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標在什麼地方?小日。」我對著我的夥伴說,此時此刻的她是隻背上佈滿尖刺、嘴露獠牙、每顆頭上各有著兩支後勾羚羊角的地獄三頭犬。為什麼說此時此刻呢?因為所謂的小日其實是她的人類名字,許多民間故事老是有修行已久的狐仙得以變為人型的傳說,而這傢伙比較異常,她是位修行已久的“仙人”,因此可以變成許多她想變的外型,簡直是將規則反過來了。
「其實三顆頭沒有比較方便耶。」小日晃了晃狗頭,不時三顆頭就撞在一起,這令她感到相當困擾。「唉呀煩死了啦!」
「我說妳怎不乾脆變隻普通的獵犬就好?」站在她旁邊的我提出良心建議。今夜的冷風吹得我有點不適,我微微拉緊了我的大衣打顫,我的穿著像位晚歸的上班族,一個三更半夜還位於別人家屋頂做奇怪事情的普通上班族。我所在做的事情正是獵殺妖魔,但我只是個半調子驅魔師,單憑奇怪的能力來擊潰牠們。就衣服而言我也是位半調子驅魔師,沒有那酷炫且能讓人引以為傲的帥氣裝扮。
「變身成普通的獵犬一點都不夠格調,當然要變得有氣勢一點嘍。」她高高挺起三顆狗頭說道。我說妳那乖巧搖擺的漆黑色長尾巴讓氣勢徹底瓦解掉了……
「其實妳需要的只有鼻子的部分。」我說。「變成狗鼻就好了,至少能變格有格調的狗鼻。」
她坐下來用後腳搔搔癢,然後再度晃晃鼻頭,似乎是冷空氣令她靈敏的鼻子感到不適。大獠牙讓她閉不緊嘴巴,搖擺狗頭不時朝我灑了不少狗口水。
「喂喂別把妳的口水甩在我的長褲。」我邊說邊閃躲。
「這可是大美女的口水,好好珍惜把握。」她停止擺頭晃腦地朝前凝視,作了一個緊縮身子的舉動後,三顆頭立即合併成一顆,她也舒適許多地用鼻子吐了吐氣的說。「還是這樣方便許多,本來以為頭比較多可以聞得比較仔細的。」
「少噁心了,誰的口水都一樣是口水。」我不捨的看著自己滿是唾液的黑長褲,連帶這雙白紋路的黑鞋也被噴得整個都是。「把妳的獠牙弄掉,那得害我花不少心思清理鞋面。」
現在時間差不多是半夜三點,是妖魔出沒的好時機。整條街暗到差不多只剩路燈,連紅綠燈都切換成閃爍模式,屋頂這種地方更是漆黑不已,老實說月光並無法照亮什麼,所以只能憑藉受到限制的視力與小日的狗鼻尋找獵物。今天所要逮的是一頭黑色生物,更具體說明的話我們要抓的是所謂的“影子”,在這種滿是陰影的夜晚裡對我方可說是相當不利,整個城市像是牠的巢穴般。
「找到了!」突然之間小日叫了我,用她的狗掌比著對面屋頂,我隨她說的方向望去,只見那裡確實有個巨型黑影在移動,不過由於那一帶也是無比的漆黑,要仔細分別出哪部分是牠的身體仍然有點困難,但能確切知道的是那東西非常大,大約有三公尺高,和一台貨車大小的面積。
「我說小日啊,牽扯到影子的東西照理說不是應該屬於那種輕巧一點的傢伙嗎?」我凝視著那龐然大物,一點輕飄飄的感覺都沒有,感覺好像隨時能壓死人。
「看外型是不準的,像我也只有四十公斤喔。」語畢,小日從地獄犬的外型慢慢壯大,背上更冒出了兩道細長物體,然後開始展開,整體而言都變大了,直至變身完成之後我總算看得出是她什麼。
火龍……
就某方面來講她比較像怪物。我的身子顫了一下,悄悄地退步著,臉上滿是僵硬的笑容外還帶著蒼白。「妳該不會打算飛到對面吧?也許我們可以考慮走樓梯?反正捉妖也不能太心急,對吧?」
「當然嘍這樣比較快啦!」她不理會我的求饒,將那粗壯的龍爪緊抓著我然後展翅高飛。除了強風在身體周圍打轉外,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腳下乾淨得很,一點都不腳踏實地,哽在喉嚨的氣簡直要噎死我不成,一想到小日的龍爪要是沒抓好我可能會粉身碎骨這點,就渾身不對勁似的起著雞皮疙瘩。
過了許久小日總算著地了,我整個人呈現癱軟狀態的躺在地面,臉差不多變得跟紙一樣白,差點連呼吸都沒了。
