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開封堂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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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剛過，榕蔭成廊。
入城者沿城門外植滿老榕的官道，準備受檢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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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及王氏姐妹三人換上農家裝束，挑起盛滿蔬菜的竹籃，沿西城門外官道，假扮成農販隨人龍打算潛入長河幫勢力控制範圍的地方，峽州。箭狼把弓箭及箭袋藏於竹籃蓋上蔬菜作掩飾，戴上農家常用的竹笠，加上一塊粗布遮去一半長滿毛髮的面容。 兩女則塗黑了肌膚，一身粗衣麻布，驟看與下田村姑沒兩樣，多嘴的王芝混進同行的本地鄉民故作熟稔，抵關卡時恭敬的付了通銀，守城蒙兵順利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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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婷腿上的傷口藥到毒除，過了一晚已能自行走路。
箭狼身形高大，遂彎下身軀裝成駝背一拐一拐的走路，旁人看見他既駝又醜的怪模樣，皆投以鄙夷的目光，沒多注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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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跟隨農販子來到西南城區的市集融入熱鬧的人群，展開潛逃大計。
市集設於南城大街，約長三百丈，由兩旁排列整齊的竹棚搭成各類小販攤檔，放眼貨品琳瑯滿目，城民人潮如鰂，三人選定一個視線通廣的茶寮檔口，蹲在一隅低聲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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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大口呷一口茶，手背抹一抹嘴角，竹笠下銳利的眼神不停來回掃視四周，低聲道:「目前身處的市集該是安全的，兩位姑娘，俺想知道多一點有關鼎子的消息，可以說一說妳們是如何釘上巨超的嗎？」
王芝一面愕然道: 「誰是巨超?」 剛脫口問出來，才聯想到箭狼是指兩晚前竹蘆內的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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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芝一對如桂圓核的小圓眼兜向姐姐徵求她同意，右半邊面頰被長髮遮掩的王婷，微微頷首表示同意透露內情。
王芝先咬一口手上的肉包子，一邊咀嚼一邊道:「我們兩姐妹約五天前來到峽州附近，慣常地過了三更後，偷偷入城內找尋目標，本姑娘治了五臟廟後，很快便盯上了一所大宅打算順手拿些金銀珠寶作盤纏。那一夜，我們悄悄的摸進門牆，並躲在大宅的夫人廂房門外，準備吹進迷煙迷倒房內的婦人時，便聽見房內傳出男子說話的聲音。」
王芝作狀想了想，道:「我們聽見那男子說道: 點子正在峽州城內，打算日內南下趕在大老頭大壽前把駕禮送到漢口總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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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點點頭道:「這就對了，是長河幫的內鬼，否則鼎子的消息絕對不會外泄。」示意王芝繼續說下去。
「房內有一名女子，聲線如小黃鶯唱歌般悅耳，回問道: 貴堂主打算如何處置？現在回想起來，語氣有點像上司盤問下屬一般。那名男子道: 稟夫人，堂主已經委託了高人出手攔截，聽說是什麼盜寶的專家，外號好像叫作夜郎狐 。那女子聞言後沉思一會，再以吩咐的口吻道: 你回告訴石堂主，參鼎絕對不能落在開封堂主手中，本營主會等候你們的好消息。」
王芝表情及語調一轉，聲音顫抖起來，道：「我們剛偷聽到這裡，房內突然間沉默下來，姐姐的警戒心特別強，心感不對勁兒示意翻上屋頂。怎知才躍起身子，腳尖還沒觸及瓦頂，剛才廂房外躲藏的位置被一股熱浪席捲，烘得我們足底如遭火灼，也不知是什麼鬼法術來著好不厲害，還害得我們在屋瓦上也被那一股熱風薰得眼淚直流。」王芝說罷心有剩悸，一面惶惶不安神色，把餘下大半個肉包子塞入嘴腔內以定經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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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眉頭緊鎖，心忖: 「那女神秘人既非長河幫的人，為何會吩咐長河幫的人辦事呢?」 沉思半晌後道: 「 妳們曉得那石堂主是誰嗎？」 兩女均搖頭晃腦，一面茫然。
