好印象。
「杜相說笑了。我等在辰時初便已至達爾曼宮,先往農部及稅役部翻閱最近的資料,討論一回後,再來議政殿堂,中途遇了雨,這才如此狼狽,自然是比不上閣下您衣著光鮮了。」翻成了白話,就是在諷刺他睡得太晚,雨後才出門,自然有傘可撐了。
兩人都聽懂了對方意有所指,卻仍然保持笑臉,虛應故事。底下的官員,也只好效法起長官的舉動,為對方打起傘,應酬起來了。
朝廷官員表面不分左右,一片和樂融融,但底下卻是波濤洶湧。
來到登堂階前,兩邊免不了又是一番禮讓。這邊說:「杜相德高望重(整一個老不死的),應該先請,」另一邊回道:「房相才是勞苦功高(哼,不過媚上取寵),才該先請。」
年輕一點的官員,臉都快笑僵了,看他倆老還能在那互相謙讓,不得不佩服這虛與委蛇的功夫,還真是門學問。
突然,那殿堂大門被由內而外推開,傳來一串爭吵聲。
「可惡!又不在這裡!」
「達爾曼宮還很大,慢慢搜吧。」
「會不會躲到廚房去了?那裡吃的很多……」
韓旭帶頭出來,便看到階梯下,紅藍兩方官員早已停下之前的談話,正抬頭望著他們。韓旭一怔後馬上反應過來,對自己的隊伍下令道:「肅敬!行禮!」
「拜見宰相與各位大人。」十幾個士兵立正站好,側身讓官員們通過。
房慶極點頭,「韓統領一早便執行勤務,辛苦了。」說完便踏上台階,趁機比右相先行一步。
杜如誨不甘他領先,馬上也跟了上去,順便問道:「聽你們剛剛的談話,韓統領可是在搜索什麼?」
韓旭冷汗微冒。都是單子潮這個害人精,昨天好不容易讓國師給他們解咒後,一群人累得半死,面子都在同儕前丟光不說,到了夜晚,殿下召見,說是那人下午拍拍屁股飛走後,到現在還沒回王子府,之後又一堆話說著說著,就便成了人不見了,是在他們手上弄丟的,要負責找到人才行。
他那時不知怎麼的,就信了殿下那一長串「鬼話」(請原諒他的不敬),擔起了這不該擔的責任,所以今天一大早,只得調集了兄弟開始各處搜尋。此時面對宰相的詢問,又不能告知實情,還得想個說法圓過去才行。這滿腹心酸真是有苦難言,有冤無處伸啊!
「右相明鑒,其實我們是在……找老鼠!」他急中生智道。
「老鼠?」經過他身旁的卓文世神色怪異地看了他一眼,那表情彷彿在說:身為禁衛中軍的統領帶頭捉老鼠,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吧。
韓旭努力擠出「不是理由」的理由,「正是。今春回暖甚早,這耗子也早早出來繁殖活動了。鼠輩也懂美食,竟將廚房的廚餘袋給咬得亂七八糟,為免今天晨議時有任何狀況驚擾到各位大人,所以下官……」
李暮呵呵笑道:「這點小事!我們沒那麼嬌貴的。」他拍了拍韓旭的肩後走了上去。
王僑冷冷道:「難為你有這份心思。如果韓統領待會兒無事的話,就煩移駕到總聖殿去吧。今天是春季『宣道日』的開始,各部官員的子女們都會聚到那去聆聽神官講道,若有鼠輩咬到孩子們,可就不好了。」
韓旭乾笑,「是、是……」王大人眼神這麼冷,大概又在盤算國家是否養了太多吃閒飯的人了,竟連一軍統領都出來捉老鼠。
眾位大臣陸續在士兵面前經過,卻突然有一人停下,轉向韓旭,正是兵部大臣袁子儀。
「大人?」韓旭趕緊行禮。
「韓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負責宮衛巡邏的,應該不是你們中軍吧?」
雖然禁軍歸於司王掌管,但韓旭可是在袁子儀帳下訓練出來的,所以對這位前長官,特別敬重。面對他的追問,他還真不好唬弄他。
「你帶著這十七個人,伍不成伍,隊不成隊,你們不是在捉老鼠吧?到底是在搜索什麼人!」
沒法子,韓旭只好據實以告了。順便厚顏請袁子儀幫忙注意一下,是否有貌似單子潮者。
袁子儀臉色頓時下沉,「荒唐!放任一個陌生人在此國家重地亂竄,你這樣小家小氣的打聽,當這是兒戲嗎?應該立即向陛下申請詔令,關宮門搜捕此人才是!」
韓旭忙道:「大人!那個人雖怪,可真不是什麼壞人,對吧?」他轉頭向身後的士兵詢問道。韓旭本來還想說昨天比武時,那人若真是心懷不軌,他們在場的人連同王子恐怕都得把命交待在那了,所以他相信他。可這樣的話,恐怕只會讓袁子儀更加生氣地要把人找出來吧。
