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WT52-夢間集短篇小說合誌 - 《劍之顛》允卿劍

　　終南山顛上一別，我拜別允卿，回到劍塚，專心與木劍作戰。

　　硝煙四起，敵人的勢力太過龐大，劍境岌岌可危。幸而，我有許多夥伴幫助，四方有志之士們響應著我們的召喚，揭竿而起。

　　而他則一馬當先地趕到了最危急的北方，率兵抗敵，這一去，就是好幾個月——

　　「無劍，喏、你的信。」

　　「謝謝你，白扇。」

　　我正坐在桌前批示作戰計畫，恰好經過窗邊的妙手白扇將手伸了進來，一封信飄到我眼前。

　　望著信封上熟悉的字體，我輕輕捏著信紙，忍不住勾起嘴角，然後，才注意到妙手白扇並未離去，一臉探究，「還有什麼事嗎？」我疑惑地望著他。

　　妙手白扇搖頭，「無事，不過這人如此頻繁地寄信給你，讓我有些好奇。」他用手上的扇子敲了敲窗角，露出狹促的微笑，「莫不是你的情人吧？」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左右看去，幸好沒人，「你別胡說！這信是允卿……就是全真教的創派祖師寄給我的，內容大都是北方的戰報。」為避免誤會，我急忙解釋。

　　「嗯？『大都』嗎？」妙手白扇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加重了那幾個字，搶在我開口之前，朝我拱手道歉，「是我想岔了，對了，這是他隨信附上的禮物。」

　　他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小木盒，我道謝後接了過來，打開一看，木盒中飄出一股白霧，依稀間還能聞到雪的味道。

　　一截翠綠色的植物置於木盒之中，經過如此長時間的奔波，看來依舊生機勃勃，彷彿才剛從樹下摘下來一樣。

　　「又是柳枝呢……恰好你桌上插著的那段快要枯萎了，趕緊換下吧。」妙手白扇好心提醒，還想要順便替我將枯萎的植物丟棄，被我婉言拒絕。

　　「這是友人所贈的禮物，即使乾枯，我還是想要好好保存，以留念想。」我拿出抽屜裡的，將換下的柳條仔細擺好，一抬頭，就見妙手白扇笑意盈盈地望著我。

　　他打開扇子，遮掩住下半部的臉，我知道他在笑，「人如風後人江雲，情似雨餘黏地絮……」他心隨意動，跳著扇舞，唱了一段精彩的小曲。我拍手叫好。

　　「認識許久，竟不知你還有這般本事。」

　　妙手白扇整了整衣領，微微一笑，「雕蟲小技，獻醜了。」他以扇代手，抵住我的額頭，目光落在我的桌前，「不過，無劍，你可知這柳絮之意？」

　　「自是清楚的。」我笑了笑，以為他難得起了興致，想要考我，「柳為『留』的諧音。因友人離去，惜別依依，故折柳相贈。」

　　妙手白扇沒有打斷我的話，我便繼續說下去，「昔日我在終南山上與允卿道別時，他曾感嘆手邊沒有柳枝贈我，如今，他在每封信中附上這麼一個禮物，想來也是為了彌補當時的遺憾。」

　　見他還是直盯著我瞧，我聳了聳肩，表示自己說完了。妙手白扇瞪大眼睛，假咳了幾聲，表情有些古怪，「就這樣？」

　　我愣了愣，反問，「難道還有其他之意？哎唷！」我被他用扇子敲了敲頭，妙手白扇嘆息了一聲，背手離去。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他的聲音隨風而逝，人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我摸摸被他打紅的地方，不解其意。