箭狼沉吟道：「如果俺沒猜錯，那姓石的便是長河幫應天府堂主石蓋天，他向與開封堂不和，果然是籠裡雞作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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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芝道:「現在回想起來，在瓦頂上時驚魂未定腿子有點發軟，我和姐姐伏在屋頂上一根指頭也不敢亂動。約靜候整整一個時辰再沒什麼動靜後，始敢悄悄的離開。我們曾嘗試尋找那名報訊的男子，可惜相隔太久已跟不上了。那夜我們另找一戶大宅下手後，再也沒把事情放在心上，打算遊一遊小鎮看看風景便出城到江邊渡頭去，哈哈，怎知天網灰灰，渡頭上碰巧給我們撞上了那報訊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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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心諳兩女欲在船上大展身手，以她們妙手空空之長，一程船下來定然斬獲甚豐，一眾乘客走上霉運可要當災，卻不當面說穿，問道:「那小子長成怎麼樣？」
王芝道: 「我們在渡頭旁的茶棚等候登船，剛好小子和另一名男子喝茶聚話，聲音給姐姐認出來了，我們挑了一張背著二人的小桌坐下來方便偷聽他們在說什麼，那小子個子體形高瘦，相貌是尖酸刻薄那一類。」
王芝翹一翹上唇不屑道:「那小子正壞蛋，我們偷聽到他自己編了一個故事，說什麼歹幫已得悉參鼎在開封堂主手上，著他們堂主務必抄小路南下，說他已經掌握到歹幫的截擊路線，只要依他的路線走，便可避過對家的埋伏。說罷遞了一張小字條給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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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揣摩到事情的八九成，接道: 「明白了，然後妳們略施手段偷偷看了字條，便沿著路線找到那小丘蘆舍，而巨超對手下深信不疑，便依紙條前往那一片竹林自行把寶物送入奸細手中。只不過預早埋伏的夜狐郎絕對想不到竟然會有不速之客，給妳們早一步盯上了，是嗎? 」
王芝眯著眼笑一笑， 示意便是這樣，樣子如一般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天真可愛，誰會想到竟是一名飛天小女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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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一直注意著由始至終沉思不語的王婷，然後道出自己出現的來龍去脈:「是這樣的，俺比妳們更早一些知道鼎子的消息，是從黑道中十八寨之一的青崗寨那裡獲得消息的。如今總括來說，就是長河幫開封堂的內鬼洩漏了參鼎的消息給同們，然後再流轉到青崗寨知悉。事源十天前俺剛好在寨中打票子而窺探了這隱秘的消息，試問黑道中誰不想打寶鼎的主意？看來石蓋天本想邀青崗寨主出手的，但礙於開封堂主名頭太響亮，青崗寨主自問惹不起巨超，便與有交情的石蓋天商量後決定聘用職盜人去犯案，只是石蓋天更想不到的是，自己的親信是別的對頭幫派派進長河幫內當內鬼，本意打算利用青崗寨作替死鬼，使自己可坐收漁人之利。」 箭狼呷一口茶續道:「黑道中明搶暗奪本屬平常，而俺則極希望能奪得寶鼎，以這一票晉升掛在職盜人牌榜上的排名，冀望可打進職盜人牌子十名之內，可以為莊主幹一些數目更可觀的大買賣。」遂說出了隨後如何跟蹤巨超三天三夜的事情。
兩女清楚了解箭狼的目的後，對箭狼的信任度大增，亦明白人為財死，鳥為飼亡的簡單道理，故箭狼才肯現身幫助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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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一邊監察四周，一邊沉聲道:「按俺估計，陰屍二王還在城外搜索妳們的蹤影，而長河幫今早定然在城內香堂舉行大會， 繼而集齊人馬，以鋪天蓋地之勢遍尋參鼎希望得而復失。至於那奸細口中的歹幫，俺推測就是一直以來與長河幫鬥得你死我活的麒麟幫，以他們對寶鼎的志在必得肯定也會暗中窺伺，若然發現鼎蹤後必然採取不甘後人的手段，或強搶甚豪奪，三路人馬均非善類，俺決定入城的原因，便是要設局把陰屍二王搶奪得到參鼎的假消息，泄露給長河幫知道，來一招插贓嫁禍。」
王婷睜一睜沉思中的眼眸，瞬間便會意過來，豎起姆指做了一個讚賞的手勢。