眾人紛紛點頭。
「袁大人?」殿內傳來呼喚。
袁子儀沈思了會,說道:「若你們今天傍晚前還找不到此人,我將親自向陛下請令搜索!」
「統領,現在該怎麼辦?」眾士兵聚到韓旭身旁問道。
「你們一人先去向殿下報告剛剛的情況,其他的人跟著俺……」
「嗯?」
「……到總聖殿『捉老鼠』!」
來到議政殿內不久,一身紫袍冠冕的司王,便從正門進入。眾官員紛紛向司王彎腰行禮,王微笑回應。
「陛下,今年開春甚早,少不得又是一個豐收年,這正是天祐我司國、天祐陛下的證明啊!」右相首先起身恭道。
被這老狐狸給搶先了!左派的官員心中不約而同暗罵。
「天賜吉兆誠然可喜,可這還得歸功眾卿之努力,司國的百姓才能有今日富足安樂的局面。」司王心有所感道。
「全賴陛下領導有方、澤被蒼生,臣等萬萬不敢居功!」在場所有官員不分左右,皆起身向司王作揖恭道。
「好了,就省了這些官樣文章吧,今日何人有事上奏?」
「臣有本要奏。」李暮敘道:「去年於各地推行的農業計畫皆有重大進展:東南四省之丘陵、坡地增闢了六百頃梯田,圩田河塘四百頃,用於生產茶葉及食糧;另南部五省的水利工程方面,已增拓灌溉河渠百道,六呎水輪的運用,犁田工具的改善,也使水稻的產量大為提升;西南諸省,較為乾旱、仍以玉米、蕃薯等作物為主,年前已試作新引進的早熟稻品種,如順利栽培成功,下一步將推展至育江以北的地區,使北方也有自產的稻米可食。另繅絲紡織之技術亦有改善,棉花的種植面績持續增加……」
司王聽了不住點頭,顯然是很滿意農部大臣這一整年所繳出的成績。
右派的稅役大臣梁曄卻道:「可東部的穀倉至今也只有七八分滿,西南部就更不用說了,每遇旱季,往往得靠南部諸省調糧才行,還望大人再多多加把勁才好……」
他還想再說什麼時,王僑已站起身來,梁曄見狀馬上不再發言。雖他們同為稅役正使,可王僑的經驗比他長上十年不只,在很多方面,他都還有賴其人幫忙提點。
王僑道:「南方稅期已過,縣郡收集當地稅賦後上繳行省,再由省統籌,二分輸往中央,八分留與地方,目前已陸續有省份上報準備輸稅。另我已令各地穀倉注意凡超過二年的老種,待今年新種入庫後,皆須釋出。」
「稅賦之事交於王卿,孤甚放心。」司王微笑道。
王僑謝過後再道:「臣尚有一事要奏。」
「王卿請講。」
難得這樣平日一絲不苟的人,以一種略帶遲疑的語氣道:「是關於女子入宮服役的部分。日前不少行省於公文上提到,有百姓請願,希望能增加當地的服役名額;或是限縮已入宮者的服役時間,由一年縮短為半年,以增加其他人入宮的機會。」
以民間女子入宮服役的方式,取代宮娥的僱用,這本是王僑想來節省國家開支的作法,如今卻變成了有心人士想藉機攀龍附鳳的手法,叫他怎能不吃驚。
不少聽懂這暗中玄機的官員倒是笑了出來。商部大臣胡玄打趣道:「沒想到這宮役在民間竟會這樣供不應求,大人您還真該辦個標案,讓那些有心想將女兒送入宮中服役的父母都來競標看看,保證又是另一筆收入;要不大人您不妨增設門檻,只選那頗具姿色的女子入宮,讓我等日日飽飽眼福……」
可他這話聽在女子耳裡,可就是刺耳異常了。右派刑部宋夫人當場冷哼,「要增加名額?要選姿容不俗的女子?好,可我也要求原有相關法律中保護賠償金額要加倍提高。」她當初在王僑提出這方法時,便立即反對,認為民間女子在宮中甚無地位,如遇高官脅迫,難以自保。還是在與王僑爭論許久,訂出一堆保護法條後,她才准放行。
胡玄的笑臉掉了一半,期期艾艾道:「夫人何必如此敏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能欣賞到美麗的宮娥,這也能增加我等的工作效率啊……」
「就是因為有你這種心思,我才不得不防!」
「眾卿別再爭了,此事就交給王、胡、宋三卿討論後提出方案後再議。」司王果斷道。
三人連忙行禮應是。
再抬頭時,胡玄已是一臉正色,道:「臣也有本要奏。」
司王揮手示意他道來。