　　「大概是最近天氣太熱了吧？」我一邊思索著要不要派人運冰，一邊拆信，「北方終年地凍天寒，若是能請人順路捎帶冰塊……」

　　浮現在我面前的，並非冒著冷氣、讓人大呼痛快的透明冰塊，而是為了運送貨物，騎馬走到我面前的天劍允卿。

　　「不行，這也未免太假公濟私了……讓允卿來，也太大材小用了。」我苦笑道，將腦海中不合時宜的妄想驅散，定神看信。

　　『無劍　見字如晤：

　　山中一別已過三月有餘，吾甚是想念。木劍派出部下作亂，魍魎橫行，北方無天險阻攔，我方幾陷不利之地。

　　然北方英雄豪傑輩出，未曾怯戰，他們以身為盾，以手為劍，劃出一道鮮紅界線，誓死不讓敵人向前！與他們並肩作戰，吾深感榮幸。

　　此地長年飄雪，兩方的屍體不易腐敗，沒有難聞的氣味，卻有一股無法散去的鐵鏽味道。

　　痛快殺敵後，吾與眾人坐在牆頭上，大口飲酒吃肉，直至日薄西山，直至狼煙再起。

　　吾在此地，為守北方防線，便得無比壓力，想你如今身在劍塚，四面遇敵，令吾越加擔憂。

　　天氣嚴酷，不知你的身體是否安好？隨信附之柳枝帶有些微冷氣，略帶香氣，可助你放鬆情緒。若被難題所困，可派人至全真教求助，你並非獨自一人，切勿逞強。待此地戰事稍緩，吾會盡快趕回，護你周全……無劍。』

　　信在此處，我的名字上，被濃厚的墨汁沾染，幾乎看不清全貌。

　　然我卻是看見了，允卿寫到此處，抬起頭，那雙琥珀色的金眸穿透紙張，臉上帶著溫柔遣綿的微笑，望著我。

　　「無劍。」

　　他喚道。

　　「無劍。」

　　在一聲聲呼喊中，我閉上眼睛，喃喃說出信上的最後一句話。

　　「……『望君安好』嗎？你總是如此，允卿。」

　　無論受了多重的傷，歷經多少危險，總是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有時，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會說一些較不重要的瑣碎小事，還會囑咐要我保重身體。北方路途遙遠，他偶爾會用幾個有趣的風土故事當談資。

　　『白雪無垠，開春時，他們以人力鑿出通路，兩旁冰潔透明的雪層，如山一般高，走在其中，與世獨立，乃絕景矣。……如若與你攜手並行，共賞美景，豈非快哉。』

　　我記得有一封信，是這樣寫的。他身處冰天雪地之中，念想著我，讀到此處，我恨不得有雙翅膀，可以直接飛到他身邊。

　　嘆了口氣，我將信折好，收藏在一起。此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待我應聲後，越女劍推門而入。

　　「我沏了茶……請用。」

　　「謝謝妳。」我微笑著請她將茶盤放在小茶几上，走過去端起茶杯，「好香啊，越女的手藝越發精湛了。」

　　越女劍抬起頭，朝我露出害羞的微笑，「多虧大家指導……咦？」她的目光恰好對上了放在我桌前的那枝柳條上。

　　見她面露訝異，我奇怪道，「可是有何不妥？」

　　越女劍趕緊解釋，「不是的，只是沒想到會在此見到如此精妙之物。」

　　「精妙？不過只是平常一截斷枝而已。」

　　「柳枝雖是平常，然技法卻是仙家之藝。」越女劍掩嘴而笑，親切地對我解釋，「為了保持植株充足的水分與生機，需得將真氣沿著氣孔打入其中，要形成一層『膜』作為保護，增一分則會損壞植物，少一分反而會更快枯萎，是一種延長植物壽命的工法。」

　　她頓了頓，確認我消化完畢後，才繼續說下去。

　　「江南夏日炎熱，我曾有幸見過一次，此法難在提供充足穩定的內力、精密仔細的操作，以及，一次次探索試驗的耐心，後者尤其困難。」她伸出手，輕柔地撫摸著柳葉葉面，「啊！這上頭還帶有冰涼的露珠呢，這又更難了，擺在房裡消暑，是最適合不過了。」

　　我啞口無言，將邊上的水壺一提，當作普通涼水一般猛灌三杯，難得的好茶竟被我浪費至此。

　　越女劍貼心地沒有點破我的異常，直到我冷靜下來後，扶著桌邊坐下。

　　「……依妳之見，擁有如此功力之人，放眼望去，能有幾人？」在越女劍端著茶壺向外走時，我艱難地出聲詢問。

　　「依小女子拙見，當今世上，不超過五人。」

　　越女劍停下輕盈的腳步，轉頭示意，我向她道謝後，越女劍便關門離去。

　　我癱坐在椅子上，心情複雜地看著那截「斷枝」，這柳枝看似平常，實則費盡心思。我後知後覺的發現，允卿送信的時間，看似隨意，其實是有規律的。

　　「每當這柳條快要枯萎時，他就會寄信來了。」而我每一次看見這個翠綠裝飾時，便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竟然浪費功力做這種東西，何不保留起來，多一份力量抗敵？」