見我這副模樣,她變回人型插著腰,用那無可奈何的語氣對我唸著。「真受不了,你可是男人耶,懼高症這麼嚴重怎麼行?」
「能改掉我早改了……」我將手撐著地面緩緩站起,隨後壓低聲嗓的對她問著,不時還望著四周圍。「那傢伙呢?」
環視過了環境後,原來方才降落的地方是在屋頂上的高平台,平台周邊沒有欄杆圍繞,除了一不小心會摔死外,放眼望去還能將城市的景色盡收眼底。不過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那東西在哪裡,為了確認,我小心翼翼地壓低身子靠近平台邊緣,我並不期望會看到好東西。
我撐大雙眼一瞧便立即躲回裡頭,那東西近距離看更大了?不管怎樣,牠噁心極了,大約有三十顆以上的眼珠子轉來轉去,卻看不清牠的形體,真的像影子一樣,感覺有點霧霧的不真實感。這種傢伙最難對付了,首先就是牠的實體在哪裡的問題,也許普通的攻擊並無法攻擊到牠,在還不確定迎擊方法前,我決定先和小日擬定一下對策。
「情況怎麼樣?」小日問著我。
「看起來並不難對付,牠既沒有任何利角和尖牙,也沒有手腳,就只是一沱佈滿眼珠子的噁心黑影。」我將看到的詳情描述給她聽,當我提到佈滿眼珠子時,她的肩頭隱約地抖了一下,她是個害怕噁心事物的人,因此我並不指望由小日直接對牠出擊,這麼做可能會使得小日在出手時的猶豫,為敵人帶來得以溜走的機會。
我也補充說道,一邊提防那東西是否有察覺到我們。「但如妳所言看外型是不準的。」
不過說起來那東西好像沒有聽覺。「對了,妳能夠變出什麼可以製造出聲音的東西嗎?」
「有的。」她簡短的回答後,拔起一根及肩上的短髮,將它化作了鐵罐遞給我。有些時候我真的挺羨慕她的能力,關鍵時刻總顯得很方便。
我握緊鐵罐,往遠方地面扔去,鐵罐也在水泥地撞擊出響亮的聲音,但那東西並沒有追上前去,看樣子確實沒有聽覺能力。
「不對勁!」此刻小日突然抱住我將背部面向外側,瞬間我看到有黑色物體緩緩從平台邊緣探了起來,但小日先一步的由背部張開像牆壁的面狀體,將我們遮掩了起來。
「真是迅速的傢伙……」小日維持住遮罩物,鬆開雙手對我喃喃唸著。「鐵罐從平台飛出的瞬間被牠察覺了,可見牠的眼力相當好。」
「挺想毫不猶豫地滅了牠的。」我也自言自語的說道。
黑影退去後,小日也將架起的假造牆面收了回去。我想那應該是她的翅膀吧?只是正方了點。
不對!?那東西還在!我頓時一個驚覺地對小日喊著問道。「小日!妳為什麼收起牆面!?」
「因為牠不見啦。」小日疑惑地答著。
不見了?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傢伙不是還在眼前嗎?
「明修,快閉上眼!」突然之間她大吼,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也立刻照她說的做。
「只要和那傢伙對上眼,在我們眼裡牠的存在就會被抹除!意思是將會使我們看不見牠的蹤影!」或許是自己不是人類的緣故,小日對這方面的察覺力比我強多了,只不過一瞬間就理解了敵方特性。隨即她也將手抓向我的掌心。「牽緊我的手,才不會迷失自己的方位。」
聞言我緊握她的右手,此時此刻的我們一個正閉著眼,一個則是看不到敵人,本來稍微佔上風的情勢轉眼就逆轉了。
「留著你的眼睛,你只有一瞬間看清牠的身影,這將決定勝敗,要是輸了,意謂著我們要在下一次逮住牠的可能性將變得微乎其微。」小日說。
不論是我還是小日,此時都不曉得身旁的巨大妖魔正在做些什麼,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畢竟牠也許在下一片刻就張大滿是獠牙的嘴吞噬我們。我知道自己沒有時間擬定策略了,而擁有戰力的小日卻又看不見敵人蹤影,胡亂攻擊一通的話只會帶來破壞與浪費力氣,也許我們的攻擊根本打不到牠?