王芝靈目一轉，恍然道:「對，引得他們逕自鬼打鬼去，任他們在城外如何弄得天翻地覆，我們便可暗渡陳倉?」說時倒豎兩根手指做出跑路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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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道: 「另外，俺推測獨戲夫人那醜八怪也不會就此擺休，俺們首先摸到長河幫的分堂去看看如何下手。」王芝不經意的斜目瞥了他一眼，像在說你這副賣相也有資格說人家醜八怪。
王婷凝視著箭狼半晌，再瞟一瞟王芝腰間的黑袋子，用眼神代言:「我們就這樣帶著參鼎送上門給長河幫？」
箭狼絕非呆子，馬上心神領會笑道:「婷姐姐放心吧，古語有云虛則實之，否則如何把假消息泄露?」 順手撕下茶寮用以包紥茶葉的紙張一角，蘸濕沙泥速寫了一張小字條，向王婷展示後令王婷展露出驚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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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領著兩女在小街窄巷內疾行，左一拐右一轉，不一會摸來到藏於小巷裡的一家賭坊。
門外簡陋的破磚牆像快要倒塌，賭坊門頂掛了一幅藍色旗子，以粗劣字體寫了一個'賭'字，門外兩名門神沒精打采的在打睏。
其中一名門神發見了三人，該是認出箭狼等非眼熟的賭客，揚起手臂擺起惡相，以驅趕的手勢喊道:「販菜的走來幹嗎？這裡不招呼閒人！過主過主…」 擺出一副趕客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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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芝自小受盡白眼一向受不得委屈，心中正自有氣，正欲出手教訓那名小混混，箭狼比她快一步趨前，在那門神小混混的眼前攤大手掌，展示放在掌心的一個看起來不甚值錢的破銅錢。
兩女壓下好奇心退在一旁，看看箭狼究竟在攪什麼鬼。
小混混驟見銅錢稍稍錯愕後，旋即轉身進入賭坊，不一會領著一名頭目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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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瞟了頭目一眼二話不說，把預先寫好了「堂主之物在陰屍二王手上」 的紙條塞進那頭目手中，並瞬即揩兩女急步離開巷子。
轉至數個街角後，才向王氏姐妹解開謎底: 「北宋銅錢是長河幫下級幫眾的通用信物，源於幫主應懷安對舊朝念念不忘，若然給蒙古兵發現是要杖打三十大棍的。 一張紙條依然把消息傳開，現在俺們什麼也不用做，先找一處地方好好休息去，鐵打的也要睡滿一覺再起程。」
王芝作勢嗅一嗅姐姐的身子，掩鼻子道:「姐姐的汗臭味百里飄香，先找個地方讓她去洗洗澡吧!」
王婷怒目一瞪，毫不客氣曲起兩指去擰她的鼻子，妹妹忙閃避開溜， 箭狼只好搖頭莞爾一笑，不禁心想：「這年頭看見這一對小姐妹逍遙自在的當小賊，也算是於亂世中掙扎求存的不錯方式，無拘無束的有一天沒一天，比老箭心戴尋寶大夢來得潚洒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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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找了一家鄰近市集的小客棧歇息，店小二看見菜販模樣的農家來投宿，皆投以怪異的目光。
箭狼取下竹笠，挺直身子回復高大身形，搭著店小二的肩頭湊近他的耳邊道:「俺們是為幫會供伙食的，在賭坊大戰了兩天兩夜終究給老子反敗為勝倒括一筆，哈，現在要好好的偷懶一天，不想被人打擾。」說時塞了一錠足一兩銀的大元寶給店小二，頓時令店小二眉開眼笑，忙不迭的稱惠，任天掉下來也會為他們保密行縱。店小二疑慮盡去，心忖老子認錢不認人，管你是贏是輸那麼多。
箭狼道:「麻煩小哥弄兩間客房，三套乾淨的衣服來。扣除房租飯錢，剩下的打賞給小哥兒。」 店小二見他出手闊氣，喜孜孜的為三人打點妥當。這種地痞式客店，一兩銀足夠三人吃喝住宿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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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頭大睡至日落西山，三人養精蓄銳改頭換面，選在店內大廳的暗角空桌用「早飯」，箭狼向二女詳述計劃的安排。
「俺的想法非常大膽，卻也是最可行，就是打算混進長河幫的運貨船隊隨行至洞庭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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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姐妹聽見後同時心神一震，然後拍案叫絕。
「這樣俺們如同受船隊保護，可沿這裡的大河分流直達湘洲府境內的洞庭湖東面縣郊，相比起走陸路，不但能躲避精於追蹤的陰屍二王，同時亦可避過麒麟幫的耳目，可說是一舉兩得。現在開封堂正忙於搜捕陰屍二王，誰也想不到真正的賊子卻倒行逆施，混進自己的幫會船隊大搖大擺的出城。」