「在我朝將酒之釀造與銷售,開放給民間商人經營後,目前僅有鐵仍歸國家公賣,而鹽方面則由官方提供製鹽工具,委託商人承辦銷售,再課以重稅方式進行。這鹽可是人民生活必需品,賣鹽的收入之多,竟抵得上──」他頭轉示意王僑提供數據。
「可抵東四省一整年的稅賦總合。」
胡玄再道:「是的,所以微臣建議,年年調整商人間之的販鹽配額,以平衡各大商會的勢力。雖說國家需要商業活動為經濟注入活血,可若有一家商會壟斷獨大,那對國家生計反倒弊多於益了。」
司王准奏,並直接令胡玄於下次會議時提出完整的調整配額方案。
接下來則是工部、禮部依序上奏,左右兩派免不了又一番脣槍舌戰,司王吩咐了幾句,見無人再有異意時,便宣布朝議到此為止。
在行禮恭送司王離殿後,眾官員也魚貫出了議政殿堂。
「我以為你會多多關注你老東家的利益。」右相杜如誨走到了胡玄身旁,以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量說道。
胡玄本是湘樊商會旗下的大掌櫃,因得左相等人的推薦,在辭去掌櫃一職後,便入朝為官,五年後直至商部大臣一職。
眼下販鹽的利益十之八九掌握在前幾大商會手裡,胡玄的提議若通過,無疑是讓所有商會的勢力重新洗牌,這對既得利益者來說不算是什麼好事。
本來商人之間的利益版圖於身為右相的他並無影響,可看剛剛陛下的態度,分明是有意讓左派的商部主導這項改革,不管之後胡玄調整配額的方式是什麼,一旦自己手中再無主導權,那些現實重利的商人對他的「孝敬心意」絕對會比現在少了很多。
「可臣現在一心只有陛下,只有國家。」商人本色,讓胡玄說起諂媚的話來格外真誠,硬是臉不紅、氣不喘。
杜如誨聽了他的話笑了笑,可那笑意卻沒有傳至眼底,「胡大人,老夫以多年的為官經驗奉勸你,任何事都別做絕,留點退路給別人走,也是給自己走。你不會想在離開政界後,到哪都被各大商會拒絕吧?」
胡玄也笑了,他臉上笑意不減,讓人不知他是否聽懂那番暗示,「下官謹尊右相大人教誨。」說罷,行禮,施然而去。
杜如誨站在原地,冷眼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喃喃道:「但願你別讓老夫失望才好。」
「曾經,迦舍神殿是這個世界上最神聖的存在。在精神領域方面,它是五族人共同的信仰中心;在世俗統治方面,它更是光輝榮譽的至高點;它是五族人之間的連繫,是當時整個社會、政治、文化、宗教的中心,見證了五族的興起與繁盛,可以說,紀元曆前的歷史,是以迦舍神殿為中心而展開。」
鏡流一邊向圍繞在他身旁的孩子們解說迦舍神殿的輝煌過去,手也撫摸上了牆壁的浮雕。他閉上眼,冥想千年前,迦舍神殿,方圓百尺,萬千信徒頂禮匐匍,虔誠膜拜的盛大場面……
「神官、神官!」
鏡流有些恍惚地張開了眼精,低頭才發現十幾個孩子們正以好奇的表情望著自己。
「神官又走神了。」靠他最近,也是剛剛出聲叫喚的小女孩,王語潔手裡揪著鏡流的衣袍不滿嘟囔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鏡流有些尷尬地笑著道歉。
另一個男孩子胡子桀跟著起鬨道:「這已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宣道日來總聖殿這裡,神官為我們講著講著,都會自己走神,好像掉到另一個世界去了一樣。」
「哈哈哈……」孩子們不給鏡流面子,當下就放聲大笑,整個大廳頓時回盪著孩子們的笑聲。
離他們不遠處,另一個「歷史解說團」為首的神官,正皺眉向他們望來,那神情彷彿在說,他們不該在這麼神聖的地方胡鬧。
鏡流趕緊低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再向他拱手致歉。
王語宣和胡子桀等人則是看看那個,又抬頭比比這個。
瞧那位神官的個子高挑,表情嚴肅,那身神職人員的衣服更是襯出他非凡、高高在上的氣勢;不像他們身旁這位,每次都拿他們幾個沒辦法,不像是個神官,倒像是個平意近人的大哥哥。