「沒辦法了……」我嘆了口無聲氣。緊接著我的身體周圍開始散發著紫色光圈,我睜開眼的瞬間看到了非常恐怖的景像,黑影正逐漸包覆我們,打算將我們吞噬,不過我立即讓紫色的光圈浮現在牠腳底,也不能說腳,應該說是身體,總之當紫色光圈徹底顯現在牠的身體下方時,便出現許多像繃帶的東西纏住了那傢伙。雖然我在用能力鎖定影子怪的瞬間也被奪去了對牠存在的察覺力,但接下來即使看不到牠也無所謂了,因為這傢伙已經跑不了了!
這項能力是上一頭妖魔給我的,可以徹底抓住敵方,特別是封住敵方的“實體”,因此當時我和小日面臨了苦戰,本來我是打算將這項能力留到更強的敵人再用,但為了保住我和小日的性命,不能冒無謂的險。
為什麼先前我說自己是位半調子驅魔師呢?因為我並沒有驅魔能力,但卻有著一項奇怪的專長,也就是“剝奪敵人的能力”,意謂著我擊敗一頭妖魔時,將可以獲得牠的能力,但缺點是如果我是使用得到的妖魔之力來擊退下一隻妖魔,那麼所有己身能力將會被新的能力覆蓋,反之要是我不使用能力的話,我將擁有多一項的妖魔之力。這是一種賭注,等同我犧牲所有能力去擊退敵人,並且換來敵人所擁有的能力。
還好弱小的敵人通常不需要依賴妖魔的力量去擊潰,而強大的敵人在擊退之後也能奪取牠的能力,才讓我能一路勝利至今。
「那裡是嗎……」小日邪笑,朝紫光抓住的那空蕩的區域,奮力揮擊自己的左手,人類的手掌也在瞬間化作鬼爪般的銳利指甲,將“影子”給撕裂。在敵人被消滅之後,殘留在眼前與我身上的紫光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黑影像氣流一樣快速地竄入我體內,過程中我有點不適的前傾,但也算是順利的接收新能力。
消滅敵人的判定在於我啟動能力並用能力接觸到妖魔,而妖魔也在之後經隨意一人的手所消滅,這麼一來我便會失去該能力且取得新能力。但能力不是萬能,因為我解放能力之後,得以操控它的時間只有四十分鐘,要是超過了時間我卻沒有停止操控的話,精神就會因為負荷不了而失去意識。
「也勉強算是勝利啦,雖然浪費了一個好能力。」我說。
小日舔了舔左手的鬼爪,並向前伸直,將手恢復成人類的手掌。「早知道就直接解決牠了。」
我摀著哈欠,一臉倦樣的唸。「是時候回家睡覺了。」
半夜兩天多就被挖起來捕捉妖魔,做我們這行的就跟消防隊一樣忙,有許多凡間的不尋常事件多為妖魔作祟,而我們就是維護和平的團隊。在進入科技時代後,人們開始將妖魔鬼怪當作傳說,也開始不再相信,對於我們來說也會更加面臨挑戰,因為意謂著這將是個不得公開的行業,我們得適當的隱藏自己,同時又得保護他人,國家對我們的隱瞞與保護也只能做到一部分,剩就的都得依靠自己。
優點就是,驅魔師是個鐵飯碗的行業,既不會失業,又有相當不錯的薪資,雖然總是得冒著生命危險,但我還蠻樂於接受這樣的職業。
「小日,我們爬樓梯好不好……」一見到小日的背後冒出那對大到能打下飛機的翅膀,我的心臟就彷彿要停了一樣。
「這裡可是受到管理的大樓吶,你亂闖當心被抓。」說完她緊抱著我,化作火龍型態升空,而我就這樣狼狽地被她公主抱飛上天。
媽呀!拜託快點降落!我在心裡不停的大喊。
是啊我還有這麼一位可靠的好夥伴……
如果還能選擇一次的話,我還是會同樣地選擇當個驅魔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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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修,中午嘍。」睡夢中,老姊的溫柔聲調傳入我的耳裡,但實在太累了,我睜眼望望潔白的天花板,便又沉睡回去。隱約感覺身上有股微微的重量,我順手要撥掉就聽到「喵嗚」的驚叫聲,果真是小日那傢伙,她總愛將自己變成貓狀窩在我的床面。