箭狼沉聲道:「十天後便是百川龍王大壽的盛會，江湖上早已傳遍大江南北，乃黑道及武林盛極一時的大事。長河幫總壇設在漢口，俺早已經打探到開封堂將會準備大量物資，先由北方走陸路轉交峽州分堂繼而經水路送往總壇。隨隊南行看似冒險，實則對俺們來說為最安全的方法。只要俺們假扮成搬運貨物的雜毛腳夫混入大隊，根本沒人會留意我們。一會俺們摸去分堂處口，討個雜差活兒去。」
王芝嘴角含笑大表認同，忙不迭連連點頭道:「狼大哥構思的虛則實之果然是好計！」豎起大母指連帶稱呼也親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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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則耍手道:「小芝，不要開心得太早，以防萬一的反跟蹤功夫還是不能偷懶，除非陰屍二王被長河幫幹掉，否則他們終會盯上俺們緊啄其後，他們的功夫老子非常清楚，直至俺們把參鼎交到千柳山莊莊主手上，俺們才能真正的鬆一口氣。」
王芝瞅他一眼，像不滿箭狼總是長他人之氣，不服氣道:「那一對陰屍什麼王真的那麼利害嗎？」
箭狼回敬橫她一眼，表示暗責她不知天高地厚，道:「妳們日後行走江湖，千萬不要小覷西蜀茅山派的傢伙。茅山派源遠流長創派數百年，以五行異術稱譽黑道武林，金、木、水、火、土五系奇術均是不傳外人的邪門秘技。 以二隻死不透的僵屍為例，是茅山派土術高手，熟知山川地形、石岩土質及深諳挖掘之術，無論是跟蹤獵物、養土制屍、建墓起穴等皆瞭如指掌，乃行家中的盜墓高手。他們能憑泥土的任何變化及蛛絲馬跡像千足蟲般死纏著俺們而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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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芝像充耳不聞挾起兩片肥腩肉塞入口中，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情，拍一拍腰間的皮囊道:「就看看他們能否拿走本姑娘身上的寶物，哼！」
姐姐王婷閃現厲色橫了她一眼，左右手拉扯打了一個綁緊的手勢，示意她要好好看管，囊不離身。
箭狼看在眼裡，早猜到姐姐王婷是一名啞巴失去了說話本能，卻礙於不便向初相識的王氏尋根問底，故一直察而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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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啦，俺差一點忘記。」
箭狼探手在懷中掏出小包，小心奕奕取出四夥散發出清香藥味的小黃丸，再以另一塊小絹布包好遞給王芝，道:「妳們每人保管好這兩顆解毒丸，他們身上的屍毒可不是開玩笑的，如不小心中了毒務必馬上服下藥丸保命，清楚嗎？俺這幾顆解毒丸，是以一軸宋徽宗所畫的花鳥圖跟另一名盜職人萬里神駝交換的，可說是千金難求。」
箭狼繼而在小包中拿出了一些脂粉鬚束等易容用品，道:「兩位姑娘該是箇中高手吧？」
兩女相視一笑，王芝指著自己的小鼻尖道:「本姑娘扮鬼扮馬最耍家，但我們如何才能混進人家的雜役班底去呢？」
箭狼道:「小芝先不用著急，兩位回房間先裝扮成中年男子，收拾藝玩兒準備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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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把短弓及箭袋放入了一個大布袋之中，布袋再放滿大包小包的干糧及茶葉等作掩飾，並刮去了面上過盛的毛髮，塗了易容物料改變膚色，轉眼變成了一名粗獷的中年漢，待兩女改頭換面女扮男裝後，領著她們離開客店。
三人首先走進城東大街，混入人群假裝閒逛路人，此舉是為了確定三人沒被行家看穿或跟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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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嘴的王芝化身成一名長了兩撇子的矮小漢子，邊走邊向箭狼問道:「長河幫幫主是什麼樣的人物?」
「長河幫幫主名叫應懷安，江湖上贈他一個尊號'百川龍王'，自三十年前繼任了幫主之職後，成為百多年歷代幫主以來最年輕的幫主。應懷安武藝起群，德才兼備，把幫務打理得井井有條，一手絕活'龍吟滅道'於黑道上更是未逢敵手。要數他成名戰績多不勝數，初出道十年間，憑個人藝業收服了長江沿岸三十六寇而奠定其長江霸者的地位，及後已甚少有人向他挑起事端捋其虎鬚。」
「中原十大幫會，百川龍王掌管的是中原首數最大的長河幫，身邊手下能人者眾，下轄設有四水太座，八大香堂及七十二分堂，勢力遍及長江上游三峽至下游淅江西垂沿岸，龍爪橫跨河岸長達千里，幫眾及盟會人數達兩萬之眾。」