或許是因為這樣,所以每次宣道日來,他們都指名要鏡流為他們講解,雖然他老是說著說著就自己走神,但他們都能很清楚地感覺到鏡流對信仰的堅定與熱忱,不像有些人明明嘴上講著神殿的歷史,可態度卻老是在想討好他們。
不要以為他們只是小孩子而已,出身於政治世家,誰對他們有心,那些刻意的小動作,他們多少都感覺得出來。
「好了,孩子們,就讓我們繼續吧;或者我該說開始?」鏡流帶著他們繞過了浮雕,來到了右大廳的壁畫前。
「傳說中,神為了他心愛的人們,創造了這個世界。因為神的恩典,讓這個世界產生了四季變化,有了高山、森林、流水不同的地貌,孕育了各種生物,更賜以源源不絕的靈氣,陪伴人們。」
他指著壁畫上五個正在對天朝拜的人,「這五人,就是初代的司、邗、姬、祭、竺五族族長,他們被神選上,領受了天命,各有不同的神賜之力,負起教育並領導其他族人的重任。」
他又指向畫中兩個從天而降,散發光芒的二個物體,「為人們,神又降下了『啟示書』──天書,記載了各種知識,由初代族長保管,用來教育其他人,另外還有『神器』,俱有無上神力,以回應人們的祈望,守護人民。」
王語宣卻低語,「可是,二千多年前,神器破碎,散落四方,而天書,早在更早之前,就已從歷史中失去了蹤跡。更何況,所謂的神器真會回應人們的請求嗎?當掌權者為了爭奪神器掀起了百年戰爭,多少百姓流離失所、顛沛哀嚎,它可曾聽見與回應?傳說,畢竟只是傳說。」
他的話令人有些傷感,可鏡流還是道:「當初神留下神器、天書,賜與五族人神力,本意都是為了讓人們更好,只是後世之人為了私欲,利用了神器,做出殘暴之舉。可難道就要因此否認這位愛人的神、否定祂曾經存在過嗎?」
王語宣聳聳肩,表示不與他辯論這點。
鏡流又指著另一幅畫道:「可在那之後,突然有一天,這片大陸上突然出現了群外表妖異的『人』,沒有人知道他們來自何方,人們都叫他們是『妖怪』,因這不單指他們的外貌,更指他們不敬神的異心。」
他指著畫中的六角星陣,再道:「他們不斷地攻擊人們,五族人為了保護那些無抵抗力的民族便聯合佈下了六角星陣,利用強大的循環結界將那些異族抵擋在外。在這長達三百年的攻防中,異族無數次地試著衝進結界裡,意圖摧毀神像所在地,世人信仰中心,也是這結界的陣眼──迦舍神殿,可總是在最後關頭被擋下來了。」
在一連串戰爭抵抗的畫中,可以看到那些妖怪有多麼的可怕,製造出許多的災害;而五族的領導人,各自率領自己的手下大將,身旁還伴有一隻散發出金或銀光,形貌不一的靈獸,奮力作戰。
最後一張圖中,世間的萬物,像沐浴在一片聖光之中,在光芒散去後,世界又恢復了平靜,再也沒有那些妖怪的存在。
「這就是『叛神之戰』的起迄經過。雖然這是大家都認同的史實,可我總覺得,這中間還有幾個疑點。像是那群異族究竟從何而來?為什麼拼命想要摧毀迦舍神殿?我翻遍聖殿中所有的歷史資料,卻完全沒有一卷卷軸裡提及過原因。我始終相信,萬物皆由神所造,那麼,它們沒道理會不愛創造出自己的父母。這背後到底是為了什麼?」
房諒友兩手一攤,聳聳肩,「不管原因為何,數千年的時間已過去,既使讓你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又能改變什麼?」
鏡流搖搖頭道:「迦舍神殿崩落前的歷史,很少有完整流傳下來的,幾乎都是些破碎片斷,或許是因為那場九星連十所帶來的災難有關吧,神殿因此崩毀,而歷史典籍也因此消散。雖說從那些古老的傳說裡依稀能描繪出個大概輪廓,可要構建出一個完整的脈絡,還得靠後世不斷的努力,或是從偶然發現的上古遺跡、或是古老家族所流傳的典籍中去拼湊。而我只是希望,能貢獻出我微薄力量,窮我畢生所學,將散落在各個時間的點,串連起來,重現歷史,替這未知的空白,點上幾點星光。我只想證明,神是真存在的,神的愛被及萬物,沒有人不被神所愛,也不應該有人不愛這位仁慈的主。」
只有堅定的信仰,才能讓一個人的臉上產生這樣的光輝吧?