「明修,中午嘍。」睡夢中,老姊的溫柔聲調傳入我的耳裡,但實在太累了,我睜眼望望潔白的天花板,便又沉睡回去。隱約感覺身上有股微微的重量,我順手要撥掉就聽到「喵嗚」的驚叫聲,果真是小日那傢伙,她總愛將自己變成貓狀窩在我的床面。
「會痛耶明修!」小日抱怨著,隨即爬到我的臉頰邊,用瘦小的頭部磨蹭著我的皮膚。
「少來了,我根本沒出……力哈啾!我不是說了別變成毛絨絨的東西,我會過……敏哈啾!」我止不住噴涕的揉揉雙眼與鼻頭,並睜開惺忪的眼眸。我從小就對有毛屑的動物過敏,所以縱然牠們再可愛,也很少會伸手去觸摸。
「知道了啦!」她答著,並將自己還原成人型繼續環抱著我撒嬌。雖然我並不擅長應付女孩子,但卻能很自然地跟這傢伙相處,也許是因為知道她並非人類,所以對於她的舉動並不以為意。
「很擠耶!下去啦……」我抱怨。
小日的原本面貌是位身高大約一百七的可愛少女,但找不太到足以形容她特徵的形容詞,因為特徵那些總能因為她的心情而改變,像是長髮與瞳孔的顏色、頭髮的長度等等,是她最常改變的,五官與身高體重她反而不喜歡改變,我曾問過她原因,她的回答是「不希望自己沒有個特定的存在」,也許是不願意讓身邊的人認不出她的樣貌吧。
吃過午飯與晚飯,附帶了一天的掃除後,時間也來到了晚上,最近總覺得時間過得頗快,由於新年將近,所以抓鬼外的時間都在打理家務。
這回魔物出沒的位置是一間老舊的破學校,大概有十多年沒有使用,對驅魔師職業的我而言,這種陰森的地方可說是見怪不怪,反正無論是妖怪或是鬼,在我們眼裡都是敵人。不過小日就不一樣了,除了噁心之外,恐怖的東西對她來說也是個罩門,害我總懷疑她真的是一位仙人,哪有人神仙還會怕鬼的啊?
「真的要進去裡頭嗎……」我們才到學校外牆,甚至連大門都還沒見到,小日就雙手緊環我的左臂,身子直發著抖,並且眉頭皺到像被討債一樣的開口問我。
「誰叫今天的敵人就在裡頭呢。」嘆了嘆氣,我語氣平靜的說。說真的我也不喜歡恐怖的地方,因為這麼一來主要戰力的小日會頓時變為絆腳石。
「我覺得陰森的地方就像阿基里斯的腳果。」她說。
「阿基里斯的腳踝陰氣那麼重嗎……」我滯愣,妳到底知不知道那句話要用在哪裡啊?阿基里斯的腳踝意謂著“弱點”。「還有那個字是唸“踝”不是“果”。」
步行到這段大門的過程,小日突然問我。「你覺得敵人會長什麼樣子?」
「妳不是怕得要命,怎麼還會想要討論這個話題?」我問。
「這就是所謂,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她自嘲的笑了笑。
聞言,我一邊找大門一邊回應著她。「妳那是恐怖片心理吧?明明怕得要命卻又想看這樣。」
找了半天總算看到大門口,蓋在這麼奇怪的地方怪不得會荒廢……那麼大一間學校居然把大門方向朝著巷子裡的那面。一路上看到牆牆雖然老舊,卻還是很牢固,大門也是,雖然布滿了發黑的鐵銹,看起來卻還是很穩固,況且還上了鎖。
「要麻煩妳送我進去裡頭了小日。」我對著緊抱我右手臂的小日唸。
果然她露出相當委屈的臉孔盯著我看,淚眼汪汪的,彷彿是求饒一般。
「好嘛乖乖聽話,趕快結束能趕快回去。」我試圖說服她。
「真的?」她納悶的問。
「當然是真的,不然消滅敵人後還留在著做什麼?」真受不了她,一陷入緊張狀態後會連最基礎的邏輯概念都消失不見。
後來她變成一頭有閃電角的麒麟對著我唸。「上來吧!」
我說妳就不能變點平凡的東西嗎……