王芝聞言深深吸一口氣，心想: 「怪不得其大壽會比皇帝老兒更會招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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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一轉口風，道: 「直至十多年前麒麟幫的崛起，長河幫的基業受到根本上的動搖。因為於十年前東海一戰長河幫慘吃了一場敗仗，長江以南不少堂口皆被掃盪及遭雙水聯佔據，而雙水聯正是被麒麟幫吞併的前十大幫會之一，促使長河幫勢力不得不往大河以北擴展。十年下來的開天闢地，在開封堂主的努力經營下，開封堂成為了幫中八大堂口之首，戰略地位僅次於漢口總壇。開封堂第一把手正是成名刀客巨超，其下分設兩名副堂主皆是德武兼備的能人，一文一武甚得幫眾擁戴。 負責文的是擔任航務總管的霍正明，為人不單止刻苦幹練，精打細算，還是幫內的籌謀軍師，常為堂主出謀獻策，統籌大局。武的名叫樊忠，江湖外號‘鐵塔天王’，乃市井出身，為人卻豪氣干雲，一身孔武有力的體格，不少黑道豪強碰見他都要避忌三分。」
王氏姐妹猶如上了一次閱歷課堂，囊中寶物的份量越見沉重，隱隱覺得身在一場江湖旋渦的邊沿，只要稍有不慎便會深陷險境，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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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三人確保沒人跟蹤後，來到東城大坊一間偌大的米莊門前，舖面兩旁是一對大麻石獅子，門外兩名雄糾糾壯漢負手昂立，大門兩則掛了一對對聯：
「長龍九天步彩雲耀星辰， 狂吟百川怒僻道通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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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芝斜目一兜喃喃道:「好大的口氣！」
箭狼開始熟知她的嬌蠻脾性，笑道:「王二小姐，是天下第一大幫會啊，口氣不大誰大? 這米莊便是峽洲城內長河幫分堂口之一，跟著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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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由正門轉至米莊左則的小巷，遂見人頭湧湧，出入做買賣的米商竟較賭坊的人還多，可見米莊生意暢旺，財源滾滾。
三人可說賊性難改，此刻腦海中竟是不約兩同生出同一個念頭，「為了一口鼎子，索他媽的一千兩銀贖金該不太過份吧?」想法當然是一閃即逝，除了行不通外犯不著，明白黃澄澄的大元寶更是令人垂涎三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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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左鑽右擁， 擠出了三十來丈的小巷來到了貨倉後的廣場。箭狼向廣場入口的門守展示了銅錢信物，順利通行。
長方廣場約五十丈闊，長百來丈。時已天色昏暗，廣場堆滿如高山的大米包，十數輛馬車及數以百計的工人正忙於搬運大米，喧嚷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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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扮成兩名的雜役模樣的王芝及王婷在人群中左顧右盼，道:「怎樣入手好呢？」
箭狼來回掃視一周，突然眼前一亮，自言自語道: 「是老箭的忠實朋友。」往廣場後方的馬棚一指，道:「俺們往馬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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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三人迅步穿越廣場間，「噹」，倏地一條大漢敲響銅鑼，大聲嚷道:「藍衣級或以上的到倉內集合!」 重複叫嚷了三次，身影便隱沒在人群。
三人互相打個眼色，知道機會來了，加快腳步走向馬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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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棚內正在洗刷馬匹的正是穿著水藍色上衣的幫員，箭狼首先在馬棚巡視一圈並與馬夫攀談，眼神卻不停的與棚中馬兒相接，唇語暗動，不少馬兒竟自行仰首和他親近起來。
王芝瞥見其中一名馬夫身形與自己差不多，向箭狼扮了個鬼臉，低聲道:「那小個子是本姑娘的。」
箭狼道:「藥下重一點，讓他們睡至明天。」