「所以你才會來這當神官嗎?因為這是你所追求的目標?」不忍打斷這神聖的一刻,房諒元輕聲問道。
「是的。所以你們要不要也考慮長大後也來聖殿服務?這裡可是能學到很多東西的喔,像宗教史、神學、天文、占星術等,要是願意的話,現在就可以當個小小實習生了。」說這些話時,鏡流臉上又露出了呆呆鄰家大哥似的笑容了。
身旁的小蘿蔔們,大多都拋給了他個白眼。他們將來可都是朝廷的一方棟樑,怎麼可能會投入到這遠離世俗權利的地方?之所以每季都會來聽道,也不過就是備傳統儀式罷了。雖說很早以前,當司國還不是一個國家的時候,神權曾凌駕於世俗一切權利,可時至今日,宗教已退居幕後,單純只是一種信仰,再也掌控不了一國的政治。
還是房諒諒和胡子憫這兩個小女孩捧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房諒友拉了拉鏡流的袖子,示意他看向前方,「那個『鶴立雞群』的人帶著他們要過來了,我們還是快離開吧,要是撞上了就不好玩了。」他指的正是剛剛轉頭瞪眼警告鏡流一夥人的那位高個兒神官。
說罷,便和大夥兒一同伸出手,硬推著鏡流往別處走。房諒元卻只愣愣地看著那群人中,身材特別矮小的小女孩看。房諒友看到他哥哥又在盯著人家發呆了,忍不住翻翻白眼。
鏡流好氣又好笑道:「他是我師兄明泉,別替他取奇怪的綽號了。還有,你口中的『他們』,是一群和你們年齡相仿的小朋友,怎麼不去和他們認識認識?」
房諒友猛搖頭,「別別別,每次看到我們玩在一起,兩邊的大人雖然表面上是一團和氣,可回去後長輩總是會說這說那,不是批評,就是拿我們做比較。弄得我好沒勁,乾脆別在一起算了,反正玩伴也不差他們幾個。」
胡子桀也說:「其實除了這點,我們不往來也是有其他原因的,像禮部大臣施全平常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他那幾個小輩施圓圓、施正棣也是那模樣,不討人喜歡。」
王語宣也道:「刑部宋夫人素有鐵娘子之稱,高壓政策下所教出的兒女宋琴、宋棋、宋書、宋畫四人在我們這一輩雖可算是最博學強記的了,但難免有點高傲的感覺。」
房諒元卻慢慢地道:「可我覺得馨兒還不錯。」他這話一出口,引得眾小朋友眼睛齊齊看向他。
鏡流好奇問:「馨兒?」是誰?他怎麼沒印象?