算了,總之進來學校裡就好了。落地後我拍拍衣角,小日也變回人型繼續緊抓我的手,隨著我的步伐走進舊校舍,校舍門口掛了一面大大的跑馬燈螢幕,但因為廢棄了,有一半垂在空中,我盡可能避開它,不曉得它什麼時候會突然掉落。校舍外牆噴了與人等高的塗鴉,大概是附近的人弄的,除此之外無論是牆或地面皆已掉色,還濛上了厚厚的灰塵與沙土,讓我的腳印變得相當明顯。門窗方面以荒廢這麼久的學校來講,算是相當完整的,多數玻璃窗只是破了小洞或者安然無恙,只有偶爾見到的幾面是損壞的。
「妳沒事吧小日。」我走了一小段距離後發覺她的臉色相當難看,好像真的很害怕,一句話都不說。
「我沒事明修。」她語氣相當無力的回答。
停下腳步,我作勢要小日先鬆開緊抓我的手,將自己的後背包摘至胸前,對它指了指。「吶,變成輕一點的東西進來吧。」
今天我穿著平凡的運動裝和運動外套,除此之外唯一的配備就是背包。在這種不便於移動的舊校區,帶些東西會派得上用場。同時我也在摘下背包時,順便拿出了一只水電工用的長型手電筒,因為接下來這段路會比較暗,越裡頭越照不到外面的光,好像逐漸邁向黑暗一樣。
風從廢校舍的許多角落吹了進來,流露出那種有些詭異的聲響,有如颱風天,只是聲音細微了點。
「害怕就躲在背包裡吧。」我背上背包,小日猶如往常的變成貓狀,將大大的頭和兩支前臂微微探出背包。雖然背包裡多了小日這隻貓,但卻一點也不嫌重,因為小日也能任意地控制體重,所以將重量降到幾乎沒有對她來說是輕而易舉。
「沒關係,我幫你留意後方吧明修,人類的視力在黑夜中本來就不好,要同時注意各個方位更是難上加難。」她喃喃的唸。
在這種時候她總顯得格外體貼。
「盡力而為就好吧。」我說。
別說敵人了,整個校舍連個鬼影都沒,只是暗成一片,手電筒那圈光以外的地方好像都看不到似的。我轉了個彎彎向左方轉角,呈現在眼前的是通往二樓與地下室的石梯,扶手老舊的不像話,地下室裡什麼都看不見,於是我決定先上二樓,雖然也好不到哪裡去,雖然牆面隱約見得到開關,但既沒有電,天花板的燈管也壞光光,一根燒黑的在上頭,另一根則落至我腳邊的地方並碎成好幾段。石梯有些微風化的感覺,上面也照樣布滿了沙土與灰塵。
昏暗的視線讓我的步伐變慢了些,我盡可能踩好每一步,因為偶爾會出現小石塊、或是一些丟棄的垃圾,有時則看到像考卷或測驗紙的東西在路面飄動,但沾滿了灰塵而變得髒兮兮,無法辨識出究竟是什麼,只知道那是一張張的紙。
「明修。」黑暗中小日呼了我。
「嗯?」我仔細的聽著,眼力降低時耳力反而會變好。
「我們來聊天好嗎?」她說。
「好啊妳想聊些什麼?」我問著她。
「你剛才還沒有回答我,你認為敵人是什麼東西呢?」小日說,隨即又補充一句。「不用擔心,我還是有幫你留意後半邊跟左右方。」
「搞不好只是個眼盲迷路的老頭。」我半開玩笑的回答著,手上的手電筒在地面與面前來回照著,放心地將後方交給小日。
「有可能是會跑的骨骼標本?」隨著我的玩笑話,她也稍稍覺得沒那麼可怕了。
「那東西很珍貴吶,現在好多學校都只用等身的骨骼標本海報,也許敵人就是會跑的海報紙。」我突發奇想。
小日噗嗤的笑。「還有什麼東西會跑呢?」
「會跑的夾腳拖?還是會跑的超商麵包?」說著說著,心情也跟著放鬆許多。
「這樣超商麵包得先從最近的便利商店跑到這邊?」小日吐槽的問。
「搞不好它過期很久啦,也許是學校建立時遺忘在校園角落的超商面包,至今吸收了不少人間怨念而變成妖怪。」我說。跟一顆隔著塑膠封套的麵包戰鬥會是什麼情況呢?我試著想像這滑稽的畫面。
我一面和小日閒聊一面走,隨即將手電筒照過轉角,突然之間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浮現,害我嚇了一跳地連忙後退。但立即警覺地踩穩步伐,睜大眼要看個仔細,是敵人出現了?還是我看錯了?