「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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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茶後，三人迷倒了四名藍衣馬夫，暗中把他們藏在作飼料的大草堆中，各自找了套合身的藍色幫服套在身上，成功混入了倉庫的人群。
大米倉庫約半個廣場的大小，倉棚高約三丈多，四周堆滿了重重的大米包山，約二百多名藍衣幫眾分坐在疊得高高低低的大米包之上，等候主持人到來。
三人找了一處暗角坐下來，倉庫中央處然點起八根大火炬，把約三丈許的地方照得亮如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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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後，一名豪雄大漢，袒露出結實胸膛，滿臉鬍鬚，酷似從書中走出來的張飛粗豪大漢，領著三人從後院步至場心。
那名大漢繞場抱拳，倉庫內幫眾齊聲大呼:「樊副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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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低聲在王芝耳畔道:「此人就是樊忠，俺之前提及過的開封堂副堂主之一'鐵塔天王'，光看已知他武藝高強，是我們絕對惹不起的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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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庫內呼聲過後，聲如雄鐘的樊忠道:「峽州堂的兄弟好，十天後是什麼日子？」
場內震天回應:「龍王大壽、幫主萬歲！龍王大壽、幫主萬歲！」
叫嚷歷久不衰，箭狼三人也隨幫眾似模似樣的叫嚷起來免露出馬腳。
樊忠舉起雙手示意有說話，幫眾始意盡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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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是應幫主六十大壽之喜，咱們開封堂貴為八大堂口之首，霍副堂主已親自點算，這個月上邀總壇的貨物將會是平常的雙倍！」
幫眾又是一陣歡呼起哄，峽州分堂是開封堂管轄下的分堂之一，樊忠的身份就是他們的半個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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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希望王氏姐妹多了解些江湖細節，解釋道: 「黑道幫會的堂口等級，常以上邀總壇的金銀財物數量來衝量幫中的地位輕重，利益多少代表了幫中的話語權。自開封堂創立以來，每年邀納的幫款一向是七十二堂口之首，故開封堂的字號在江湖上也較其他堂口響亮。排次名的便是應天府堂口，堂主正是石蓋天，他向與巨超爭鋒相對，一直以板倒開封堂為目標欲取而代之。故懷疑他暗中聘用夜狐郎盜取巨超手上的鼎子絕非空穴來風，破壞對頭的好事他的嫌疑確是非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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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倉內峽州分堂幫眾皆以豐厚的邀納為傲，人人意氣激昂，歡聲雷動。箭狼三人同被現場的氣氛所感染，心情興奮莫名。而當中不少成份，是因為成功混入了長河幫眾群中，生命安危上多少得到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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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忠提聲道:「這次幫主大壽，將會在東湖總壇舉行一連三天的大宴，除了賀壽外，還會舉行五年一次的晉級評核大會，是各位兄弟大展身手的好機會！」 顧名思義，是提拔有能之士的考核大會。
聞言後場內氣氛越見鼎沸，情緒高漲，大家已預知將會發生甚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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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忠移開數步，讓三名隨後的男子站在中央，提聲道：「這三位是由總壇來的太座護手，是為了選拔出眾身手的兄弟而來。咱們按舊規矩辦事，誰能接下這三位太座護手十招的，皆可隨隊出發前往總壇參加本年度的晉級大會。而明天隨隊出發運送物資的，將由六十人增至一百人，不能參加選拔的兄弟，待會到李總管那裡抽籤決定是否隨隊，祝各位兄弟們武運亨通！」