房諒友小大人似地說道:「就是杜可馨,杜右相的曾孫女啦,我看我哥八成是喜歡上她了,就見他老在偷偷瞧人家。」
房諒元馬上叫道:「房諒友!不要亂說話。」可他的臉卻不爭氣地紅了。
王語潔、房諒諒、胡子憫等女孩子們馬上圍著房諒友、房諒元,「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興奮地頻頻追問;而胡子桀、王語宣等男孩子們則繼續剛剛的話題,討論右派的後輩裡還有哪些人及討人厭的特質,一邊說,一邊還裝老成地頻頻點頭,一副「我也有同感」的樣子。
總之,比起那邊頻頻打呵欠的氣氛,鏡流身邊這十幾個小朋友可熱鬧了。看到明泉又再次皺眉瞪著自己,他突然很想加入房諒友他們好裝傻混過去。
正當鏡流左右危難時,一道聲音救了他。「神官?神官大人?」
見明泉也轉頭望向這裡,韓旭趕忙說道:「對不起,我叫的是鏡流神官。」
明泉免不了又是一瞪,不過可沒人管他的反應什麼了。鏡流問道:「韓統領?今天上這兒來不用執勤嗎?還是因為你終於受到神的恩典感召,下定決心,要加入聖殿傳教行列了?」真是神官本色,三句話不離本行,非得看到人人心中有神才肯罷休。
韓旭乾笑,「人各有志,就別拿俺打趣了吧,俺一個大老粗,還是留在軍營裡報效國家才是正道。」
鏡流因他的話微笑了起來。韓旭心想,雖然他與鏡流接觸不深,但每次見他時總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他的語調清新,談吐親切,讓人放鬆之餘,不知不覺就想相信他。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韓旭特別叫住鏡流,好跟他打聽「那件事」。正當韓旭要問出口,卻看見這幾個個頭只及他腰部的小朋友,全都張大眼、豎直耳朵聽他們談話,韓旭忙轉口道:「神官,可否移步說話?」
鏡流有些為難。因為他怕他一離開,這群孩子們會更加無法無天了,到時惹得師兄生氣……
袁少康馬上站了出來,拍胸道:「神官您放心吧,我會負責看住他們,不會讓他們亂來的。」他是這群孩子中最高最壯的,所以這話說來格外有力。
兩人到了一邊,韓旭馬上問,「神官大人,您這一兩天,是否有看到過什麼陌生人?就是從來沒在這聖殿中露過面的?你仔細想想!」
「這一兩天不就是宣道日的開始嗎?聖殿進進出出的參聖、聆聽講道的民眾沒有十萬,也有五萬,實在是不可能一一詳記……」
「那,您可有印象,有一個銀髮藍眼,容貌清俊,一米七左右身高,笑的一臉傻氣的二十多歲年輕人?他很醒目的,您再想想啊!」
鏡流敏銳地嗅出一絲不對勁,「韓統領可是在搜索此人嗎?否則又為何如此細問?」
韓旭咬牙。他總不能說,他們被這人給「陰」了吧?雖沒這麼嚴重,可被他擺了一道總是不假。他忍不住抱怨道:「還不是殿下……」
「殿下怎麼?」鏡流不解道。
「對啊,韓統領,說說看『我』怎麼了?我自己還真不知道呢。」
這聲音──韓旭瞪大眼飛快轉身,果然看到司亞浩似笑非笑地站在他身後不遠處。韓旭「哀怨」地看向本來該幫他「把風」的士兵們,卻發現他們各個轉頭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這邊。
你們真是好樣的……
司亞浩不理韓旭已然「風雲變色」的表情,逕自對鏡流道:「神官,韓統領剛剛所形容的人正是我新找的劍術師傅,已過了一夜卻仍未回王子府,怕是在哪迷了路,所以就請韓統領幫忙帶人尋找。」
本來還追著房諒友打聽的王語潔、房諒諒、胡子憫等女孩子們,一聽到司亞浩也來到聖殿,馬上轉移目標,全都興奮地衝向司亞浩,還唯恐他記不住自己的名字,紛紛自報家門起來。
「殿下!我是王語潔,稅役左大臣王僑的孫姪女,今年十歲,興趣是算盤與數字……」但她還沒來得及講完就被擠出去了。
「殿下!我叫胡子憫,父親是商部左大臣胡玄。今年九歲,和殿下差一歲而已,我可以叫您亞浩哥哥嗎?我有好多新奇的玩具,您要不要來我家看看呢?」
「沒大沒小,怎麼可以這樣和殿下說話!」看到越說越興奮,兩隻眼睛直冒愛心,幾乎快貼到人家身上的妹妹,胡子桀連忙把她拉離司亞浩。
另一女孩子大聲道:「殿下安好!我,房諒諒,十一歲,房左相家第四代,平日最崇拜的人就是殿下您了。喂,房諒元、房諒友,你們倆個快過來呀,王子殿下人在這呢,還不快來給殿下請安?」
被點到名的兩個人只好硬著頭皮走過來。唉,誰叫他們的姊姊是王子殿下的「頭號親衛」呢?
房諒諒的聲音引來了明泉那邊的注意,很快地,右派的宋琴、宋棋、宋書、宋畫、施正棣、施圓圓等也圍上來了。
司亞浩微笑地叫出每個人的名字,惹得兩邊陣營的小朋友們一陣得意地互相炫耀:看,殿下果然是比較在意我們左派(右派)的吧!