當我將手電筒沿地面照去時,只見一個矮小且穿著破舊衣裝的人型物體半躍半跑的跑向盡頭,速度相當之快。錯不了,應該就是敵人,我也連忙快步追趕。「還真的是眼盲迷路的老頭啊!」
「小日,作戰嘍!」我一聲令下後,躲在背包內的小日立即跳出,落地時轉變為巨型的蛇尾獅。
「這是新發明哦明修,依照上次三頭犬的改良版,這麼一來不但有嗅覺,還可以同時察覺後方情況。」小日將巨尾末端的蛇頭伸向我,那並非像幻獸奇美拉那種小不點蛇首,而是和我的臉一般大的蛇頭。
空蕩的走廊頓時充滿了我們吵鬧的腳步聲,見了她的模樣我好奇的問。「蛇的視力好嗎……」
「至少遠遠勝過人類在夜間的視力,黑夜裡人類可是妖魔的獵物唷!」她說著,雖然我搞不清她到底是用尾巴還是用頭在對我講話。
「真是不開心。」我喃喃地唸,不時張望四周。「好啦至少我有照亮萬物的手電筒。」
很快地我們跑到二樓盡頭的彎道,學校校舍是採各棟建築相連結的形式,所以右方這條通道是通往隔壁棟的,但路途中有許多間教室,無法確定那傢伙是否有穿過這條通道。
「小日妳有發現牠嗎?」我駐立在走廊盡頭的連接通道前,納悶的問著正低頭用獅鼻嗅著地板的小日,牠來來回回的聞著,模樣有點異常。
「不太對勁,味道到這裡就消失了……應該說,到這個位置後就忽然往一樓去,可是這裡並沒有通往樓下的階梯啊。」小日抖抖鼻尖的說。
我望著空空如也的地板,看起來完好無缺,也不像是鑽破地面。
「我們快點下樓吧?」我問。
「太慢了,明修你騎到我背上吧。」她對我說,而在我照做之後她便輕輕將四肢用力踩踏地表跳了起來,然後重重落下,狠狠地撞破了地面,似乎是將重量瞬間增加的重力加速度。
「妳不痛嗎妳!」我緊抱著她的獅背。
她再度嗅了嗅地面,往目標位置奔。「這種傷害是無法讓我疼痛或受傷的。」
「氣息突然又改變位置了,難道是敵人使用空間移動嗎?」小日喃喃自語的,然後對我說。「先下來吧明修,用追的不是辦法。」
我照做的將右腳踏下,她也恢復成人型,在我面前來回走動,面容嚴肅的思緒著。
「對付這種敵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設下陷阱加以埋伏。」說話的同時我從背包裡拿出筆記本,在上頭字字句句的寫著。
小日接過筆記本,跟著在上頭寫著。「可是要怎麼做呢?」
「一開始那傢伙看到我的時候,是慌慌張張的逃竄,意謂著牠無法事先知道我們的位置,只是隨意地移動而已。換句話說這是一場捉迷藏,敵人的優勢是移動能力與對地型的掌握,相對的牠的劣勢則是不能被我們看到,因為只要一瞬間,就能用上回影子的能力奪去牠對我方的察覺力。」我說。
「雖然就移動力這點牠稍微佔了上風。」然後補充道。
因腳步聲而顯得吵雜的走廊,在此時回復只剩對話的寧靜空間,有些時候吵鬧後的安靜總會使人覺得不安。
直覺告訴我敵人相當聰明,剛才的對話是刻意要讓牠聽見的,真正的對談內容是在我手中的筆記本,然而對話的目的在於,讓牠知道自己應該避開什麼,例如長廊這種難以躲藏的地帶、或是校園外頭,所以自然就將牠的行動範圍給限制住了,牠也會因此變得謹慎,不隨意逃竄或行動。
作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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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日,也許以後的敵人會越來越強,所以我不能再依賴這運氣般的能力,也或者……我該找出它的規則。」幾天前我在享用晚飯時,趁著空檔與她交談。「因為要是遇上了連妳也對付不了的敵人,而我又碰巧拿到的是其弱無比的力量,我們會有生命危險,驅魔師的職業通常彼此不會互相干涉,也都有各自守衛的範圍,指望任何人來拯救是無濟於事的。」
「小日,也許以後的敵人會越來越強,所以我不能再依賴這運氣般的能力,也或者……我該找出它的規則。」幾天前我在享用晚飯時,趁著空檔與她交談。「因為要是遇上了連妳也對付不了的敵人,而我又碰巧拿到的是其弱無比的力量,我們會有生命危險,驅魔師的職業通常彼此不會互相干涉,也都有各自守衛的範圍,指望任何人來拯救是無濟於事的。」