又一遍歡呼叫嚷後，二百多人散去了大半，皆因一鍋蜂的去搶著抽頭籤，希望幸運之神降臨身上，能夠隨團參加總壇盛會。餘下的數十人正是磨拳擦掌蠢蠢欲試，挑戰那三名由總壇來的太座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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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芝眼力銳利，在剩下的人群中，認出了那名通風報訊的小子，低聲向箭狼道：「狼大哥，西首第二排高瘦的男子便是那可惡的奸細！」
箭狼以不經意的視線移向那名男子，年約二十四五歲，雖如王芝所說貌不驚人，但眼神狡黠靈動，屬眉精眼企之流。故低聲回應道：「知人口面不知心，他們幫內的事情我們管不著，也不必去管，去弄三根籤回來吧！」
王芝淘氣的道：「本姑娘正是手癢得很呢！」
王婷作勢在面上一抹，示意她不要穿崩露出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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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狼與王婷回到馬棚，脫去藍衣回復雜役打扮，誠然道：「不瞞婷姐姐，俺是西突厥人，相馬匹較中原人在行，馬兒最聽俺的話，俺們可扮成馬車夫上路。」
王婷微笑點頭，開始對箭狼生出信任。
箭狼一邊洗刷著馬匹，一邊喃喃的不知說什麼話，馬兒卻好像非常受落，常以頭鼻輕輕挨擦箭狼，在一旁幫忙的王婷，對箭狼的天賦看得嘖嘖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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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幫眾查問先前的藍衣馬夫去了那兒，箭狼捏稱他們在倉庫看比武胡混過去，廣場中幫員各自忙得天昏地暗，加上雜役使員一向流動較大，那有空去深究。像這類粗幹活兒的幫眾成千上百，打理分壇的李總管壓根兒沒有放在心上，只要有人幹活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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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王芝跳蹦蹦的拿著三張籤紙回來馬棚，上面蓋了印鑑及指押，可假不得。三人依著管事吩咐當了一晚馬夫雜役， 騙稱馬夫們得了傳染病看大夫去，故才找他們來當替工，管事當然明白實情不是賭便是嫖，那有安份幹活的手下。
箭狼曾在塞外生活，服侍馬兒架輕就熟，幹得頭頭事道，加上王芝為了金子變得精乖伶俐，管事也相當滿意他們這三名替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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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於出發前夕，向藏在飼料叢中的馬夫施加了迷藥，好令他們再過一天一夜才能醒來，即使遭識破那時候他們早已經遠走高飛。
翌晨出發時，三人深感計策天衣無縫，無有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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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隊盛載大米及大量物資朝渡頭揚長而去，塵土剛過，晨曦中照射不到的暗處，出現了兩個灰衣身影。
「獨戲夫人的獨門解藥氣味，來到這裡便沒有了。」
僵硬沒血色的男子面容上，以鼻子嗅著一條染上血漬的裹身布條，看著揚塵的車隊冷冷道：「竟敢耍弄老子，哼，本屍王不但要寶，還要命。」
屍王屍后施展茅山土行秘術，鍥而不捨的跟蹤鼎子至峽州城，終在客店的床舖下發現沾上王婷傷口血漬的血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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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先搜米莊，不要再中她們的圈套，她們是走不掉的。」屍后五指一抹，在土牆上劃出了五道深入五分的甲痕，眼中盡是怨毒的復仇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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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第二章 開封堂主 (下)
預告: 驚天陰謀 惡鬥水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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