趁機他們鬧成一團時,司亞浩對韓旭低語道:「國師已告訴我,此人目前正在神殿裡,去把他找出來。」
原來,司亞浩收到袁子儀所訂日落期限通知時,他便命人知會國師設法找人。
國師在細問律慎昨天所發生的事後,沉思道:「令人產生幻覺的泡沬在破裂後卻又變成束縛人的咒語嗎?那也不見得是真正咒語實體化。幻術除了能令人產生幻覺外,另可控制人神志,使其聽命於施術者,但如果一開始不入幻境,自然就發揮不了功效,當時的韓統領就是一例。而要以咒語定縛住敵人,必須趁其不備才有可為,他應該是趁你們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泡沫破滅的瞬間給吸引注時,一擊成功的。」
律慎憂心道,「此人身負異能,目前為止,我們仍未能探知他來到我國王宮目的,以及是用什麼方式穿越了結界。如此高深莫測,是否要派人監視他才好?」
「別擔心,昨日離開之時,我已請殿下轉交一副金屬鐲讓他載上。藉由此物,便可追縱他在哪。」
說完,國師閉目,凝神感應鐲子所在。過了一會,他張開眼道:「東南方,距此約莫五里處──他在總聖殿那!」
聽了司亞浩下的命令,韓旭只得對鏡流苦笑拱手道:「神官,勞駕您幫忙,帶我們到處走走,尋找那迷失的人口了。」
鏡流的臉上已不再是慣有的溫和笑容,而是一種凝重的肅穆,「前天下午,結界產生了異常的波動,代表有人侵入,但怪就怪在結界並沒有發出警報,像是不抗拒此人進入一樣,更奇怪的是,負責整個王宮安危的國師竟也密不宣張。韓統領,請你告訴我,你們現在在找的人,就是他嗎?」
韓旭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鏡流平常是很好相處的人,就算有人對他無禮,他也是笑笑就過去了,可如果有人冒犯到他的信仰、他衷心守護的東西,那可就糟了!
鏡流再道:「整個結界的力量中就來自這座總聖殿,他能毫無障礙地穿越結界,自然也能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闖入甚至破壞聖殿!」
韓旭看著他的眼中已是寒潭一片,頓覺不好,正想說些什麼,可鏡流動作卻更快,幾個手勢,便已在空中畫出了一個六芒星。
這是「臨鏡」的一種,能快速搜尋指定範圍內的可疑物體。
「觀星塔?他真的在聖殿裡,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鏡流神色一緊,馬上往觀星塔移動。
司亞浩眼角餘見兩人往外走了,心想是知道那人的位置,便笑著和胡子桀、房諒元等人告別,也跟了上去。
觀星塔,是整個王都中最高的建築物,司國人相信,所在的地方越高,越能比別人觀得天機,進而獲得啟示。
鏡流便在塔下的一個職夜小房間裡找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單子潮。韓旭等人見著了這一幕,各個是氣得身體微微顫抖──他們從早上找到下午,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這人倒是好命啊,竟然睡到現在!
鏡流則是一言不發,走到了單子潮身邊,掌心高舉──
韓旭嚇了一跳,看神官那架勢,不會是想把這小子擊斃吧?雖然神職人員修行方式和他們武人略有不同,但鏡流可是新一代神官中力量最強的一個,實力絕不可能差到哪去,萬一他這一掌劈下來……
「慢!」韓旭不禁大喊。
鏡流姿勢不變,倒是床上的人被他這一聲響給吵醒了。天空藍的眼睛似醒非醒,先看看眼前高舉右手的人……
嗯,不認識。再看看站在他後面各各瞪大眼睛的韓旭等人……嗯,算熟人吧?
單子潮的選擇是,倒頭再睡!
喂,現在是什麼狀況?前面站著一個充滿殺氣的人,你也能睡?這根本不是少根經,是沒神經嘛!韓旭心中大罵。
鏡流卻放下了手,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小的水晶,幾乎是半強迫性地,拉起了昏睡中的單子潮,對他道:「對著這個水晶球注入你的力量,快點!」
單子潮想也不想,便對那個水晶球輸入了自己的靈力,只因他認為只要照著那人的話做後,他就不會再吵自己睡覺了吧?