「至今有大半都是靠運氣才能一路獲勝,這樣的運氣不曉得什麼時候會失去,誰也無法保證這一切。」我說。這是一種壓力,小日至少有能力自保,而我只是個借用妖魔力量的平凡人,即使小日可以保護與協助我,也可能會因為我這個絆腳石而受到傷害。「更遭的情形是……要是我使用能力卻讓妖魔逃跑的話,下一戰將等同赤手空拳迎敵。」
「妳要知道我只是凡人,無法保護自己之餘,還可能害了身邊的人。」我也搞不懂自己在抱怨些什麼,也許是我察覺到自己能力不足。「沒有能力的人類在妖魔面前只是獵物。」
頓時氣氛有點沉重,小日隔著餐桌與我對望許久,才放下叉子的開口。「小修,我們的勝利不是因為我,也不是因為你得到的能力,更不是那沒有形體的運氣。而是因為“我們”。」
「即使我是主攻者而你是掩護者,沒有你的掩護我也無法使盡全力出擊,然而少了我的攻擊,你的掩護也變得沒有用處,這是我要告訴你的其中一件事。」她停頓了片刻後繼續說道。「另一件事則是……」
「空有能力是無法作為武器的,希望你明白這句話真正的意義。」她飲了口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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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走廊裡,我正壓低腳步聲跑著,並將手電筒往地面照,避免敵人從遠處就見到我的光線。小日與我分開行動,這樣會比兩人待在一起的效率來得好,老頭妖魔看起來並沒有攻擊能力,不帶有威脅,因此由小日發動攻擊或由我用能力補捉都無所謂。
黑暗的走廊裡,我正壓低腳步聲跑著,並將手電筒往地面照,避免敵人從遠處就見到我的光線。小日與我分開行動,這樣會比兩人待在一起的效率來得好,老頭妖魔看起來並沒有攻擊能力,不帶有威脅,因此由小日發動攻擊或由我用能力補捉都無所謂。
頓時我關上手電筒,蹲下身體,因為不知哪來的呼吸聲,有點急促又有點沉重,是人的聲音,但不像是人,說明白點應該是人型生物。那聲音離我越來越近,本來貼著牆躲在轉角的我,悄悄起身,保持不發出聲音的退步,一面避開地面的垃圾或石子。隨後我找到一個樑柱,它凹入的地方正好成為我的可以暫時落角的地方,我避入裡頭,雖然不深,但足以藏得了我,我蹲坐般地將鞋帶拉緊作好逃跑的準備,經驗告訴了我那樣的喘息聲通常帶有危險性。
搜出一面鏡子,朝走廊反射影像,雖然漆黑一片,但什麼也沒看見,不曉得是敵人走遠還是我聽錯了?但我仍不敢太大意,我微蹲身軀地探出一顆頭望了一下,確認情況安全我才打開手電筒。想不到一打開就見到一隻兩公尺半的巨大人型物體立在我的前方,右手所持的大槌子正要往我打下來,我趕緊躲開,可是空間太小使肩膀部分略微擦傷,我忍著疼痛,低身從這傢伙身邊那一點點的空隙溜出,才剛直起身子,又一只巨大木槌橫掃而來,我立即往後疊摔閃過,差一點就用臉吃上那擊,那絕對不只是疼痛了!
摔臥地上這時,另一隻已轉身將木槌直直揮下,我半滾半爬的逃離攻擊範圍。地面那傢伙被敲出一個大洞,石板地破碎成數個塊狀,露出了內部的水泥。我一穩住腳馬上邁開大步逃跑,奇怪的是當我回頭瞧的時候,什麼東西也沒有,我試著轉過半身用手電筒照去時,在光圈的範圍出現了牠們的形體,一共有兩隻,都有兩公尺半那麼高,赤裸著上半身,下半身穿著短褲般的東西,外貌與人類沒有兩樣,最大差異是牠們沒有眼睛,這麼一來就無法使用影子能力奪去牠們的視力。
話說回來牠們的形體只存在於光線之中,比上回的傢伙更像影子。我邊移動邊將手電筒以扇形的角度來回照著,以確認四周都沒有無眼巨人的蹤影。關於敵人的埋伏,勢必得通知小日才行。
『沒有能力的人類在妖魔面前只是獵物。』此時此刻腦海再度浮現了這句話語,如果我有驅魔師的能力,或許就能改變很多事……
是說小日會在哪裡呢?校舍本身已經夠大了,更別說是在晚上。本來是可以依照破壞與噪音來找尋她,但為了追捕老頭,使她將行蹤隱藏起來了,徹底被敵人反將一軍了。