　　越女劍的話在我腦海中不停重複。

　　「當今世上不到五人……卻只有一個人，為我作到如此地步……只有你啊，允卿。」

　　我應該感到生氣，氣他不愛惜自己；或許該回信斥責，要他不要白白浪費力氣，但在面對攤放在桌前的空白信紙時，那些字我一個都寫不出來。

　　我嘆了口氣，搔了搔臉頰，竟發現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揚，好像遇到了什麼天大的好事。可我今天過得平淡無奇，並無奇遇；四方戰事膠著，尚無捷報。

　　熄燈後我爬上床，想著或許是太累了，才會如此反常。我瞪著頭頂上的帳幕，一夜無眠。

　　咖啦。

　　黑暗中，我聽見了一道突兀的聲音，從窗邊傳來。我起身一看，一雙修長的手竟推窗而入，動作之大，絲毫沒有掩飾之意。

　　「是誰？」我警戒地坐起身，那人的上半身探了進來，嚇得我差點大叫，「允卿？怎麼是你？你不是在……」

　　男人將食指抵在唇邊，我閉上嘴，看著他對我一笑，熟練地跳窗而入。

　　「……你為什麼不走門進來？」我壓低聲音，突然想到了許多不好的事，「北方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沒有出聲，只是將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安撫我的情緒。那雙琥珀色的眼眸盯著我，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允卿？怎麼……咦？」一陣天旋地轉，我被他按倒在床上，他跨坐在我腰間，沒有再給我說話的機會。

　　黑色髮絲落在我的臉頰邊，一抹霜白閃過。粉色的薄唇壓在我的嘴上，趁我驚慌之際，竟將他的舌頭伸了進來。

　　「等、允……唔唔！」我被他吻得無法呼吸，只能仰頭承受著他的掠奪，「等下……別摸……啊！」

　　他舔了舔我的唇，順著流出的唾液往下，我無法壓抑自己的叫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作亂的手挑開我的腰帶，靈巧地鑽入褲檔中，握住了我的肉棒。

　　「嗯哈……允卿，快放開。」他的手向來帶著一雙白色手套，此時卻被我的淫液弄髒，我又氣又急，拚命地蹬腿想要掙脫，卻只是把自己的欲望更加送入他的手中。

　　察覺到這一點，我僵硬地不敢再有動作，壓在我身上的人微微一笑，加快了他的速度。

　　「放開！不、不行了！……啊！」我尖叫出聲，將一注精華射入他的掌心，「呼、呼呼……允卿。」

　　在我呼吸稍微平順之後，允卿突然將他的手湊到我眼下，我能聞到沾在他手上的液體所發出的腥臭味，那是我的味道。

　　我感覺自己臉頰發燙，雖不解為何會如此對我，但還是決定先找張手帕，「抱歉……我先替你擦乾……等、等等！」

　　點點星光從窗外灑落，我看見允卿抬了抬手，白濁從他手腕上滑落。他眼也不眨地盯著我的眼睛，將那張端正俊美的臉湊了過來，在極近的距離之下，伸舌將我的精華一一舔下。

　　他吃得嘖嘖有聲，彷彿在品嚐人間美味一般，眼角微彎，表情甚是享受。向來凜然高潔的他臉上充滿情慾，充滿著對我的渴求。

　　這一幕令我無法承受，不得不出手阻止。

　　「你快住手——」

　　我握住棉被，大叫著睜開眼睛。頭頂上依舊是熟悉的帳幕，窗戶緊閉，無人入侵。

　　我眨了眨眼睛，又再眨了眨，「所以，只是夢？」反覆確認之後，我這才鬆了口氣，「太好了……只是夢……唉……」

　　下半身一陣溼熱，我用手一摸，竟是夢遺了。

　　換了條乾淨的褻褲，我靠在床邊，望著窗外逐漸微亮的藍光，不停嘆氣。這下子，我是真的睡不著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從那日之後，允卿便不停地入我夢中，與我做遍那羞恥之事。

　　夢時我覺得快樂，醒來後又對友人充滿罪惡之情，若是讓他知曉我這番齷齪的心意，不知他會怎麼看我。

　　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吧？我抱頭坐在桌前苦惱，屋外不停傳來別人走動的聲音，有兩人邊走邊交談，最後停在我門外。