水晶球很快就發出了光芒,但不是像徵火的紅、地的黃、水的藍、風的綠、電的紫、暗元素的黑。一陣強烈的白光後,水晶球劇烈陣動,爆裂開來!
「你──」鏡流想問些什麼,可因為太吃驚反而說不出話來。
「我不是故意要弄壞你的東西的!」單子潮緊張地澄清。
鏡流心裡浮現了一個想法……但這可能嗎?可如果不是,又怎麼解釋,他那完全看不出屬性的強大靈力呢?還能夠把一個經由樞機神官「加持」過的水晶球給破壞掉?
鏡流小聲地對他問道:「你使用的,可是『七芒星』?」
「你怎麼知道?」單子潮反射地問了一句,隨即想起「那人」警告過他不得洩露任何有關他的事,馬上閉嘴,可已經來不及了。
「果然是這樣!你的『契約印記』在哪?給我看!」鏡流此刻已陷入一股神學驗證的狂熱之中。
七芒星,是屬於大自然的力量,是屬於天地的力量,不是人類可以使用的。但正如同一些後天的靈術師與咒師,和自然元素訂定契約後便能驅使它們的道理,「理論上」,如果人能和自然之主訂契約,應該就能使用。
可這只是理論上,翻開厚厚的神學史,很少出現過這樣的案例,只除了在傳說中,在數千年前「叛神之戰」中曾經出現一個能使用天地力量的人。但就連總聖殿裡最博學的神官都認為那只是當時杜撰的一個人物而已。
現在鏡流滿腦子只想找到「傳說」中的印記,他撥開單子潮前額的頭髮,發現沒有後,便又急切地拉開單子潮的前襟,檢查起來。
站在他身後的韓旭一行人都看傻了眼。
剛剛神官對單子潮所說的那幾句話他們沒有聽得很清楚,所以他們實在是想不出來有什麼理由可以合理解釋神官現在的「舉動」。
單子潮也呆了。因為他也想不到眼前這個有著溫和神聖氣質的人會做出亂翻人衣服的事情,愣了三秒後,才「喂、喂、喂」地開始阻止。
「可以說明一下,我以為你們是進來找人,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個小孩子的聲音,冷不防地敲進在場每個人心裡。
司亞浩本來是想說「騷擾」,可是一想到鏡流身為神官實在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所以才婉轉地問話。
鏡流有些尷尬地停手,因為他終於發現自己的舉動在別人眼中會有多怪異了。「殿下,我只是……」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要如何說起。
司亞浩善解人意道:「我知道,神官只是幫忙這個睡了很久的傢伙整理整理儀容罷了,我相信大家都沒有想歪。」
韓旭趕緊對單子潮道:「單先生,請隨殿下回去吧,你再不出現,袁大人可是要向陛下請令捉拿你到案了,就連我們也要跟著你去吃牢飯。」
後面那句當是然韓旭自己加上去的。之所以這麼說,是想到當初比武時,單子潮堅持不肯以武傷人的宣言,便賭他會不忍心因為自己的行為而連累到別人。
司亞浩也走到床前,替他拉好衣服,「走啦,我都親自來請你了,你還不跟我回去嗎?難道你還在意我找人測試你的事?雖說我已經邀請你當我的劍藝師傅了,可總得讓我看看你的實力吧?再說,我都沒有計較你後來那些嚇人的行為了……」說到最後,竟是在討價還價了。
就連司亞浩自己也都沒有意識到,此刻他說話的態度,實在不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王子,反倒像是小孩子在向自己的長輩撒嬌。
「回去哪裡?」
「當然是回我家了。」司亞浩理所當然地說道。
家?看著少年對自己撒嬌的樣子,單子潮心裡一暖,「好,我跟你回去。」
鏡流在他起身時說道:「抱歉,剛剛是我太心急了,可我真心希望,你能對我說出你的力量來源。今天之事,我絕不會告訴任何人。」他相信,天地之力,不會隨隨便便與一個壞人訂定契約,而也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有這樣的機緣,遇上第七之力。
而單子潮的回答卻是,「對不起,我已經答應過別人,絕對不透露出力量的秘密。」
「別人」?所以說,是真的有這件事囉?鏡流笑了,他不是一個死纏爛打的人,今天的事對他來說,無異是開了另一扇門,讓他更了解神學的奧妙。
鏡流目送他們離去。
上天將這個人帶到了司國、帶到了殿下身邊、帶到了我的眼前,又有什麼含意呢?
註:
樞機神官:司國地位最高同時也是靈力最強的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