於是我改變計劃,決定到校舍外頭,或許這樣能比較容易找到她。我奔向出口見到了本來開著的門打關上了,裡頭這麼昏暗,在我們進來之時並沒有關門,鐵定有誰將它關上。到了門前,我奮力轉動手把,結果一點用處都沒有,並不是鎖上了,而是彷彿我所做的舉動影響不到門,如同相隔與兩個空間,隨即試著踹上幾腳,果然還是一點用也沒有,連上方最脆弱的玻璃部分都無法以手將其擊破。手電筒一照,眼見兩個龐然大物踏著沉重的腳步前來,沉雖沉,卻一點聲響都沒有,剛才牠們的攻擊也是絲毫沒發出聲音,這樣根本無法讓小日注意到我。
牠們來的方向是唯一的路,我先一步趕在牠們之前,衝往教室的門邊,用全身力量側身一撞,門被我撞倒了,雖然也挨了一跤,果然我可以影響校舍內的東西!我繞進教室裡,快步從桌椅空出的走道經過,老舊的教室桌椅已變得凌亂,滿地的雜物讓我行動困難,過程還被勾到了衣角,我試著撥開那些勾著的東西。每間教室都有前後門,繞進教室的目的在於能從後門逃跑,因為牠們正在走道,不過我的動作也不能太慢,牠們隨時會繞回後方堵我。我將燈對準門口,在我要出後門的時刻忽然出現巨鎚往我揮來,自己幾乎是以滑壘的方式出去,再連忙左手撐地爬起。
一起身又一棍往我打來,我低頭避開,那棍打在牠的同伴身上,我一面逃一面用光源確定牠們的位置,想不到莫名地多了一隻無眼巨人。我甩開牠們奮力的跑往走廊盡頭的樓梯,二樓可以通往另一棟校舍。過程中又遇上了幾隻無眼巨人,我能安然無事的活著實在很不可思議,但不妙的是我的手電筒就快沒電了,光線明顯變得比之前來得微弱,但這還不是最遭糟的,最糟的是我在搜著電池連帶躲避鎚擊的過程被打掉了抓在手裡的背包,但是不能回頭撿了,背包掉落處早已遍布了兩三隻巨人,而牠們的數量也越來越多。
誰知道事不順心,連接走廊也早就布滿了無眼巨人,將我團團包圍。
我感嘆著。
「小日,看樣子我們贏了。」然後唸道,隨即小日從我的身邊冒出來。
「明修你居然要我變成噁心的蟲子……」邊唸她邊將右手變成章魚觸腳,狠狠往天花板的某處纏住,頓時所有巨人都消失了,現身的是被小日抓住且原本打算傷害我的老頭子。所有巨人都是牠對我使的幻像,然而這種程度的妖力是影響不了正規仙人的,打從一開始牠那彷彿瞬間移動的情形也是小日所編出來的謊言。
筆記本的時候也是一樣,我們假裝在策劃戰術,先以聲音欺騙,再來則以行為欺騙,或許妖魔並沒有我們聰明,所以萬萬沒想到“這種昏暗情況下我們所寫的東西以人類的眼睛其實是看不見的”,所以寫筆記本溝通的舉動也是幌子,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讓那老妖怪接近我們且喪失防衛心。以牠的速度小日是跟不上的,但是要是牠失去了防衛心就不一樣了。
所以我一路的逃竄只是為了掩飾這一切,當然正因為人類的我敵不過牠的法力而看到幻影,才使得我可以演得如此真實。小日也是在分開行動的一開始,確定牠沒有跟著自己後,才化作蚊蟲回到我身邊。以低等妖魔是不可能察覺小日的氣息。
「又一次不靠能力的獲勝了。」小日抓住老頭的章魚腳化作鬼爪將牠撕碎,而牠的力量也化成氣流注入我的體內。
不過她也納悶的問我。「是說為什麼事前你會知道敵人的情形?」
「因為答案妖怪的能力。」我說。
「咦?那牠的能力不就消失了,連同影子的能力?」小日偏著頭問,與我一起步離校舍裡。
我搔了搔臉。「不,我稍微理解自己能力的規則了,妳記得吧,要“以能力接觸敵人”才會被吸走,然而這些能力是不會觸及敵人的。」
「所以?」她稍微明白,但還是想聽我說出口。
「運用這點將可以得到越來越多能力,只要掌握不碰觸敵人這點的運用就行了!」我說。
聞言她也露出了虎牙微笑。
「明修。」走在我左側的小日突然間開口。
「怎麼了嗎?」我回答。
「你的手流血了……」她說。
「耶!?真的耶,為什麼啊!」我往手臂一望,部分衣服沾了鮮血,雖然不嚴重。
「大概是因為你對著牆面猛撞吧?」她皺了皺眉梢。
唉,原來我當時打不開的不是門而是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