　　「越女，妳面露愁容，可是有什麼心事？」

　　「我做了蓮子糕給無劍吃，不過，他最近面色不佳、食慾不振，我跟小虎都非常擔心。」

　　外頭的人是妙手白扇與越女劍，說話的音量並未掩飾，顯然是故意要讓我聽見。我很是慚愧，讓他們費心了。

　　「若是如此，我這兒倒是有個靈丹妙藥，服下後鐵定藥到病除，請妳替我將它送給無劍，如何？」

　　「好！」

　　越女劍敲了敲門，我趕緊請她進來，同時也對妙手白扇說的物品甚是好奇。

　　「無劍，你的信來了！」妙手白扇站在門外，沒有進來，高聲說道。

　　「你！」我臉色一紅，定睛一看，果然越女劍一手端著點心，一手拿著允卿寫給我的信，「這……勞妳費心了，越女。」

　　「那有什麼。」越女看看自己精心製作的糕點，又看了看那封信，先將後者遞給了我。

　　我打開一看，裡面的紙張比往常要薄，也沒有慣常的小禮物。

　　『歸期已定，勿念。』

　　短短幾字，上面的字跡甚是潦草，我似乎可以想像他在寄完信之後，一反平常優雅的姿態，急忙打包的模樣，自然，也就沒有時間製作柳枝了。

　　「木劍兵力不足，暫時放棄強攻北方的念頭……允卿說要回全真教一趟，邀我……過去作客。」

　　大約是見我臉色稍緩，越女劍鬆了一口氣，隨後又緊張地望著我，「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可是哪裡不適？還是中暑了？」

　　「我的身體無恙，別擔心……我的感覺未曾如此良好。」我越說越小聲，越說越心虛。

　　將事情交待給眾人後，在妙手白扇彷彿看穿一切的大笑聲中，我帶上好酒與上好的茶葉，迫不及待地踏上往終南山的路。

　　※

　　我到達全真教已是午後。一進門，有弟子恭敬地將我迎到教壇深處。走過造景別緻的深潭與花園後，我來到一間樸素的小木屋前。

　　這棟房屋看來平凡無奇，木頭上充滿歲月的刻痕，卻被保養得很好。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此處，是全真教開山祖師的住處。

　　我敲了敲門，一道熟悉男聲自屋內傳出。

　　「許久不見了，無劍。」

　　聽見他的聲音，我不加思索地推門而入，迎接我的是那雙充滿暖意的琥珀色金眸，「允卿也是，還好嗎？」北方險峻，又有木劍的軍隊伺機而動，我上下打量著他，見他身體無恙，這才鬆了口氣。

　　頭戴髮冠、身穿藍白道袍的男人站在書桌台階上，見我滿意後，才笑著走下階梯向我走來。他的動作優雅，在我眼中卻變得緩慢，戴著白色手套的右手從繡著星辰的袖口下伸出，想要握住我的手，讓我不禁想起了不久前做的夢。

　　「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我不著痕跡地躲開了他的手，往窗邊走了幾步，將帶來的酒罈與茶葉放在一邊的茶几上。

　　允卿頓了頓，若無其事地走到我身後。從我的肩膀往前看去，伸出左手解開包著茶葉的紙袋，用手指碾了碾葉末，屋內瞬間飄香。

　　「好茶。」他垂眼說道。

　　允卿幾乎比我高了快一顆頭，他一低頭，溼熱的氣息恰好噴在我的肩膀上，我耗費了極大力氣，才成功克制住身體的顫抖。

　　先是稱讚完茶葉，允卿又開始研究起另一罈酒。此時他的左手繞過我腰際，把手放在桌面上，我只要往後一靠，便會落入他的懷中。

　　這樣狀似擁抱的曖昧姿勢，使我不禁羞紅了雙耳，幸好允卿沒有察覺，只是將酒封好，我以為他接下來會回到書桌前，將北方的佈兵圖等機密資料交付予我，再帶回劍塚

　　這才是我來此的主要目的。

　　沒想到，允卿非但沒有收回他的左手，甚至還將右手輕輕地搭在我的腰間，「才數月不見，便與我生分了？」寂寥的嘆息如羽毛一般在我頸邊落下，他的嘴幾幾乎擦過我的皮膚，在夢中，我不知已嚐過千萬遍，完全可以想像那張唇有多軟。

＝＝＝試閱到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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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之顛》允卿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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